《这里是孔子的故乡》
　　第一章：闯关东第三回：英雄救美遭遇胡匪
　　（长篇小说连载）作者：赵横岭
　　“咱们就在这儿搭上帐篷凑合一宿吧。”谢青山环顾四周，指着路旁一块两侧有树，背靠弧形石砌大堰的平整草地说：“青河，你把打铁用的帐篷，前面拴在两边的树上，后面砍两个木橛子，砸在大堰上的石缝里拴上，搭好帐篷。青水你去太子河里提桶水来做饭。”
　　“嗯！”两位兄弟答应着，各行其事。
　　饭后，谢清水把木轱轮太平车推到帐篷的最里面。三兄弟在帐棚内的草地上，铺上三个蓑衣蒲席和被褥，相互依偎着和衣而卧。谢清河头枕着左手瞑目侧卧着。谢清水仰躺着，十指交叉着枕在脑袋下，眼睛望着帆布帐篷顶，左脚丫子平放被褥上左腿股圈着，右腿放在左腿的膝盖上翘着二郎腿，右脚丫子鸡叨米似得一点一点的，嘴里用假嗓子哼唧着羊肠小调：
　　“打铁的人儿啊、啊、啊！地当床来，天当被盖！”
　　“在野外，夜里睡觉都灵性着点！”谢青山抿嘴一笑，把腰刀放在身边说：“把家伙放在手边，早点睡吧。”
　　“唔！”谢清水答应着，狸猫般地跳起身，把谢清河常使的铁棍放在他的手边，自己的枕头边放上一把大炮锤。
　　由于旅途劳累，两位兄弟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谢青山辗转难眠，走出帐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月光似羞**现，笼罩着周围起伏的山峦。流星乱窜，方向凌乱。稀疏的星星眨着阴冷的眼睛，审视着这位异乡的来客。“你们娘儿四个在家还好么？”谢青山自言自语。举头遥望着银河系西岸，寻找到组成牛勾索（牛鞅子）状的三颗星，找到天琴座，望着那颗璟璟闪烁的织女星。
　　隔岸相望牛女星，静夜相思又谁懂？
　　天伦本该偕同乐，金簪划河实阴风。
　　谢青山凝望静思。那颗织女星眨巴着眼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慢慢地幻化成杏仁般的眼睛，水一般的清澈，渴望而爱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神情，是从心底里油然而升，借助这心灵的窗口，窥彻了自己的灵魂深处。大年初一的下午妻子送自己至村口，离别时的眼神，恰似织女星这般哀怨、难舍难分，凄凉而深情！这一走，天各一方，正像牛郎织女。小时候听母亲讲述牛郎织女的故事。七仙女下凡和牛郎做了恩爱夫妻，男耕女织，生了一对宝贝儿女。触犯了天条，被王母娘娘抓回天庭。情急之下，牛郎想起了家中老黄牛临死时的嘱咐，用两个箩筐挑起一双儿女，披上老黄牛皮便飞升起来追向天庭，眼看就要追上押解织女的王母。王母摘下头上的金簪，划出一道汹涌的天河，阻断了牛郎的追路；为了留下再会的信物，牛郎把牛勾索（牛鞅子）扔向对岸，这就是人们能看到的，织女星邻近牛勾索状的三颗星。织女也将织布梭子扔给牛郎，这便是牛郎星附近组成织布梭子形状的四颗梭星。牛勾索星距离织女星近，是因为男人力大牛郎扔的准。梭星距离牛郎星较远，是因为女人力小织女扔的不准所致。牛郎星前后各有一颗亮星，那就是他们那一双儿女。扁担的前边是大儿子体重，离着牛郎星近些，扁担的后面是小女儿身轻，所以离着牛郎星远些。从此牛郎织女天各一方。每年的七月七日，地上的喜鹊齐集银河两岸，架起鹊桥供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这天凡间的人们不见喜鹊的踪影就是这个缘故。媳妇啊媳妇委屈你了，等我赚了钱年终回家，一定好好报答你！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尖锐的鸣叫声，是松鼠?野鸡?还是其他什么野兽？谢青山索然无味又走回帐篷，给蹬开被子露着半边身子的谢清水把被子重新盖好，然后自己也躺倒在被窝里，扭头望着睡在中间，已经进入梦乡的三弟。透进帐篷的月光，阴柔地洒在他的脸上。这张脸从大年初一到现在，由一张乳臭未干的娃娃脸，不经意间变成了一张刚毅英俊的青年脸。时光好似麦熟一晌的夏风，一阵便催熟了焕发的青春；岁月就像一位拨动年轮的魔术师，眨眼就变换了迥异的人生。谢清水虽然年龄不大，却有着一次英雄救美的辉煌经历。那是去年夏天的一段往事。
