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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二十七章 啸天伤愈石门谋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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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4年春,莺****长的季节。
  一匹载着个中年英俊军官的黑骏马急驰在五彩缤纷的背景之上。马背上的军官是覃啸天。他刚从四川CD中央军校高教班受训结业归乡,风尘地赶回自己的部队。年轻的团长如今又经过一段深造前程真未可估量。他觉得眼前的路恰如这枫叶之姹紫嫣红。
  用湘西土著民族的说法,许是覃啸天的寿年尚未满,攻城受伤后,他先被送到长沙英国红十字会医院开刀、取子弹,尔后当长沙战局又趋紧张之时,又随同一批伤员被转到衡阳五四陆军医院继续治疗,伤好之后便被送到四川CD中央军校高教班受训。受训的学员来自不同的部队,多是短期班。受训结业,覃啸天将回到阔别了一年多久的暂五师。
  暂五师驻扎在湘西小城桃源县泸花潭——一年前部队曾在这里整编后开赴湖北沙市和湖南长沙等地打仗,牺牲了许多弟兄,尔后又回到故土来休整补充人员和给养。
  泸花潭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覃啸天向一个居民打听自己师部的所在地。那人指了指临河的一家破旧祠堂。祠堂是暂五师师部临时所在地。按理说覃啸天对这里的官长、参谋及闲杂人员皆是再熟悉不过了的——因为他是在这里创业、拚杀出来的,然而这次却没见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他甚至被门卫哨兵盘问了很久而差点火拼起来。
  “我是来找覃师长的。你快去给我通报一下。”覃啸天虽拿了文凭成了“知识阶级”,但火爆性格终未能改。
  “覃师长?哪个覃师长?”门卫竞装糊涂讲的一口下河腔。
  “覃师长,覃飞你都不晓得?”覃啸天是真的来了火,“娘的×,你这儿不是暂五师师部怎的?”
  覃啸天可是覃师长的大公子啊,这家伙火气来的时候连军长的公馆也敢闯呢!
  “这儿倒是暂五师不错,可没有什么亲师长、生师长的......只有个郭师长。”
  主将易人,门卫的话其实不假。覃啸天可不管这是不是事实。
  “娘的×!”覃啸天的牛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骂着娘往祠堂里冲。但这一次覃啸天可没占着便宜,他被几个卫兵截住按在地上绑了,嘴里还被塞了块破抹布。
  “兄弟,等等!”这时,一个军官过来了,“怎么会事?”
  士兵敬礼说:“报告周团长,这个家伙擅闯师部,被我们捆了。”
  周团长便走过去,一把将啸天口里的布扯了,惊异地:“呵,这不是啸天吗?”
  覃啸天抬头:“西青呀,你可是来得正好。”
  周西青便对士兵说:“赶紧松绑,你们胆子好大,连老团长也敢绑?”
  “对不起,长官。我们……”士兵头忙给他松绑。
  覃啸天活动了一下手臂:“大水冲了龙王庙,没事没事。”
  周西青原是覃啸天的部属,当时的职位是营长。
  一条甬道上,覃啸天和周西青边走边交谈。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覃啸天这次回来得可不是时候:1943年3月,华容失手,暂五师奉命开赴华容配合五十三军等对日作战,遏制日军南下攻势。在守卫七女峰时损失惨重,于5月初撤退,其后辗转来到桃源泸花潭进行休整。
  薛岳一直担心陈玉轩所苦心经营起来的这支土著部队抱团坐大,想彻底打散暂五师的整体建制。暂五师在泸花潭休整之时,薛岳开始对该师“掺沙子”。那一段,师长覃飞被调去南岳开会,师长由参谋长戴涛代理,但没过多久,薛岳便从军部调了个亲信郭权过来取代了戴涛,担任代师长。
  不久,覃飞开会回来,见状怒火万丈。他跑到七十三军军部找军参谋长刘益章大闹。刘益章知道这个外号“飞蜈蚣”的家伙的脾气,担心他闹事甚至哗变,只好把郭权又调回军部去了。
  一天,覃飞突然接到军部命令,将部队调往石门。
  暂五师奉命进入四面环山的石门地区时,先头部队的覃啸天突然赶回来报告:“师长,八十二师构筑了工事阻挡我军前进。”
