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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闯关东 第二回:太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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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孔子的故乡》
  第一章:闯关东第二回:太子河
  (长篇小说连载)作者:赵横岭
  “好汉,大哥!小弟等候你多时了。”夜色下,矮胖劫匪脸似银盆,葵花望日般地抱拳相迎。月光似紊流洒落在他的脸上,书写着他的虔诚。谢青山欲退不能,见他宾礼有加言真意切,也就恭敬不如从命,跟随矮胖劫匪踏入房门。一股酒气迎面扑来直钻鼻孔,夹杂着呛人的关东烟味、熏脑的松香味、倒牙的酸菜味。令谢青山肺气上撞喉咙干呛,牙根痒痒,牙神经拧着花的溜酸,打了个哈欠又好一阵咳嗦。直咳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重枣般的团脸上淌着两行烟熏泪。谢青山揉了揉双眼,环顾房内。一盏松油灯高挂在北墙上,滋滋的燃烧,灯火似中黄色的绦虫扭腹蠕动,烟气萦绕。其他两位劫匪亦在,几乎同时起身相迎:“好汉请!请!请!”
  “哈哈哈哈!真是不打不相识”那个貌似“猛张飞”的匪首手缕齐胸胡须,豹眼微暝哈哈大笑,破锣嗓子充满了噪声,震得谢青山耳膜发痒。谢青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露声色。“猛张飞”口若悬河似放连珠炮:“其实也是生活所迫,俺兄弟俩这辈子从来没干过偷鸡摸狗的馊事,这年头庄稼连年发虫灾,粮食不够吃,本来商量好,壮一回英雄胆,学一回红胡子,以后就洗手再也不干了,没想到出门撞南墙碰了一鼻子灰,遇上了你们,一回土匪也没能做成。啊哈!看来俺弟兄俩是没有当土匪的命。”
  房屋正中一张方桌,左右各有一把老圈椅。方桌上两只大海碗:一碗杀猪菜,一碗酸菜汤。一把锡制酒壶,酒壶盖的提手,是锡焊在壶盖上的一只站立的小公鸡。三只黑瓷酒碗,酒碗内,涟漪微动:
  “我叫胡忠明。”“猛张飞”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自我介绍,然后指了指矮胖劫匪:“他是我最要好的兄弟苏魁。来来来,别光站着说话,好汉快请坐。”“猛张飞”让出右上座圈椅请谢青山坐下,自己坐在左下首圈椅上。打量了一下谢青山学着江湖话:“敢问好汉贵姓贵庚?”
  “免贵姓谢,今年四十五岁。”谢青山微微欠身答道。
  “这下巧了,咱三个是同命人!不用找阴阳先生看八字了。”“猛张飞”瞪大豹子眼,胡须颤抖,高兴的大叫起来:“今天正是黄道吉日,好汉如若不嫌弃,俺弟兄俩想和好汉拜做把兄弟。不知好汉意下如何?”“猛张飞”见谢青山盯着细长刀郎劫匪面露疑惑,便指了指细长刀郎劫匪道:“他是晚辈苏大壮,是我兄弟苏魁的大侄子”。
  谢青山一看架势,心内已明。虽然踌躇,但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况且,松油灯下,再细观三人面相,亦非狡诈之徒,倒是透出几分豪气。谢青山襟怀释然心内窃喜,于是抱拳在胸作揖道:“今天遇上各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我弟兄三人初来咋到,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既然好汉不嫌弃,那就成一家人了。苏老弟快去接那二位兄弟进家来。”“猛张飞”胡忠明胡须飘动眉飞色舞快人快语,催促着苏魁快去接人。又朝左耳房内咋呼:“大娘?快准备三生,俺弟兄俩今晚要和这位好汉拜做把兄弟!”随后又给苏大壮使了个眼色:“大壮,去去去,你也快去村东头把老私塾先生请来,就说让他来写金兰谱!”
