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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啸天依旧想不通,乘这大好时机是绝对能彻底消灭敌手的啊!父亲为什么要阻止对敌人的追击?放虎归山,养虎贻患?啸天去找父亲,却隔着窗户突然听到一阵“哈哈哈哈”的狂笑,啸天想,——这老头子一定是真的神经有毛病了,是被乡村令人窒息的日子给弄疯了。
他又听见父亲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不负我也!”
覃啸天打算近距离鉴定了一下父亲的失态举止,确认父亲是否是疯了,要不要给他找个医生。走进屋,父亲却神智清醒,轻轻说:“啸天,你来得正好。诺,桌子上的信,你看看。
啸天拿起那封揉得皱巴巴的信:
“覃飞别来无恙,接信速赴汉口鼎丰里十二号杨光耀寓,经长沙请来寒舍一叙有要事相托。古语云:功夫不负苦心人真天可鉴也。”
啸天虽尚未完全明白此信之确实所指,但相信远在千里之外长沙的“老统领”已经开始在筹划一个大的举动了。他和父亲在乡间忍辱负重的日子即将出现转机。
“这可是大喜事啊。”覃啸天知道这是梦寐以求的,却说,“只是这跟追歼韩章并无矛盾啊。攘外必须先安内嘛!”
“你懂个屁!”父亲的话还是那么粗鲁那么冲,“你走的路没有我过的桥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老子还用你来教训?我讲过的话就是壁板上钉钉子,你只管照办就是。至于为什么要这样我一下也讲不清。你已不是三岁伢儿,你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听。”
黑瘦的父亲后来又给儿子交待了一些事,给他订下了些约法三章之类的东西,尔后在一个晴明的、空中飘着宝蓝色炊烟的傍晚,他骑着一匹黑骡马由两名保镖护送离开了蛤蟆洞。
韩章逃回了大马,心里很不服:好啊,你****的搬兵,以为我就没帮手,老子的朋友厉害着哩!韩章也打算搬兵报仇。他骑着一匹黑马,几个马弁挑着丰厚的礼品沿着山路,穿过茂密的原始森林,去到了临近的永绥县。
那一年,韩章趁夜刺杀来大马催逼“屯租”的屯官未遂,被官兵追捕后,就躲到永绥那边去了。永绥一个叫龙子雍的大寨主保护了他。龙寨主十分牛逼,手下有一千多人枪。他剁掉了来龙家寨逼他交人的另一个屯官的手指,还干脆举旗反了。省主席何健就派六十二师张忠旅清剿,由于山高路险、地形不熟,而且龙寨主实力不俗,故而进剿屡屡失败,最后的清剿也就不了了之。此次,韩章打算借用龙寨主超强的实力与覃家抗衡。
去到龙家寨,那里恰逢苗家跳花节。一处宽敞的场坪里,人山人海做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围着高高的刀梯。刀梯下置着一张长桌,上置有傩公傩母两个木偶像,还放有香烛果盘等。一个神巫的小徒弟从人围子里钻出来,立即引起一阵哄笑。他一手拎着只大鸡公,脸上擦着墨黑的锅烟灰,张嘴露出白白的牙齿,样子十分滑稽可笑。“吔吙——吔吙——”人群里爆发出阵阵嬉闹。