  “报告师座,九十八师从后面包围我军。”后卫部队的通讯兵赶来报告。
  覃飞叹道:“刘益章又要向我们师开刀了。”
  “师长下令吧。搞不赢我们就钻山。”一时,群情激奋。
  “娘卖的,我们和他们干!”覃啸天火冒三丈,带着部队就要往外冲。
  这时候,参谋长戴涛过来说:“师座,这地方三面环山,三个峡谷,前有八十二师,后有九十六师,唯一的出口,刚才侦查报告,五十三军一个是已经构筑围歼我们的工事。我师三面受敌,情况危急。我已下令不可轻举妄动,弄清情况再说。”
  正说着,电台开通,传来刘益章的命令:“暂五师就地休整,覃飞调第四方面军74军第51师任师长,戴涛调任九战区长官部任参议,即日转交。”
  命令一传,士兵大乱,战火一触即发。
  危急时刻,九十八师副师长向明突然来访。向明与覃飞带点瓜葛亲,是他的老友。向明告诉覃飞说:“刘益章已经部署三个师包围暂五师,如不从命,伤亡事小,名声事大。”
  覃飞仰天叹道:“我是来抗日的,打鬼子,无意争权夺利。中国这么大,为什么竟容不下我?嗨,国家就是断送在这些败类手中了。”
  权衡再三,覃飞只好交出了部队。不久刘益章派出的监交大员就到了。暂五师被打散,暂六师甚至被编归七十九军——至此久负盛名的所谓“竿军”的最后一点武装已完全分崩离析,被蚕食瓦解了。
  三天以后军部来了两份命令:覃啸天被免去原暂五师团长职,改任七十三军高参;“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覃啸天的兵权显然被一笔勾消掉了。副团长周西青则被派去CD中央军校高校班第六期受训。周西青离任派来接手的叫陈早,此人乃七十三军军长彭位仁的心腹,显然,周西青此去受训“深造”的结果肯定不会比已拿到了“文凭”的覃啸天强到哪里去。
  七十三军开到石门整编。镇日长闲,覃啸天当起那有职无权的高参来了。这种闲职倒有个好处,那就是让习惯于冲冲杀杀的他冷静下来,对既往所走过的路所做过的一切来一番反思。
  自己的同伴战友一批批倒下了,这到底换来了些什么呢?是的,日寇是撤离了长沙,万千尸体换来了薛总指挥的“天炉战术之胜利”,但不久长沙还是沦陷了。1944年6月18日沦陷后,日寇入城后,屠城三日,城内即变成人间地狱。在长衡会战中打了败仗的薛岳为取得******的信任,甚至开始在物色可以“曲线救国”的汉奸奸人选。
  石门小城北面临河,河水极清。河边有很宽的积沙琪子。
  分别的日子就要到了,几个旧友邀集在那个夜晚汇到这积沙琪子上来,烧一团篝火,用土蒸钵墩了一腿狗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发牢骚。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们湘西部队任人宰割待遇太不平等了。”从兴奋顶点陡然跌入低谷的覃啸天似乎对人生看得有些透了。
  “老弟,你这半年多只在学堂里喝墨水,我们在前线的苦处还不晓得哩。”周西青数落起来,“没有装备不发军装。穿的仍是对襟衣、麻耳草鞋,背的还是原来的老套筒、单针枪、钩火枪。军不军民不民的让人笑掉牙了......”
  “收编、收编,我们还是后娘养的。”营长唐时均几乎要骂起娘来,“那些当大官的只要我们的枪药和士兵,就是不要我们的干部。湘西的兵往外头调,外头的兵往湘西开,打的什么鬼子?鬼子难道在我们湘西?”
  “沙脑壳、沙脑壳,老子们总有一天要把他们都砍死!”说这话的叫周皓,是周西青的侄儿,如今是二营的营长,“看来看去还是在陈老统手下过日子舒心,尽管他克人有时凶点,但到底是自家父母啊。”
  经他这一提醒,众人皆挂念起那位个头矮小的老上司来,感伤地忆起关于那位“湘西土酋长”的轶事。只是如今陈老统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皆不得而知,众人心里更是一阵失落的惆怅。
  河上起了风,将塞在蒸钵下最后的一根燃柴吹熄,夜的河滩上便只见了星星残纸。他们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把碗钵全砸碎了,把火蚀子也踩熄了,尔后他们牵手搭肩地在高低不平的卵石滩上跌跌撞撞往回走,边走边唱着那支久违的、由陈老统亲自作词的《湘西巡防军军歌》:
  湘西西上,五竿好河山,论疆域连黔带蜀,级级有雄关。
  澧兰沅芷,纵横直荡,地势本天然。三军忠勇,十县团结,千里靖烽烟......