  胡忠明吩咐完毕,一溜烟地跑回自己家。左手抱来一樽一尺多高的铜关公像,右手还提着一个短把的特大酒葫芦。他嘴里哼唧着二人转小调,把酒葫芦和铜关公像放到方桌上,自己坐在下手圈椅上翘着二郎腿,抖动着脚尖,大胡子也随着脚尖的抖动而颤动着。铜关公像已经生了绿色的铜锈。胡忠明瞪圆豹子眼,用蒲扇般的左手扶着铜关公像,右手四指并排攥住袄袖子,轻轻地擦蹭着铜关公像上的铜锈。苏魁老婆因快临盆,挺着个大肚子躺在左耳房的土炕上,盖着棉被手摸着肚皮抿着嘴忽闪着双眼皮望着慈祥的婆婆。苏魁的母亲欣喜地瞥她一眼,踩高跷似得挪动着缠过的小脚,走到耳房北面的墙角处,掀开圆木盖子,从红瓦米罐子里掏出几个鸡蛋。又从旁边,用方形岩石板盖着的黑瓷坛子里,捞出一块手虎口长的生腌制方肉,方肉上挂着细盐粒,滴答着盐水,那方肉呈白褐色,足有二指厚。老太太颤抖着手,把鸡蛋和方肉分别放到两只黑瓷碗里,摆到灶间的锅台上。苏大壮晃悠着细长的身躯,请老私塾先生来,又折回自己家,提来一条半尺长的鲤鱼。
  老私塾先生身材瘦小,拔头顶,周边稀疏的头发勉强的扎了一条小白辫子,瘦猴子脸、羊角胡,戴了一副缺腿的圆形玻璃老花镜,缺腿的那边用一根麻绳栓了个圈挂在耳朵上。左肩上背了一个土黄色帆布背搭子。背搭子前后各有一个大口袋,前面口袋里装着毛笔砚台墨块印泥,和大漆木制四腿文书架,后面的口袋里装着一本黄历、几卷颜色不同、薄厚不等的卷纸和宣纸。老先生浅蓝色长袍、翠绿色马褂,足蹬青色老缠鞋,悠达悠达地刚走进院子,
  院门外便传来了木轱轮车吱吱呦呦的轮轴摩擦声。月光下高者细长矮者粗短双影晃动。苏魁亲热地挽着谢青山的胳膊,陪同谢青山叫来两个弟弟,谢清河将车子推进了院子里。
  众人走进房门,谢青山和胡忠明分别给他们做了介绍,一一相认互通姓名。然后大家一起动手,把方桌收拾干净。老私塾先生掏出砚台,谢清水帮他研好了墨,铺好大红卷纸。那老先生善懂阴阳,工于书法,标准的老学究。黄眼珠子在眶内骨碌碌转了几圈,然后笔走龙蛇。按金兰谱的格式写好内容。问清楚谢青山、胡忠明、苏魁三个人的籍贯姓名生辰等项,按年龄大小为序逐一注明。老先生起草好了金兰谱,眯缝着羊眼瞅了大半天。文曰:
  金兰谱
  盖闻春秋管鲍,深厚知交。东汉雷陈,坚胜漆胶。及至乌牛白马,桃园结义。情同手足,可歌可泣。是以千古流芳,万世景仰。吾曹三人,偶合萍踪。每观有序之雁行,时切附光于骥尾。义结金兰,其嗅如兰。貂珥鸡鸣,义柏云天。在今日既神明对誓,辉生竹林,愿他年休戚相关,谨序。
  誓辞:皇天在上,关公神明。今,谢青山,胡忠明,苏魁,结兄弟义,生死相托,义雪相救,祸福相张,患难相扶。谨将吾友籍贯、姓名、三代、年庚开列于左:
  籍贯山东历城
  姓名谢青山字易天
  年庚乙丑相现年四十五岁三月十八日
  三代曾祖讳观文祖玉玦父天恒
  籍贯山东莒县
  姓名胡忠明字孔亮
  年庚乙丑相现年四十五岁七月初九
  三代曾祖讳大弘祖奇瑞父江成
  籍贯河南濮阳
  姓名苏魁字丰益
  年庚乙丑相现年四十五岁十一月十二日
  三代曾祖讳金桥祖均父洪
  辛酉年大清朝咸丰十一年