　　岔峪村由东西南北四个毗连的自然村组成。依据地势，称为东崖、西崖、南崖、北崖。南崖和北崖被东崖和西崖分隔，分别坐落在南山和北山的两个半山腰上；东崖和西崖分别坐落在东、西两座山的山脚上，且被中间一个不大的河道石塘隔开。每到雨季，泉水从南山腰的山洞里流出，经过南崖汇入这个石塘，再从石塘北岸的一座单孔石桥蜿蜒北去，通过潘河崖水库、流经两岔河、巨野河。奔流几百里注入渤海。这一带山区树木狼林，野兽出没习以为常。大自然造就的生物圈，万物共存，相生相克，生生不息，各自遵循着自然界的规律。丢畜伤人的事经常发生。因此，人们上坡干农活，一般都带着镰刀?头等防卫工具，结伴而行；日常活动也局限在白天，尤其是中午。
　　这天午饭后，和往常一样，东崖和西崖的十几个妇女，有的提着装满衣服的枝条篮子，有的端着木盆，拿着搓板和棒槌，聚集到村中的石塘岸边洗衣服。这也是岔峪村的女人们相互认识、交流、玩笑、欢乐、最无拘束、最开心最放松的时候。女人们有的坐着木凳子洗衣服，有的坐着用麦草秸编的蒲墩子，还有的股蹲着洗，或者垫上待洗的衣服，直接坐在岸边的条石上，把衣服在石塘水里湿透，拿到岸上堆在石板上，用棒槌砰砰的砸一阵，在水里涮干净，再继续砸继续涮。有些衣服不好洗，妇女们就从做饭的灶膛里，掏出些烧柴草燃烬的草木灰，把衣服放进去，充分沾满草木灰用手揉搓一阵，放到一边糟一会儿，最后用搓板揉搓好了，用清清的河水涮洗干净。还有的用淘米水代替草木灰浸泡衣物。
　　夏日的中午，太阳就像个燃烧的火球，高悬在南山头，让人感觉稍不留神就能把山上的树木点燃着火。岸边的光石梁被晒得，像烙饼的鏊子一般烫手。谢清水领着几个光屁股的男孩，一身“黄皮”，像鬼子进村，旁若无人。有的用柳条编成的笊篱，有的用双手拱，把从石塘上游小河里捞来的虾米，摊薄在光石梁上。蹦蹦跳跳的小青虾，白虾不一会就被晒红烙熟。小伙伴们用母食二指，一只一只的捏着往嘴里填，吃着这鲜香可口的美味佳肴，打打闹闹，脊背被晒得冒了一层白碱。吃了再去捞，捞来继续烙着吃。捞烦了虾米就跳进石塘里游泳扎猛子。这几个家伙就像几条打漂的鱼，活蹦乱跳，不一会就砰砰啪啪地打起水仗来。水花四溅，岸边洗衣服的妇女们遭了殃。一个身穿大红牡丹短袖褂，秀发簪花、瓜子桃面的俊俏小媳妇，抹了一把被溅到脸上的河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忽闪着凤目，眉宇间皱似三棵稻秧，娇怒可人。红衣湿透紧贴在一对坚挺的**上，曲线毕露。美学上把人体美称之为最高级的美，当属无愧。小媳妇似出水芙蓉，亭亭玉立，气冲冲地从岸边石板上站起身。挽着的藏蓝色裤腿脚下，一双三寸金莲，似一对白笋。左手掐腰，右手拿着枣木红棒锤，指着塘水里像海狗一般，只露出头和脖子的谢清水：
　　“人不乱狗乱！你看你澎我这一身水。打什么水仗？滚一边去！”
　　“三！你看你一个半大小子，和一帮孩子伢掺合在一块。”谢清水的大嫂谢李氏正蹲在小媳妇的身右边，一边双手不停地在石板上搓着衣服，一边杏眼怒睁大声咋呼：“光着腚，露着缝，你也不嫌害臊啊？咹！”
　　“人家那不是缝，是幺鸡，嘻嘻！”谢李氏身右旁的一位身穿灰背心，发后挽簪，脸似红牡丹的少妇插话道。谢李氏扭头撇嘴鄙夷地乜斜她一眼。
　　“五妮子，等他上岸你逮住他，把他摁在草窝里，你把他那东西给他咬了去?”石塘对岸一个小苹果脸少妇，身穿深蓝布白菊花图案短袖衫，头戴麦秸辫草帽，她挤柳眉弄醉眼，手里拿着杉木棒槌，指着朝谢清水发火的小媳妇。
　　“哈哈！谁把谁摁在草窝里还不一定呢。”“红牡丹”鸽眼欢快的瞟了一眼小媳妇，调皮的嘴撇得像尾鱼。
　　“二狗子家的！我可没招惹你呀？”小媳妇桃面泛红，凤目低垂，冤屈的的抹着眼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把你浪的，是不是昨天夜里二狗子没把你给管够？！”谢李氏瞪圆杏仁眼手指着对岸的草帽女，为小媳妇和三弟打抱不平。