  石门的日子是寂寞而单调的,覃啸天感觉度日如年。好在竿城老乡周西青、不久就从四川从CD中央军校高校班第六期受训结业回部队了。他的职务同覃啸天一样都是军部高参。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埋藏在心中快要糜烂长蛆的怨气和牢骚终于爆发——分手前那一次河边沙滩已拉开了序幕的“牢骚会”,便在石门的这座小小山庄里继续了下来。
  这座山庄据说是一位阔老板的别墅。
  这一回,周西青给几位湘西同仁带来了关于“老统领”的消息。
  “老统领如今在南川,我和兴超去南川看望过他老人家两次。他盼望我们把自己家乡搞好把湘西搞好对地方对国家都有好处。”周西青说。
  原来,陈玉轩自从闯到重庆面见******陈辞后,被软禁处理。贺耀组为敷衍******的命令,征询了陈玉轩的意见,将陈玉轩安排在他已故生母的故乡四川南川。当时驻南川的师长叫杨其昌,是原国民革命军第九军彭汉章部下,他对陈玉轩也照料得很好。
  陈玉轩的生活有如解甲归田,而完全不象是被软禁的样子。
  老统领在南川的居室甚为简陋,旧板壁木屋里悬着一幅字乃陶靖节之《归去来辞》: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耕。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陈玉轩也似乎是很切实地过起隐居生活来了。他办了一个“三一纺纱厂”,自任厂长,利用南川丰富的棉花原料纺纱织布。
  周西青和田兴超去探望时,陈玉轩正在悉心设计改造一种新式织布机。
  “真佛面前不烧假香。”陈玉轩见来了客,忙停住了对那些木枋铁钉的摆弄,笑着说,“什么新式纺织机,我只不过是记起有一回在乡下黄罗寨看见的一架木织机,想仿造改装一下。也许做成了要比黄罗寨的纺织机还要强一些。”
  确实,一双拿惯了钢枪扣惯了扳机的手要突然改弦易辙去拨弄那些圆与角,要去捕捉那些繁复诡秘的直线曲线又谈何容易,故而陈氏“三一纺纱厂”总是连连亏本,几乎到了一蹶莫展的田地。
  起初陈玉轩住处的周围布置得有各种各样身分的便衣特务。有一回一个便衣竟然窃走了他的一本日记。日记上有这样一则记载:
  予二十八年三月来川今己五载。携眷远寓数千里外之南川,此梦想所不及也。予生平不善治生,而处此生活高压之下,穷愁交加亦即三载更梦想所不及也。予何以处此?亦日“知命乐天而已”。予五载以来所处之困苦在旁观皆为予感叹昔者。岂知此五载中得以纵观经历,琢咏有得著述之书皆有多种复稿,此一幸事也;予历年治军乡土军事倥偬竞无一日之暇......近即专意课读两儿日进不已,授以经史亦自得益不少,此二幸事也......除禅心著述垂诸久远而外,更究心纺织精研机械壳又一幸事也……
  监视他的特务们把这本窃获的日记及陈玉轩学究般经营的纺织厂大亏本的事实向上司密报,陈玉轩的迂腐老朽的“饭桶”形象便构筑完成了。
  周西青忿忿地向老统领汇报了这几年间湘西军队被******改编后送上抗日前线,假日军之手消灭得几乎殆尽的悲剧命运,老统领听罢长久叹息。
  “这是预料中的事,是预料中的事。”陈玉轩连声说着这句话,“那一年我奉张治中之召至渝,因怵于国家多难,妄思有所陈述。那一回适遇孔院长邀饮,席间我微露此意,然觉他是一种深拒困闭之情形,望之实令人气短。******的住房里有许多狗洞。我就不愿丧失人格去钻他的狗洞,以求一官半职。薛岳靠不得,******也靠不得。要搞好湘西的事还得靠湘西自家人。你们要把自己的家乡搞好,把湘西搞好。”
  陈玉轩的话,对聚集在石门郊外小山庄里的湘西人自然是极大的鼓舞。
  “我们湘西部队任人宰割的日子再不能忍受下去了!”周西青开始了他的实质性发言,“老统领临行前问竿城有个朱鹤、你们晓不晓得?我说听讲过,但不熟悉。”
  “朱鹤我熟悉。”覃啸天说,“他跟我爹是朋友。前几年,他去拜访老统领,还是我当的接待。”
  周西青说:“这样就好!”