  老先生检查无误,然后一式三份,一挥而就。松油灯下,墨呈七彩,红纸黑字,熠熠生辉。收拾起毛笔和砚台,拿出红印泥。让谢青山、胡忠明、苏魁三人按上手印。待墨迹干后,折叠好,每人收一份,拿在左手里。右手拿上一炷香。
  依照老先生的吩咐,谢清河和谢清水擦干净方桌。在方桌最里面正中央安上铜关公像,蜡碗明烛,左右辉映。然后另起一行摆上肉、鱼、蛋三生祭品,一块方肉一条鲤鱼三枚鸡蛋。其前边放上一樽石块刻成的香炉子,烟土内插三柱香,烟气袅袅。香炉前面,放上老先生带来的大漆木制四腿文书架。一把锡制酒壶,三只黑瓷酒碗,摆在最前面。酒碗里倒上关东红高粱酒,酒香扑鼻。接着由老私塾先生做喝礼生,谢清河、谢清水站在一旁观礼。谢青山等三人,论年龄大小从右至左,一字儿排开。谢青山最大,排在最右面,依次是胡忠明,苏魁。三个人跪在地上,面朝北面方桌上的香炉。随着老私塾先生一声喝礼“请金兰谱,上香”礼令,三人各自将左手中的金兰谱用双手高高擎起,由谢清河接过来,放到香炉子前面的木制四腿文书架上。而后,三人又把自己右手中拿着的香,凑到谢清河递来的艾草引火绳上点燃,双手擎香,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插到香炉中。
  苏魁的母亲指使大壮,从门外东窗口下用岩石板砌成的鸡窝里,抓出一只红羽绿尾的大公鸡,提到房内方桌旁。那只大公鸡,被从睡梦中惊醒,一个劲的打着急扑拉,嘶哑的哀鸣,引得村狗齐吠,五爪大公鸡粗壮的爪子毫不留情漫无边际的乱蹬乱抓。大壮用左手攥住鸡脖子,提在半空,右手抓住鸡头折个弯,让左手攥在一起,致使大公鸡窒息,停止了挣扎。他腾出右手,捏住鸡脖子上的鸡毛,一把一把的拔去。然后对准酒碗,接过谢清水递过来的菜刀,一刀下去,血星子四溅,磞了大壮一脸,鸡血顺着大壮的手指缝流出来,随着大壮双手的左右移动,哗哗的淌进方桌子上的那三只黑瓷酒碗里。大壮转身走至房门口,将放完血的大公鸡从门内向门外远处一扔。那只大公鸡砰地一声摔落在院中地上,又顽强的打了一阵急扑拉,左腿一蹬没了气。一只小狗伺机从院门外溜进院子来,跑上前去,舔了几口渐渐凝固的鸡血,左顾右盼的瞧瞧,然后又匆匆的溜走,消失在夜色中。
  谢清河拿一枚缝衣针递给谢青山,谢青山胡忠明苏魁三人依次各自刺破左手中指,将指血也滴入方桌上的那三只黑瓷酒碗里,谢清河上前用筷子搅拌均匀。老私塾先生“祭酒”令下。谢青山胡忠明苏魁三人,同时各自用左手端起一只黑瓷酒碗,右手中指在酒碗里蘸一下血酒,然后抬手弹向空中,分右中左连做者三。再洒三滴血酒于地上,三人每人各喝一口,剩下的酒再放回香炉前。然后,由谢青山率领连磕三个头跪拜天地、关公神灵,而后宣誓、互拜。最后请出苏魁母亲,让老人家坐在圈椅上,三人上前磕头,齐声喊娘,乐得个老太太张着掉没了牙的嘴合不拢,老眼里噙着高兴的泪。
  歃血立盟礼毕。谢清河、谢清水二人走上前去给苏魁母亲磕头,向大哥谢青山新结义的拜把子兄弟,胡忠明、苏魁叩首相认。然后,又走进左耳房拜见了躺在炕上的苏魁老婆。苏大壮也跑上前去,给新结义大伯谢青山和胡忠明,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众人娱乐,皆大欢喜。