　　“看到了没有？小叔嫂子，姑表舀子，都知道护着哩！”草帽女反唇相击话不饶人。
　　“哈哈哈哈！”岸边一阵口水仗。
　　谢清水感觉像被小媳妇亲了脸，脸在发烧，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他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但等他刚从水里冒出头来，一片河水劈头盖脸、接连不断、噼噼啪啪的打在他的脸上，周围岸边的几个妇女撩着石塘里的水群起而攻之。其他小伙伴们见势不妙，也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顺着塘岸边游走，撅着腚爬向小河上游。
　　随着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声。谢清水一个猛子扎到岸边，扳住砌在岸边的大石头，出其不意，一跃就跳上了岸。赤条条的光着身子踮着脚尖，荡悠荡悠的向小伙伴们颠去。那个头戴草帽的少妇，随笑随咋呼：
　　“嗨！小水子！你怎么掉了钥匙？”
　　谢清水慌忙停步，回身寻找，茫然失措，呆若木鸡。众人哄然大笑。草帽女苹果脸红云泛颜，指着他的腰间笑得前仰后合、山峦起伏、媚色散乱。谢清水猛然醒悟，双手赶紧捂住两腿间快要出飞的小鸟，护着大驾红着脸，夹着尾巴慌忙溜走。这时，只听背后“啊呀！”一声。原来那个小媳妇五妮子，虽然用左手横捂着脸，却只顾从指缝里偷看谢清水，三寸金莲一脚踏空，扑通一声跌落塘水中。“不好，快救人啊！”岸上瞬间由一片欢笑声变成了呼叫声。一阵乱哄哄。有的去叫人，有的去拿救人家什。谢李氏顺手递上棒槌，够不上小媳妇的手，急的连哭带咋呼：“救人命啊，小媳妇落水啦！”谢清水听见呼救声，急忙折转身又光着屁股跑回来。丢人不丢人的事小，救人命要紧！
　　那小媳妇根本就不会水性，落水就喝了几口水，瞑着眼两手在水里乱抓乱扑楞，一会似芙蓉出水露出水面，一会像落花流水又沉下水去。谢清水急红了眼，飞跑到塘边一跃跳进了塘水中。他听大人们说过，抢救落水人，只能从落水人的身后施救，不然一旦被落水人抱住手臂，就会死不撒手，把救人者一块拖入水底，两个人都会没命。谢清水在水里摸着了小媳妇肉呼呼的三寸金莲，往上面一托，小媳妇又浮出水面。但此时的小媳妇，已经喝多了水没了力气，眨眼又沉到了水底。谢李氏和“红牡丹”，急急火火的接过“小苹果脸二狗子家的”抗来的长木杆子，三个人一起把木杆子伸到水里。谢清水换了口气，再次潜入水底，摸到了小媳妇，左手从后面抱住小媳妇的酥胸，右手一扒两腿一蹬，再次浮出了水面。谢李氏三人，趁机把长木杆子伸到谢清水脸前：“抓住！”谢清水右手猛地抓住了长木杆子的入水端，岸上的三人拽着杆子的另一头迅速的往岸边牵引，又跑来两个女人帮助谢李氏三人。谢清水抱着小媳妇，两脚踩着水，在木杆子的牵引下游到岸边，右手掌托着小媳妇的屁股往岸上一举。岸上的几个妇女，趁机伸手抓住小媳妇的双手和胳膊，连拉带拽的把小媳妇拖上岸来。谢清水随后也扒住岸边石块爬上岸。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面朝着关爷庙的方向跪在地上：“老天爷呀关老爷呀求求你，保佑小媳妇五妮子平安无事。”一个劲的磕头祷告。谢清水的几个小伙伴，年龄大的光着屁股凑过来帮忙，年龄小的吓得身抖似筛糠站在场边抹泪惴泣。
　　小媳妇虽然被拉上了岸，但已没了气息，肚子喝饱了河水像个足月的孕妇，大红牡丹短袖衫的核桃扣鼻子也都被挣开，露出雪白的大肚子。这时，不远处的山路上奔来一个驼背老头，随跑随扯着嗓子喊：“赶紧控水救人！”石塘边上有一个打麦场。谢李氏大叫谢清水：
　　“三！赶快爬着给五妮子控水！”