  “朱鹤不是彭德怀在长沙讲武堂时的同学吗?”营长唐时均就说,“好像听说他已经去了延安。”
  “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而老统领说他没有去延安,可能还在湘西。”周西青说,“朱鹤如今可是共产党的高官。老统领给朱鹤写了一封信,让我们要想办法早些跟他取得联系。通过一些渠道,现在我已经得到了一个共产党驻湘西办事处地下联络地,那地方在洪城。我们得尽快联络上他们,争取早些与朱鹤见面。”
  覃啸天说:“我正打算回洪城一趟,假都请好的了。这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很好。”周西青说,“这事,你可得千万小心。”
  啸天说:“放心吧。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小城熟悉的影子越来越近了——那是一色青灰的瓦脊、青灰的城垣、青灰的石板巷。那久违的包黑帕打绑腿穿对襟衣乡民的身影,那久违的抑扬顿挫极鲜明的乡音熙攘着、喧嚷着。似乎已闻到了在淡紫色暮霭中炊烟的芬芳,覃啸天觉得家乡人纵是骂娘吵架声音也是那么动听。
  覃啸天知道故乡那一片土地虽然贫瘠,却能为战争无私奉献自己的儿子。每一场战火过去便给这小小山城添加若干孤儿寡母和一片新坟,然而那支精疲力竭的部队又会象吸饱了母亲甘甜的**的孩子重新抖擞起来。这是一支以部族为基础编制的军队,内部团结能拼死命,有源源不断的补充兵源。无论部队开拔到哪里耳畔皆乡音,覃啸天喜欢这样的部队,因为这使他觉得自己永远踏着故乡坚实的土地。
  既是这方山水的儿子,山城又只是巴掌般窄小,进得城门便碰到许多熟悉的面孔。覃啸天牵马走进洪城,弯弯绕绕来到在一处巷子口停下。走近巷子,数着门牌,进了一座小院子。
  他轻轻敲门。
  一个长衫先生开门:“是啸天吧,请进!”
  覃啸天突然一阵惊喜:“朱叔,是你?”
  朱鹤问:“没想到吧。”
  “朱叔,你不是一直跟着贺胡子的吗?”覃啸天说,“都说你当了共产党的大官了呢,怎么会……”
  “我可没当什么大官。”朱鹤说,“啸天,记住,如今我还是姓朱,名金。朱金——一个教书先生!”
  “哦。哈哈哈哈。”啸天顿悟,于是大笑。
  …………
  覃啸天从洪城回到石门后,周西青主持召开了这一次绝密会议,参加者有周西青、覃啸天、十五团二营营长周皓、三营营长王吉全、十四团二营营长唐时均、三营长宋益兴和军军械主任田牧等。
  “啸天这次回老家收获很大,我们已经与共产党的高官取得了联系。我现在就是他委派的湖南特派员。”周西青对众人说,“我的任务就是要邀集大家闹造反。”
  当时正处在第四次长沙会战。这次会战的结局是国民党官僚弃守长沙,全城陷于敌手,人民惨罹浩劫,日寇大举进逼衡阳,国民党部队已作好了向四川逃窜韵准备。
  周西青分析说:“如果在石门兵变成功,我们部队就可以投靠贺龙,实在不行,也可以拉回湘西加入共产党的抗日游击队,阻止日寇可能的向重庆发起的进攻。”
  绝密会议后不久,覃啸天便借故先回到竿城去进行活动,不久田兴超又以请短假的名义到了竿城协助覃啸天。他们的计划是:军队、地方协同作战。兵变日期定在一九四三年******的晚上。
  石门郊外小小山庄里孕育的那场兵变,几个月来一直在石门和湘西竿城的两条战线上秘密进行:覃啸天和田兴超潜回竿城后利用他们的老关系在苗区组织队伍已拉得两千人枪。周西青负责指挥石门兵变,有把握调动的兵力已有六个营。
  他们的计划是待石门一声枪响,六营兵力将分别包围军部和师部,若能成功覃啸天将率竿城两千人枪集结石门挥师长沙;若兵变受阻周西青的部队将拉回竿城倚仗湘西的高山大岭巧与周旋。
  可以想象待******暗夜里响起第一声撕裂夜幕的枪声,那将是一出多么惊心动魄的壮剧!