  苏大壮拾起院子里的挺直的大公鸡,细长的中指两边指缝夹着五爪公鸡的两根粗壮的腿,提进左耳房,放进苏魁母亲烧开锅翻滚着的开水里,烫毛拔毛然后开膛去五脏清洗干净,谢清水也凑上前去帮忙,一阵忙和,炖了一大锅鸡肉,做了一汤盆杀猪菜。撤去方桌上的祭品,做好了菜肴,摆上酒菜。大家倾诉衷肠,互叙家常,推杯换盏,酒足饭饱,东月早已悄移南天。老私塾先生踉踉跄跄的走到大门口,又跌跌撞撞的折回,歪歪着脑袋,乜斜着醉眼,用弯弯着的右手食指,指点着赵青山胡忠明苏魁三人:
  “大清例、例、例律,禁止汉、汉人,歃血、立啊——啊——啊盟。”老先生喝酒喝得舌头已不打弯,羊角胡子一翘一翘的,说话结结巴巴十分吃力,他右手食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嘴里像含着两个核桃,反复叮嘱:“汝等、不、不可,张扬、惹、惹事啊,收藏好、金兰谱,切记、啊!”
  谢青山胡忠明苏魁三人,恭恭敬敬,鸡叨米似地点头称是。苏大壮和谢清水一高一矮一边一个,架着老私塾先生的胳膊,像仙童扶寿星把老先生送出院门。老先生将手一甩,挣脱开二人的搀扶,自己溜溜逛逛的向村东头走去。苏大壮上下眼皮打起架来,伸了下懒腰,像刀螂举刀,朝着月亮打了个哈哈,又解开扎腰带,朝街边的玉米结狠狠地撒尿一通,屁股哆嗦了一阵提裤扎腰。转脸看看左右无人,便不辞而别回家睡觉。胡忠明帮着苏魁收拾好苏魁家的右耳房,安置好了谢氏三兄弟,也告辞回家。
  其实在济南东南部山区,拜交是很普通的事,是祖祖辈辈沿袭下来的风俗。拜干兄弟干姊妹,认干爹干妈,还有认阴亲的。只不过都是口头相认,过年过节时相互走动,但郑重其事的举行仪式的实为罕见。这与大清朝严禁汉人结拜结党,维护自己的统治有着直接的关系。由于社会医疗条件和生活条件差,加之浓厚的封建意识,妇女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婴儿成活率很低,人们习惯于求神拜佛祈求庇护。
  根据当地的风俗,谢青山的老婆谢李氏生儿子拴住的时候,为了保住这个能传宗接代带把儿的儿子,谢青山大清早就牵着毛驴去邻村,请来了神婆“王姑娘”。这一带把神婆称作“姑娘”,俗语云:跟着啥人学啥人,跟着姑娘会下神。“王姑娘”做神婆也是母亲的嫡传。“王姑娘”一身灰衣焚香下神,头蒙上青色方巾念念有词:“天灵开地灵开,妖魔鬼怪快滚开!”。谢青山虔诚的双手合十站在一旁,心里在想:老天爷呀送子观音各路神灵,求求你们行行好保佑我儿子。他听不懂“王姑娘”嘴里到底嘟囔些什么,不过他发现“王姑娘”盖头布上开始有仙气升腾。随着“王姑娘”驴打响鼻般的哈欠一声,猛然掀开蒙头布扭头往东南方向一指。谢青山本能的瞧向“王姑娘”所指的方向,“一头的露水”心的话:啥也没有啊?他茫然地望望满头大汗的“王姑娘”。“王姑娘”鬼神附体大声说:“你这村子东南方向有一个打麦场,打麦场边上立着一个王碌砫,认那个王碌砫当你儿子的干妈,可保你的儿子平安无事!”说完话“王姑娘”猛然躺倒在地上,口泛白沫没了气色。
  碌砫是由石匠选择圆形石磙子打成的打场工具,在石磙子两端的横截面圆心各镶上一个铁轴碗,安上对应的圆头铁轴木框架,拴上绳子,由牲口或人拉着打场,碾压麦穗或谷物,此乃收庄稼原始的脱粒方式。人们称黄色的碌砫叫“王碌砫”。