　　谢清水是在场的唯一棒劳力，他赶忙爬在打麦场的地上，身上的水珠顺着脊背往下滚。几位妇女金莲凌乱飞快的架起浑身湿漉漉的小媳妇，大肚子朝下放到谢清水的脊背上，谢清水咬着牙用两只手臂和跪着的双膝，驮着小媳妇在麦场里快爬，被阳光晒得滚烫的场地面，也迫使谢清水难以停下。左右各有两个少妇倒蹬着小脚扶着小媳妇。谢李氏握着拳头捶打着小媳妇的后背，小媳妇的嘴里哇哇的往外吐着清水。那驼背老头气喘吁吁地跑到打麦场，吩咐身边一个大点的男孩，把小媳妇家门口杨树上拴着的老黄牛牵来，将小媳妇从谢清水的背上，挪放到牛背上继续控水，随着老黄牛的走动，小媳妇的肚子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空没了水。驼背老头指挥着众人放下小媳妇，把小媳妇放在场边一株山楂树的树荫下，使小媳妇仰躺在地上。驼背老头蹲下身，教谢清水从一侧趴下来和小媳妇脸对着脸，嘴对着嘴，如此这般的吹气和吸气，做人工呼吸。驼背老头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小媳妇的鼻子，等谢青水向小媳妇的嘴里吹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的时候，就松一下小媳妇的鼻子，使气呼出，教谢李氏配合着谢清水吸气的同时按压小媳妇的胸脯。这样一遍又一遍。奇迹终于出现。小媳妇慢慢的有了呼吸，心跳恢复了正常。谢清水的泪似断线的珍珠，不知不觉地滴到小媳妇的脸上，这泪是这么的辛酸、兴奋、委屈、羞涩、绸缪和甜蜜！谢天谢地。谢清水和谢李氏把小媳妇扶起身来，小媳妇羞赧的望着谢清水被磨破了皮的膝盖轻轻地缀泣。人们都松了一口气，紧张的脸上绽开了欣喜的笑容。
　　所有在场的人，唯独小媳妇五妮子的衣服光鲜没有补丁。她是岔峪村最富有的富户张宪才家的童养媳。上个月，张宪才刚给她和儿子举办了结婚仪式。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小媳妇五妮子由一个脏兮兮的瘦女孩，出落成一个活泼开朗、楚楚动人的美少妇。五妮子虽然已经十八岁圆了房，但她的男人还不到五岁。这年代富人家兴找童养媳，如果是童年就被买来养着，待其成年后再举办结婚仪式的，乡里人称作团圆媳妇；五妮子属于少年被买，主要是为了让她照顾小丈夫，这要比顾奶妈或老妈子强百倍。五妮子就是张宪才在老婆生儿子的那年，用一升谷子从集市上换来的。那天，天飘着鹅毛般的雪花，赶集的人很少。张宪才盘算着这种天气买个童养媳，准能买到个好价钱。他用土布袋子背着一升谷子在大龙堂集上逛游了大半天。几位卖孩子的穷人葵花望日般的向他祈求：“东家，买下这个孩子吧，让她跟着您奔条活路。”被卖的孩子清一色的瘦得皮包骨，别说让她们看孩子，就是自身也很难照顾好自己。最后张宪才走到五妮子跟前，拔下了五妮子脖领上插着的出卖标志谷草。
　　此时的人们遵从三从四德、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男女之间平时相遇很少说话，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婚姻大事，亦是遵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很多青年男女，是在结婚夜掀开蒙头布，才首次面对面相识相叙。
　　从那起，每逢小媳妇五妮子和谢清水相遇，五妮子都会忽闪着长睫毛偷偷地深情地望他一眼：“小水子干啥去？”桃面涨红，然后羞答答地低头默默地离去。谢清水也支支吾吾，感觉浑身不自在，每次裤裆总会被悄悄地顶起，他清楚自己已经成了大男人伟男子。他虽然不相信神婆王姑娘，因为生拴住时大哥请她来下神，她竟用去猪圈里撒尿的机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皮盖子把冒着热气的液体倒入手心揉搓到头发上，然后系上盖头布，若无其事的走回屋内，装模做样的去下神。这情节让他在墙外，从出粪口干茬的土培孔洞意外地发现，他感到十分的诧异，但等到神婆下完神，揭开盖头布头冒热气时他才恍然大悟。什么仙气呀纯粹是蒙人！不过，王姑娘眯缝着细眼瞅着他说：“嘿！近两年这小子可能遇到喜欢的女人。”这一点他深信无疑，他觉得这可能是暗指五妮子。