他烧了些钱纸。神案上有一把亮晃晃的菜刀。脚下有一个准备装鸡血的大碗。他把大鸡公的头扭过来,拔下颈上的短毛。小徒弟把刀锋锲进鸡脖子。鲜血喷溅!那鸡猛一蹬腿,将半碗鸡血蹬泼得一地。众失声窃笑。小徒弟吓了一跳,手便松了。大鸡公落地猛地就腾空飞了起来。小徒弟倒是腿脚敏捷,便在人围子里与鸡追逐起来。受伤的鸡东奔西逃还不时高飞腾起。小徒弟一急,索性解下罩衣满场追逐捕捉。人群中像踩响了一颗笑地雷。小徒弟终于将鸡擒住了。他拎着鸡又来到神案前。这次他干脆不再用刀,而是拉着鸡头,张开嘴一口便把鸡脖子咬断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小徒弟便朝众人咧着嘴笑。
“上刀梯开始——大神巫上场!”这时,有人一声大喊。
牛角号“呜呜”地响了起来。众人便把目光齐刷刷向神巫投去。神巫年纪稍大,五十余岁,但长得高大英俊。他穿着大红法袍,头上也包着红色帕子,上头加扣了鎏金的法帽。他手挥师刀,吹着长长的牛角号大步入场。短暂的静寂之后便是持久的狂热。神巫有些闷闷不乐,但这神情却让他显得更“酷”,女人们对他的追捧也更疯狂。
此时,场子中燃起一堆篝火。神巫开始在火堆中跳娱神的舞蹈。一段劲舞过后,他开始走向刀梯。他赤着脚踩向刀锋,一步步向顶上攀爬。每一脚都踏响一片惊呼。他在云朵里唱歌——是原始的苗歌,“咿咿呀呀”,每一句都扯响一阵春雷。就连几个见惯刀光剑影的韩章及其几个马弁也都全看的傻了眼。
神巫从刀梯上下来,发疯的女人们便水一样都围了过来。但神巫目不斜视,自顾匆匆忙忙离开,回到一处吊脚楼休息去了。
“是龙寨主?!”韩章大吃一惊。
回到木楼,龙寨主把镶银的师公帽摘下一扔,徒弟一把接过,并把一个酒葫芦递了过去。龙寨主喝酒,完全是牛饮,一壶酒即刻就光了,葫芦画着圆弧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龙寨主脱掉袍子便圈在一个便榻上了。外边,锣鼓声,牛角号声似乎越来越强烈了……
这时,一个人匆忙忙蹬着楼梯回来了:“大寨主,有客人来拜访!”
龙寨主问:“哪里来的客人?”
“客人说是姓韩,来自竿城的大马。”
“喔,是韩章寨主?”龙寨主连忙起身,下了卧榻,“快请他进屋来。”
龙寨主很热情地接待了韩章。
“龙家寨的大热闹被我赶上了。”韩章拱手恭维道,“真是幸运,大饱眼福,没想到龙寨主竟有如此身手!”
“哈哈哈哈。韩寨主过奖、过奖。”龙寨主急忙吩咐道,“上酒,给尊贵的朋友满上!”
两人一番叙旧,边喝酒还便闲聊。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韩大寨主今天过来有什么事?”龙子雍问。
“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最近心烦,出来玩玩,散散心。”韩章说。
“你韩大寨主还有什么烦心事?”
“不,我……是被一个女子给气的。”
“女子?韩寨主真是风流不减当年啊。”龙子雍一笑,
“不是。龙寨主误会了。”韩章说,“那个女子是我们大马的媳妇,犯下了苟且之罪,本应按照族规处罚,却遭蛤蟆洞人屋里干涉。”
“你是说的覃家吧?”龙子雍嘴唇抖颤着:“他覃飞不就是仗着曾在老统领手下混过几年,可那又怎么样?如今老统领都不复威风,他还能牛逼到哪里去?”
“牛逼,他不往年还牛逼啊。”
“你们寨子的事,他蛤蟆洞人来干涉,什么道理?”
“那个女子的婆家在蛤蟆洞,所以他覃家过来干涉,还调了帮手过来。”韩章为了得到龙寨主的支持,自然挑拨离间、大倒苦水,说,“我说,好,你们调帮手,我们也有好朋友的。他晓得我们两家的关系,竟然扬言要杀韩捉龙。”
韩章吐枇杷籽一样滔滔不绝,龙寨主的脸由红变白,后来成了猪肝色,但后来又平复了。龙寨主摇着一把大蒲扇驱赶山里的花脚蚊子,奇怪地道:“你们两家闹麻纱,他覃家又何苦扯上我?”