  等“王姑娘”慢慢的还过阳来,拴住的啼哭声骤然响起。“王姑娘”冲谢青山相视一笑。谢青山准备好半柳条圆子小米作为谢礼。从那起每年逢到儿子的生日,谢青山都会抱着儿子去给那个王碌砫系红带子上供烧香烧纸磕头,教儿子叫那个王碌砫妈。谢青山回忆着往事进入了梦乡,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
  次日清晨早饭后,谢青山兄弟三人推着木轮车载着打铁工具,迎着曦霞,由胡忠明和苏魁二人领着,来到邻村的集市上,找了个背靠大堰宽敞朝阳的空地支起打铁炉,点火招揽生意。
  这村子坐落在东西走向的丘陵向阳面,集市便是村南边最大的一条东西路。打铁炉的左邻摊是个卦摊。卦桌前脸上面挂了一个白布横幅:碗口大小的三个朱红字:“诚则灵”格外醒目。下面挂了一个白色方形布幅:“周易神课”四个黑体大字占据了长条卦桌下面的整个布幅空间。卦桌椅子后面立着一根白蜡杆旗帆,“刘赛仙”三个大字迎风招展。以占卦算命为生的“刘赛仙”是个中年残疾男,灰长衫墨镜青帽甸标准的算命先生装束,羊角胡子小圆脸中等身板。粗壮的左腿似金鸡独立,而右腿则萎缩成两段,像藕断丝连着的干藕棒当啷着。走路的时候靠双拐和左腿交替着往前移动。左腿往前迈一步,双拐也往前挪一步,当啷着的那条小腿就悠荡一下,扎口带系在烟杆上又挂在脖子上的烟布袋子也悠荡一下,完成一个走路的循环动作。刘赛仙拄着双拐来到谢青山的打铁炉旁:
  “老哥借个火”
  刘赛仙左腿和双拐鼎立支撑住身子,左手从脖子上取下花椒木做杆的铁烟袋锅,把烟杆含在嘴里,娴熟的松开烟布袋子上的扎口带,将铁烟袋锅伸进烟布袋子里,手指在烟布袋子外面揉搓了两下,烟袋锅子里就装满了烟叶。谢青山用长把筷子钳,从炉炭里夹出一块枣胡大小杏黄色冒着火星的小炭块,帮瘸腿男把烟点上。瘸腿男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老哥家是哪疙瘩的?”
  “老家山东历城,刚来这里。”谢青山笑答。
  “这是俺山东老家来的大哥”苏魁走到刘赛仙的身后,用右手拍了拍刘赛仙的左肩膀,左手指了指谢青山,然后点着刘赛仙的鼻子道:“半仙兄弟,你往后多多关照着点,有做铁匠活的就往这里介绍,到时少不了让你喝两盅啊。”
  “那还有啥说的?”刘赛仙左手拍了拍胸脯:“咱哥儿俩谁和谁呀,你大哥就是俺大哥,没说的!”
  说话间,胡忠明领着一个手提朴刀的黑脸大汉从街东头来到打铁炉前。那黑大汉把朴刀递给谢青山:
  “师傅你看,我这把刀需要修理淬火,”黑大汉丈二身材似樽铁塔,嗓音粗壮满脸横肉,生者一双比胡忠明更大的豹子眼。
  谢青山接过朴刀,掂了掂分量,自言自语:“怎么蹦了这么大的豁口?哦!像是砍石头砍的。”
  “佩服,老哥真是好眼力!”黑大汉一挑大拇指接话道:“砍狍子砍到了光石梁上,崩了个豁口儿”。
  谢青山左手虚捏着朴刀把,右手拿起点锤子,轻轻地敲了敲刀背。朴刀发出连绵的钢音。谢青山朝黑大汉点了点头:
  “那好,大兄弟把刀放到这里,明天来拿,保证给你打成一把宝刀,看好你老哥的手艺!”