　　一阵喧哗声，把谢氏三兄弟从睡梦中惊醒。三个人赶紧起身，手拿器械，挑开帆布门帘跳出帐篷。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月亮像个半圆形的棉花团飘在西南天空。东面的山路上尘土飞扬马蹄声碎，十几个扎着裹腿行武打扮的人骑马奔来。因他们久住山上没有机会下山理发刮胡子，个个头发胡子长长。他们手里拿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种兵器，皆以红缨做装饰，远看就像红胡子。红穗起伏渐行渐大，一声呐喊将谢氏三兄弟团团围住。一个土匪“崽子（普通匪兵）”甩出一串土匪黑话：
　　“蘑菇溜哪路，什么价？”（什么人？到哪里去？）
　　谢氏三兄弟不明白土匪黑话是什么意思，但心里清楚，这次是真正遭遇了胡匪。尽管谢青山久闯江湖，但此时脊背仍觉有股冷气在运行。兵来将挡水来土囤，谢青山只得跨前一步作揖道：
　　“达摩老祖威武！”谢青山话一出口，还真歪歪杆子打枣——歪打正着。那帮人立马愣住，面面相觑，望着谢氏三兄弟，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相传达摩多罗是少林武术的开山鼻祖，被尊称为达摩师祖，位列十八罗汉，好事劫富济贫，被东北土匪奉为祖师爷。临行前，结拜兄弟胡忠明叮嘱的话，谢青山暗记在心，关键时刻，结果给谢氏三兄弟解了围。只见一位胯下乌骓马，一身灰衣襻甲丝绦，高个头，细腰乍背，长发披肩三缕胡须，貌似头领模样的人，招呼一声，众人随他而去。谢氏三兄弟赶紧收拾起帐篷行李准备启程。不一会，刚才那帮胡匪又重新折回。这次，为首的是一位黑大汉，满脸的横肉，头发蓬乱络腮胡子扎里扎煞。劲装打扮，骑着一匹干草黄色的高头大马。刚才那位骑乌骓马的高个头领，骑马走在黑大汉的一侧，二马并辔侧脸向黑大汉说着什么。那黑大汉打马向前，一见谢青山，立即滚鞍下马作揖道：
　　“师傅，怎么睡在漫坡里？前面不远处就是小弟的山寨！”
　　谢青山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找他修朴刀的黑大汉。多日不见，那黑大汉发长胡黑，且换了一身青色剑袖劲装，扎着裹腿，腰间的朴刀把上系了一朵红缨，更显得威武雄壮。
　　“没想到在这里和老弟相遇。”谢青山赶忙作揖还礼，长出了一口气。
　　“师傅大哥”黑大汉冷峻的脸上，满脸横肉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小弟正有一些家伙（武器），有劳师傅，尽管拿出看家本事，到时银子小意思！”
　　“没问题！既然老弟看得起我，情好哩！”谢青山心里明白，却之不恭，只能见机行事。
　　黑大汉吩咐一个“崽子”，把一匹枣红马让给谢青山骑。又吩咐另一个“崽子”，用一匹小黑马拴在木轱轮太平车底盘前面的车架上拉车。谢清河推着木轮车，谢清水帮着稳车。众人沿着崎岖的山路，拾级而上，翻过一个山坳，来到了一个半山腰，走进一片松树林。但见：
　　芊芊松柏满风轮，潺潺溪流迷足痕。
　　山纳冷气阻盛夏，绿掩寨门匿阴森。
　　寨门前，两位卡子（哨兵）似哼哈二将木橛子般的站在两侧。众人下马，由马号（主管马匹车辆的人）把马牵去马棚里。走进寨门，路过一块林间练兵操场。高粗的松树干上很多地方被踢没了皮，像人身上的嘬疤拉，其形成层和韧皮部竭力的愈合着来自外部的创伤。众人在一排茅草房前停下。茅草房依山势而建，四周草木茂盛。草房背后不远处是高高的石灰岩山崖，崖壁上长满酸枣树、荆棵和松柏，上接蓝天白云壮丽巍峨，下面丛林参天草木茂密。山崖下灌木丛后有一个隐蔽的溶洞口，能容二人并肩进出，洞内宽阔，洞顶足有四层楼高，东西稍长可纳百人绰绰有余；况且，在洞顶向阳面高处，天工造化，有一云朵状天然天窗，位置极佳，阳光或月光皆能直接射入，天窗上的石沿上有一个细树枝干草筑成的鸟窝，里面住着一窝羽毛灰白相间的野鹁鸽，白天不时地飞来飞去，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此溶洞是土匪聚会的天然洞穴。茅草房门前有一片平坦的林地，松树参天茂密，是土匪们平时的活动场所。谢青山兄弟三人，被安排在一间顶棚是用白瓜草和山草混合培成的房里住下，在旁边的山草棚里支上打铁炉。