  日子过得真快,离这一年的******只差五天了!那喧腾、刺激的日子愈靠近前头的时辰尤其显得静寂、单调、恼人的漫长。是的,石门的空气是沉闷的,几乎凝固得使人透不过气来。
  前方尚无战争,待命的部队官兵不能辄自外出行动。石门又是如此之小:一条破旧肮脏的街道,宽不过一丈长不足一里。倘或落雨,士兵们皆拥挤在军营的大连铺上睡觉、扯谈说些裤腰带以下的玩笑自娱。
  十五团三营营长王吉全官位虽也算得有些显赫,却是个扁担大的字认不得几个的粗人。他之擢升全凭的打仗玩命不怕死。本来他对博奕之术一窃不通、也全然无兴趣,但师部的花厅里每天有一桌字牌,他每次去汇报或听令点卯后总要经过那里。
  “王补缸。”叫他的是师部向参谋。向参谋也是竿城人。王吉全因跟傩愿戏班子唱《王大娘补缸》是家门便得了这个绰号。向参谋每回总要邀他:“王补缸,莫走,来摸两手。”
  “我、我......不会这个。真的。”王吉全涎着脸陪笑。
  “不会没关系。帮我看看牌。你名字取得好,吉全,有你搬庄我准会手性好。”
  既有这话,王吉全也不便硬溜号。
  字牌打的是“跑和子”。四个人中有三人在忙碌,唯独向参谋似在坐山观虎斗。王吉全便问他为何没事做。他告诉他说这是轮到自己”做梦”歇气。
  师长跟向参谋坐对,亮出一手牌说是和了个“红四台带花”,轮到参谋揭底。向参谋这时才猛地进入临战状态。他的牌子真多,双手搓搓合拢撮着嘴吹了一口“仙气”,仍不揭那张底牌,突然想起傻站在他身后的“福星”来,忙说:”王补缸,这牌还是你给揭吧!”
  王吉全机械地把那张剩牌翻开翻起,向参谋一阵大笑——恰好是个大红“拾”字。
  两个输家边嚷着“不算数”,一边把输掉的数目呈送过去。
  向参谋从收获中拣了三块洋钱往王吉全手里一塞:“王营长真好手性,给你吃三块钱的红。”
  王吉全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牌桌上钱竟来得这般容易,先是“桌边站”,再“试试看”,到后来便“死也干”了。
  这年十月八日这天,他抹了最后一手字牌。这天天雨没什么地方好走好玩,王吉全又到师部来当“逍遥八洞神仙”了。起先倒是手气不错,十块二十块地进,到后便渐渐走了楣运,差什么牌偏就不来那牌,最后是连老本都输光了。
  向参谋又是个大赢家。也许是为了表示牌友义气,也许是为了稍事安抚,也许又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向参谋又给了王吉全五块洋钱。
  王吉全满肚子不悦,出了师部旧祠堂屋便拐进一家小饭铺,把那五块洋钱全换了酒和肉。他喝得酩酊大醉,临出门将酒碗肉钵子全倒扣在桌上,趔趔趄趄在街上晃悠嘴里哼着花灯调子《十送郎》。
  这一回堂堂营长算是出够了丑。走过一家官药铺时,那里有十八级台阶,酒力上冲、眼睛发毛他把两级当作一级下,脚没踩稳一个滚翻下了十八级。他在一洼臭水里圈了半个多时辰。
  他的秘书——中尉书记陈寿乔闻讯赶来救驾,把他从臭水窿里扶起架回了营部。在给营长换衣的时候,陈秘书拾到了一张从衣口袋里掉出的字条。
  周西青作为军部高参赶到十五团团部通知团长陈早说,彭军长早饭后将来巡视,着命全团立即集合。
  “莫不是又为的******庆祝?”陈团长似乎满肚子牢骚,“有什么好庆祝的啥?半壁江山都快丢了。军长也真是穷快活!”