  “先谢了,老哥,那我就明天这个时辰来拿”那黑大汉脸上的横肉哆嗦了一下,说完话转身就走。由于转身过猛,背后扑通一声,一个大草杆子般的中年男人应声倒地。
  “妈了个巴子,没长眼啊,还不快把你大爷扶起来?”倒地男破口大骂,声似公鸭,嘴里骂着欲翻身爬起。黑大汉眉头一皱,也不答话,脸上的横肉又哆嗦了两下,抬腿就是一脚,不偏不倚正踢在倒地男的尾巴根子上。倒地男雷公嘴咧到了耳根上,手捂着屁股趴在地上。这时倒地男的同伙从街道对面奔来,行武装扮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二话不说一个螳螂扑蝉,拳带恶风从黑大汉的背后袭来。黑大汉也不回头,右手往脑后一扬,一把生石灰正好打在来袭者脸上。黑大汉拍了拍手若无其事的扬长而去,混入人群一晃就没了人影。等倒地男摇摇晃晃的爬起身来,他的同伴愣头青正趴在打铁炉旁的淬火水盆上洗眼睛。倒地男哆哆嗦嗦的站直身子,一手掐腰一手食指似钢钩点划着,公鸭嗓子似打鸣:
  “那小子跑哪儿去了?啊?等我揪住他,把他送官,看不活剥了他的皮!哎呦。”
  “我说侯税头啊,别这么大火气,这年头也该给十里八乡的老少爷们留点想头。”胡忠明上前搀扶着倒地男走到打铁炉旁,让他坐到谢清水搬过来的圆木凳子上,指了指谢青山兄弟三人道:“这打铁的三兄弟,是俺老家来的兄弟们,以后收税银你可得照顾着点!”
  侯税头转着鹧鸪眼,瞟了谢青山三兄弟一眼,又朝胡忠明挤眉弄眼:
  “那今天的税银就免啦!”侯税头说完又扭头大喊:
  “刘瘸子,别他妈的装蒜,今天你还等着我张嘴啊?三文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哼!”
  刘赛仙像吃了屎似得咧着嘴,左手斜伸进长衫大襟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两个方孔铜钱,然后拄着双拐来至候税头跟前,把钱递到候税头手里。候税头瞟了一眼刘赛仙,摇了摇头:
  “下集小心收你的摊!”候税头说完话起身向谢青山的右邻摊走去。
  右邻摊是个卖松果的老太婆,一双四寸小脚一杆十六两称一提篮子松果。当她看明白侯税头是官府收税人,提起篮子就溜但为时已晚,像踩高跷一般倒瞪着脚后跟,没跑几步远就被侯税头赶上抓住了她的秤杆。侯税头不容分说夺过秤杆“咔嚓”一声,称杆已经断为两截,松果也滚洒了一地。松果是老伴翻山越岭花了一整天功夫,辛辛苦苦采来的,称是从邻居家临时借来的。老太婆越想越难过,躺倒地上撕肝裂肺的哭喊着满地打滚,花白的头发上沾满了土,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灰衣裳滚成了土人:“青天大老爷呀!你咋这么不袒见穷人呢?”嚎啕大哭声,引来了几个围观的人。人们七嘴八舌:
  “侯税头,这年头还让老百姓活不?”
  “您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积点阴德吧?”
  “朝廷无能打了败仗就让老百姓赔银子!”
  “谁?刚才谁说话?”侯税头左右巡视着周围的人:“不想要脑袋了不是?哎呀!谁?”