　　谢青山为黑大汉打的那把朴刀，火口恰到好处，变成了一把宝刀，令黑大汉十分满意爱不释手。黑大汉正是这个山头的大当家，那个骑乌骓马的瘦高个就是二当家。冷兵器时代，砸窑、对抗官府、绺子（匪帮）之间火并，靠的就是兵刃、武艺和智谋。为了壮大山头，黑大汉早就开始筹划，要把山上弟兄们使用的所有武器，都让谢青山翻修一遍。为郑重其事，黑大汉决定破例的给谢氏三兄弟接风，而且是顶极规格。黑大汉命令山寨大摆筵席，放假三天。崽子们欢声雀跃，更对谢氏三兄弟肃然起敬，刮目相看宾礼有加。中午，阳光从天窗射入，洞内岩壁四周又点上了松明子，一片通明。从天窗射入的阳光和鹁鸽窝的影子，正好照在大当家的脚边。黑大汉坐在虎皮太师椅上，让谢青山坐在他身边宾客位的老圈椅上，二当家的和四梁八柱分坐在两旁，把谢清河、谢清水兄弟俩安排到侧席上。
　　谢青山在座的主席，由两张方桌并排起来组成，能坐十二人。其他的八人一桌，都是一张方桌一席。一个天然洞穴竟能摆八桌酒席。令谢氏三兄弟惊讶不已。酒桌上整鸡、整鱼、整猪头，大盆牛、羊、猪、狗肉、山鸡、野兔、狍子肉。手抓各种肘子骨、成坛子的关东红高粱酒。也让谢氏三兄弟眼界大开。这些酒食大多是砸窑所得，也有的是由分管粮食和蔬菜安全的粱台，从集市上买来的。
　　“师傅大哥，兄弟俺稀罕（喜欢）您打铁的手艺，忒尿性（太厉害）了，来来来，先让俺敬你三个酒。”黑大汉端起黑瓷酒碗，手脖子上的汗毛像返祖现象严重的洋人手臂：“俺听老胡说你是俺老乡，你看俺没把你当外人！在这个阳世上，还真他妈的没几个人能支起俺穿山豹的眼皮！”
　　黑大汉刚过而立之年，高扬螺旋粗眉，竖凸眉宇三筋。豹目黄睛剑锋鼻，四字方口箭羽耳。黑面横肉若哆嗦，阎罗索命欲杀人。他为人刚烈武艺高强又足智多谋，善使朴刀出神入化如影随形，胯下干草黄烈马，驰骋辽东威震江湖，人送外号穿山豹。穿山豹和其他打家劫舍的绺子不同，他崇拜达摩祖师，时常杀富济贫，在这一带颇有盛名。穿山豹名叫高原山，祖籍也是山东。他听前辈人说，早年间，他的一个不知哪一辈的老爷爷，从山东章丘，和历城搭界的地方迁来这里。而且和谢青山的老家，曾在后来的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共成立过的章历县同属于一个区内。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因此穿山豹对谢氏三兄弟格外亲近。连碰三个酒后，穿山豹高原山指了指在座的人，然后又指指自己：
　　“山上的弟兄们都和俺钢钢的（铁哥们）。”穿山豹四字方口咬牙切齿的说着话站起身，瞪圆黄豹子眼，脸上的横肉哆嗦成一团，左手掐腰，右手指着在场的众人：“今天各位弟兄们都俺听好唠！这三个人是给咱打家伙（武器）的铁匠师傅，也是俺老乡，以后弟兄们都敬奉着点！谁要是惹咱谢大哥生气，可别怪俺穿山豹跟谁急眼（着急发脾气）！今日给俺老家来的谢大哥兄弟仨接风，没外人，弟兄们都可劲儿造（放开吃）！一醉方休。来来来，弟兄们同干三个酒！”
　　穿山豹说着话，右手端起酒碗，众人一呼百应都站起身端起酒碗。
　　“给谢大哥接风！给大当家的敬酒！”
　　“来来来！干干干！”
　　“对对对！一醉方休，弟兄们，一醉方休啊！哈哈哈哈！”
　　众人欢声雷动碰碗声响成一片，都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扑楞楞，几只鹁鸽惊恐的急扇着翅膀，从洞顶天窗上的草窝内飞出，飞向外面湛蓝的天空，飞向天上絮棉般洁白的云朵。阳光穿过一朵红霞四射的云彩，通过洞顶天窗形成椭圆状的光束，透过弥漫的烟气，纷纷扬扬的射进洞内，天窗变成了烟筒。谢青山向穿山豹说明，兄弟三个都不胜酒力，于是穿山豹网开一面，下令等二当家的敬完了酒后，其他人可酒分量饮，各桌自行酒令。有玩划拳猜令的，有玩老虎、杠子、鸡、虫子的，有玩压指头的，有猜柴棒的，有猜有无的，还有在拳不在酒的。酒桌上穿山豹让弟兄们开怀畅饮，自己却和谢青山拉起了家常，相见恨晚感慨万分。