  周西青没想到彭军长的心腹大红人也会说这样的话,暗暗在心里发笑:******是该好好庆祝庆祝,明儿你们就看我周西青是怎样“热烈”地庆祝它吧!
  “是不是为的******我也不晓得,反正军长有了通知,总该有重要事。”周西青这样“例行公事”了一番,“都赶紧去吃饭,军长一会就要到了。”
  陈团长摸出一块旧金壳子怀表看了看:“娘卖的,还吃什么卵?”发罢牢骚便朝团部里一声大喊,“吹号!全团集合!”
  士兵们从各个营地赶来,在一块大操坪上集合。
  刚集合完毕便见一匹快马驰来——那是军部的传令兵,接着远处闹腾腾地开过来一队开路的马兵。彭军长打仗虽不见得如何高明,当官的派头倒是不小。当黑压压的马队来到操坪入场口,他的军用吉普才慢悠悠地开过来。军长的车一停,便有副官上去为他打开车门、帮他接过斗篷和帽子。一路上都有响亮的“彭军座到”的古时“报二里”的吆喝声。
  彭军长个头不高,微胖、颧骨很高、眼眶深陷、目光阴冷有些杀气。他的到来给大操坪的气氛增添了压抑和沉闷。
  一连串的立正、稍息、报数之后,陈团长过去垂立报告:“报告军长,七十三军十五团全体集合完毕,请军长训话!”
  彭军长朝他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下去,然后缓步走向一处土台。别看他个头小嗓门却极洪亮,一开日那地皮都象要被揭起来。他没有什么开场白而是直奔主题。
  “我点几个人的名字,叫到谁谁就跟我站上来。”他亮亮的目光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搜索了一下,提高嗓门道,“二营长唐时均!”
  “到!”唐时均以军人的敏捷朗声回答。
  “上来!”军长大声道。
  唐营长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营队问的巷道走上台去。
  彭军长又喊:“十五团二营长王吉全!”
  “到,我在。”回答有些不怎么干脆,出列时也缺乏些军人风度。
  “二营长周皓。”
  ......
  回答几乎成了无声。
  周皓是周西青的侄儿。当听到头一个名字时周西青没有什么察觉,但听到王吉全被叫时便有了些诧异,他侄儿的名字一出口他便如梦惊醒了——皆是出席山庄绝密会议的成员,显然情况不妙——他决心抢先动手,便猛地从怀里掏出了手枪......一只从他腋下插过来的手猛地朝他的手臂砍了一下。滑脱的手枪向上作抛物运动落下。
  周西青一看,身边的人是团长陈早。
  “自己跳出来了哇?”彭军长的眼睛朝这边一扫喝道,“好,统统拿下!”
  显然那位心腹团长陈早是早有所知。一些早已布置好的擒拿高手应声拥出,将四人扭住,揭去帽子,撕掉领章,五花大绑重重捆了。
  周高参自谓“世事洞明”,却万万没想到五音不全的陈早竟还是个出色的演员。他也弄不清自己精心的布署到底在哪个环节上出了纰漏。
  其实失误全在于他自己。
  这个拿了CD中央军校高教班“大专文凭”的高参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喝过了多少墨水,喜欢咬文嚼字。他明明知道王吉全斗大的字不识几箩,却偏要在写给他的绝密字条上舞文弄墨——“看后烧掉”几个简单明白的字不写,偏偏写上“阅后销毁”。王营长大约只认得其中的一两个偏旁,如果不是醉酒倒在臭水坑里,大概他还打算抽空去找周高参面示,问那四个字是要他指挥攻打哪里或扣押什么大头头。
  王吉全虽然已经酒醒过一天了,此刻还没有悟到症结在其自身,眼睛鼓溜溜地瞪着其他几个人,在心里咒骂“哪个杂种办事这样毛躁”。
  彭军长宣布罢对四人实行逮捕后,没再发表什么有关庆祝******的宣言,也没有公布周王诸犯的罪行便离开了会场。
  周西青等被分别关押审讯。虽然互不通声息,一切封锁极严,但他们不久就知道十四团三营长宋益兴也遭逮捕。倒是七十九军那位军械主任精明——田牧见事不妙早已溜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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