  侯税头脖子上挨了一颗小石子,捂着脖子环视一周,周围的人刺啦一笑,侯税头猛然抬头,堰头上缩回两张孩子脸。侯稅头愤愤地扔掉手中的半截秤杆,招呼着同伴继续收税。摆摊的人望风而逃。
  谢青山兄弟三人,接了一些耕耩锄割的农具活,杠铡刀的活算是最挣钱。谢青山把黑大汉留下的朴刀,埋进炉火中烧红,拿到剪铁铡上,铡去豁口宽的一溜,把刀刃剪齐。俗语云:长木匠短铁匠。经过打薄、剪齐、淬火、粗磨、细磨,油墨等工艺程序,一把明晃晃的宝刀大功告成。
  次日早晨,黑大汉骑着一匹干草黄色的高头大马,准时来到打铁炉旁。当谢青山把锋芒四射的朴刀递到黑大汉手里。黑大汉环眼大睁一阵狂喜,用右手大拇指荡了荡刀刃,然后提刀走到路边,朝一株碗口粗细的松树挥去,小树应声倒下,椭圆形的刀口平齐,年轮楚楚汪汪着树液。黑大汉又朝脚边的一块石角砍去,闶阆啷一声,三角形石角滚落在地。再看那刀刃,毫发无损。黑大汉哈哈大笑,扭转身,从腰间摸出一锭白银,递到谢青山手上:“师傅老哥,后会有期!”说完也不等谢青山找钱就跳上马鞍,一溜烟的飞去。
  忙完了手上的活计,谢青山兄弟三人急于赶路,拜别了苏魁母亲,辞别了胡忠明、苏魁两位兄弟,继续东行。临行前胡忠明从腰间摸出一块系着红绳的铜牌,递给谢青山:
  “大哥路上小心,遇上胡匪,响马,这块铜牌或许能给你解围,你把它系牢腰带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示人!”
  谢氏三兄弟一路向东,一边串乡打铁挣钱一边结识新友。早起晚宿,直奔辽沈方向。
  一人一马一杆枪,好吃懒做入大帮。
  响马胡匪红胡子,神出鬼没东北乡。
  一位干瘦老者头戴毡帽胡须皆白,上身穿着深蓝色核桃疙瘩扣鼻大襟褂子,下身穿着岔腿裤,青扎腿带扎着裤腿,脚穿乌拉草鞋。肩挑柴担,哼着小调,从东北面的羊肠小道走下山来。谢青山迎上前去:“大爷,借个光我问个道,往辽阳的路怎么走啊?”
  “你看到了吗?”老者停住俚曲,用手往东南方向一指:“前面那个大河岔,往东那条河叫浑河,往南那条河叫太子河,越过那座石桥,顺着太子河逆流往上就能到辽阳。”
  老者一边不停步地走着路一边换肩,随着脖子的转动,鬼使神差,左肩上的柴担就像吸在脖子上,从脖子后面转了半圈,换到了右肩上。然后又哼着小调,越过谢青山兄弟三人,一溜烟的奔向前面大河岔上的石桥。
  谢青山和谢清水一边一个,往后扳着太平车的前横担,帮谢清河稳车,走下河岸,驶上架在大河岔上的五孔石桥。桥下河面宽阔,卵石河床,春夏之交河水不大,尽显水下卵石上的青苔,水草绿黄顺水轻飏。
  战国七雄兮秦国最强,弱国自保兮各有主张。
  燕太子丹兮谋刺秦王,壮士荆轲兮因之名扬。
  事情败露兮秦军伐燕,燕王昏庸兮太子遭殃。
  追兵甚急兮襄平衍水,太子纵身兮跳河躲藏。
  衍水易名兮改太子河,爱国当歌兮万古流芳。
  老者的歌声悠扬,自前面的山坳传来,在周围的山谷中回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起伏的山峦针叶林茂密,如朵朵青云,与蓝天上的白云浑然天成,交相辉映。谢青山兄弟三人,越过石桥逆流而上,顺着一条土石混杂的蜿蜒大道一路向东,时而翻越丘陵,时而穿梭于山谷。四周群山绵连,不见人烟,夕阳西下,收尽半天火烧云。谢青山顺路远眺,山路顺着山势逶迤延伸,通向东南,远接天际,天边的望月渐高渐亮。前不挨村后不着店,怎么办?难道只能夜宿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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