　　其实穿山豹高原山也属于逼上梁山。那是七年前的一个夏天的清晨，天阴沉的像用絮棉续成倒扣着的大锅，太子河与浑河像两条交尾的银蛇，匍匐在蜿蜒崎岖、阴云笼罩、如烟弥漫的辽东丘陵。土豪李年丰家遭了红胡子洗劫，这一爆炸性新闻不胫而走。这一带山东过来的人特别多，不论走进哪个村，住户中准有山东老乡。经过多年的乡土文化自然链接，形成了一个人际口碑的无形网络。这时的胡匪，虽然还没有发展到民国时期三人行必有一匪的程度，但砸窑吃大户是东北土匪生存的经济基础。像李年丰家这样的地主大户自然树大招风。为了防备胡匪，土豪大户都雇佣家丁看家护院。武艺高强的高原山就是李年丰家的护院家丁。
　　这天丑时，五个家丁已在红白松木板皮钉成的班房内，东倒西歪鼾声如雷的睡成了烂泥，只有高原山一人在岗楼上值勤。岗楼建在临街的院内墙边，是用四根高粗的松木立起，四角欂栌，顶子用椽檩高粱秸箔培谷秸干草搭成，足有三层楼高，站在岗楼上，整个村子尽收眼底。岗楼的一根立柱上挂了一面大铜锣，以备紧急情况时敲锣报警。两只看家护院的大狼狗像两只牛犊子，趴在岗楼底层的地上，一只黑狗哨瓜嘴放在前腿上，瞑目养神，另一只黄狗窝着身子，嘴巴子紧挨着后蹄子缩卧成一团。高原山怀抱朴刀股蹲在用木板钉成的岗楼平台上，一会睁眼瞅瞅院外，一会又慢慢地瞑上眼睛。李年丰头大脖子粗长袍马褂八字胡，熊人时瞪着的牛眼；李年丰的矮胖老婆手托着二尺长的烟杆，呲着大金牙，咬着白玉烟袋嘴吧嗒吧嗒吞云吐雾的模样；李家大少爷从县城回来，衙役开道，一身大清朝七品官服，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的神情；李家小姐粉香扑鼻和夜莺般的嗓音，以及弱不经风的腰肢。在高原山的脑海里晃来晃去，像演电影，似梦非梦。
　　有一年庄稼发生飞蝗灾，灰褐色、黄褐色、绿色的飞蝗似三色云朵遮天蔽日，这蝗云似二战时期日本法西斯空袭珍珠港的战斗机群，发出一种可怕阴森瘆人的噪声，是亿万只飞蝗纷飞翅膀共鸣汇成的响声，这蝗云无论飘落在哪块庄稼地里，顿时会响起一片唰唰唰地咬吃庄稼叶的怪声，似急风斜雨敲打高杆庄稼叶，像散雹砬子坠落塑料大棚顶。风卷残云，眨眼就把成片的庄稼吃成光秃秃。这年庄稼颗粒无收，树叶也都被人们吃光。高原山的父亲走投无路，借了李年丰家的高利贷一斗玉米，没成想两年后驴打滚利滚利，不但赔上了高原山家仅有的二亩地，还了两斗粮食，还得让高原山给李年丰家做长工。
　　岗楼下传来两只大狼狗像春狗子转筋般的吱嘤声，高原山睁眼一瞧傻了眼。两只大狼狗像两条大鱼，让钓鱼钩挂住了上腭，被两根钓鱼竿子和鱼线牵着像垂钓者溜鱼一样在院中乱转，几个胡匪已经跳进了李家大院。一个细腰乍背膀的崽子挥舞着两把板斧，砍瓜切菜般砍下了两只大狼狗头。
　　“不好啦！胡匪砸窑来啦！”高原山随扯着嗓子喊，随慌忙去敲报警锣。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射中挂铜锣的麻绳，那铜锣就像一片大荷叶坠落下来，咣的一声砸在被砍下的那颗头腔里还冒着血沫子的黑狗头上，又滚到院地上。高原山想顺着木梯子下岗楼，可是木梯子已经被使板斧的崽子挥斧砍断。班房内的五个家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进来的几个崽子，用刀架在了脖子上。一个崽子厉声喝道：“都给爷爷倒背着手跪下！”一人一个五花大绑，像捆猪捆羊把他们五个人栓在一起，然后关上房门从外面把门闩插上。这时大院门已经被打开，几十个胡匪涌进院子，迅速的堵住各间房门，用膀臂撞开，用脚踹开，用板斧劈开，用大锤砸开。院内吱呀怪叫，院外村狗狂吠。胡匪入室洗劫，如入无人之境。李年丰老两口子，慌乱中互相穿错了裤头，猥獕在床头。李年丰老婆躲在李年丰身后，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捂住两只茄子般的大**，像老母猪筛糠哆嗦成一团，李年丰铁青着脸，咬紧牙关，瞑上双眼听天由命。三个崽子进来就翻箱倒柜，把李年丰老婆保藏的细软和值钱的东西，用几个大包袱裹了背走。一个虎背熊腰的崽子用脚踹开李家小姐的房内。李家小姐尖叫一声，光着身子裹着床单缩在床头墙角，像小母鸡遇到了黄鼠狼，惊慌失措，浑身哆嗦，酮体酥软，脸色苍白。那个崽子像老鹰捉小鸡般拉过李家小姐，撕掉裹在他身上的床单，把她笋棒般的裸体按压在床上，随着李家小姐撕肝裂肺般的声声惨叫，一柄罪恶的尘根把黄花大姑娘破了身。高原山心急如焚，瞅准机会抱着柱子从岗楼上滑下。脚未沾地，板斧带风砍来，那位细腰乍背膀的崽子身如猿猴，从几米外三步并作两步身子腾空跃起，两把板斧凌空直取高原山。高原山顺势仰躺倒地上，两只足尖蹬着扑上来的崽子的小肚子，一个漂亮的老鸹蹬枝，嘴里喊着：“去你妈的！”将那个崽子像一片树叶越过高原山的身躯蹬出一丈开外。然后高原山一个鹞子翻身似离铉之箭，大喝一声冲进李家小姐房内。那个崽子虎背熊腰正抱着李家小姐奋力，似老汉推车汗流浃背。高原山举起的朴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又慢慢地放下。怕误伤小姐，他只得改用蒲扇般的左手抓住那个崽子的右脚脖，像接生婆从产道往外拽孩子猛往床下拽。那个崽子突然觉察到危机，顺势抱紧小姐滚向门口，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来，把怀中的小姐推向扑来的高原山，使一招鲤鱼跳龙门赤身跳出房门。一声唿哨，胡匪们把所抢的东西连同两只大狼狗尸体，几只剁掉脖子的鸡鸭鹅，装在长口袋里扎紧袋口搭在马背上，扬长而去。高原山把身子瘫软下身满是血污的李家小姐抱回床上，李家小姐一把抱住高原山的一根胳膊说：
　　“高大哥，我怕！”泪眼里闪着乞求的目光。
　　“有我在，别怕。”高原山拿床单盖在她身上：“你快穿上衣服，我去杀了那小子！”
　　“不！我不让你走。高大哥，你别闪了我！”李家小姐像落水人抱住一根木头，抱紧高原山的胳膊，哀怨的缀泣。
　　高原山发誓为她报仇，摘星星摘月亮的安慰下李家小姐，手提朴刀转身走出房门。胡匪已经走人，院内一片狼藉，班房内传来几个家丁的呼叫声：“原山，快来解绳索，哎呀哦疼死我了！”高原山拽开班房门栓，五个家丁像五只蝎子被倒背着手捆住手脚。高原山解开捆着他们的绳索。几个人疵牙咧嘴的伸伸胳膊圈圈腿，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去向东家请罪。李年丰恼羞成怒，瞪着血红的牛眼，左右开弓，每人抽了他们十个大嘴巴子。李年丰的儿子从县衙赶来，大发雷霆，五个家丁每人重打五十大板，屁股都打成了红菊花瓣。怀疑高原山里通胡匪，把高原山抓进县衙牢房做老虎凳用大刑。并派人把高原山家抢空砸烂，打死了高原山的老父亲。高原山越狱后盯梢三天，寻机砍死亲手打死他父亲的那个歪嘴衙役，然后跑进深山，毅然拉起了杆子自立门户。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山寨发展到当下的规模。
　　谢清河、谢清水所坐的次席最为热闹，几个小崽子喝得性起非要和谢清河掰手腕子，结果一席人轮番进攻，没有一个人能掰得过谢青河。其他席上的人也上来凑热闹。
　　“哈哈哈哈！弟兄们，今天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高原山豹眼放光哈哈大笑，扭头望着次席上的崽子们，用手指点着他们道：“你们往后都好生练武，给咱山寨壮壮威！别整天扛着杆子上天——戳星。”
　　“二弟，别逞能，看不出眉眼高低来，弟兄们都让着你哩！”谢青山瞥了一眼谢清河说。谢清水用手从桌子底下捅了捅二哥的腿。谢清河咧了咧厚嘴唇微微一笑。
　　“等谢大哥把家伙给咱翻修好唠，咱山寨来一回大比武。”高原山左手扶在虎皮太师椅的扶手上，右手摸着下巴上扎里扎煞的短胡子，黄豹子眼在眶内骨碌碌来回各转了一圈说：“弟兄们都拿出吃奶的劲来，看看到底谁有多大能耐，瞧瞧谁能尿出一丈二尺长的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