“嗨,龙寨主,亏你还是贵州崇武学堂的秀才,连这都看不出来。他覃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韩章腆着个大肚子,喝了一杯酒。
龙寨主用巴掌拍了拍脑袋:“是,是啊。我怎的就忘了。上回你曾经躲在我这里过,看样子你跟我已经是搅不散分不开的了。”
“哈哈哈哈。”韩章笑得很是开心,“分不开了,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龙寨主却说:“既然分不开了,你也得帮我。”
“哦?”韩章有些不明白,“龙寨主也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倒不是我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龙寨主说,“而是我们大家都将遇到不顺心的事。”
韩章说:“什么事?龙寨主请讲。”
龙寨主摇着蒲扇:“韩老弟呀,虽然当年你刺杀屯官的事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其实这事并未了结。”
韩章一听,心头一紧:“官府还在找你麻烦?”
“倒是没有人来找麻烦。但是一年一度的催缴屯租的日子有快要到了。”龙寨主说,“这件事,没个最终解决方案,我们就永远睡不了安神觉。”
“是的,是的。”韩章说,“老兄有何好打算?”
龙子雍说:“前一段,我的几个兄弟在龙潭杀了屯官,打开屯仓放粮,官府正准备过来清剿。所以我打算把各县革屯势力联合起来,把事情闹大,争取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这样好,这样好。”韩章忙说。因为他的心里也有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
“所以,老弟啊,你那点事就往后推推吧。”龙子雍说,“你得先帮我。”
“没问题。你这可是正事。”韩章反而被对方说服了,“龙兄,你想让我怎么做?”
“来来来,先喝杯酒。”龙子雍很高兴,“我已经联络了好几个县,打算成立一个湘西革屯义勇军,先搞个筹委会。你知道,我这里如今是风头地,我想这个筹委会还是设在你们大马也许更好些。”
“这个绝对没问题。”韩章说,“老兄当年冒死救我,我一直没机会报答。这点小事还能不帮忙?”
“哈哈哈哈。”龙子雍大笑,“韩老弟到底是条汉子!”
不久,在大马的一处高坡上的一栋吊脚楼里,挂起了一块“湘西革屯义勇军筹备会”的木牌子。
当时何健主湘,对革屯军采取坚决镇压的强硬政策,得知在大马成立了“湘西革屯义勇军”的消息,就指示驻扎在湘西的省军趁夜袭击大马。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数百士兵悄悄摸进了那个不设防的寨子。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连狗都没吠叫一声。
“活捉韩章,捣毁革屯军!”一个军官迅速地跃上一家人门前的地坪,干练地抽出腰刀,大喝一声。
省军士兵们扑进了旁边的小巷,到处都是砸门声,呵斥声,哭叫声。寨子顿时混乱起来。一个肥坨坨兵用枪托去砸一家人的大门。一个女子妻子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开门:“谁呀?”一个胖子兵一把推开门,见到是个漂亮女子,就猛扑了上去。女人大骂挣扎:“悖时的,砍脑壳的……”他丈夫突然从帐子里冒出来,与肥坨坨扭成了一团。妻子拿了一个瓜瓢往他脑壳上一砸,胖子兵晕倒。丈夫急忙扯着女子跑了……
那晚,韩章正在自家的吊脚楼里熟睡。
“韩叔,韩叔,不好了。官兵要抓你来了!”侄儿在楼下喊。
爆炸声传来,将他惊醒。韩章急忙来到窗边往外看:大马寨寨一片混乱一片烟火,忿忿地骂:“嗨,一帮强盗!你赶紧叫人守好寨门。我就过来。”
“好的。”韩侄应答后,赶紧带人去守二道口子。
一伙官兵缩头缩脑进了寨子的石头门。韩章趴在寨墙上小垛口后面观察,突然下令:“关!”几个乡民在寨门边的石墙后面将活动栅栏门一推,那几个官兵被关在石头巷子里面,成了瓮中之鳖。巨大的石块从是墙上纷纷砸落下来。
“啊——”士兵们惨叫着倒在地上……一个头破血流的士兵急忙往回跑,努力攀上栅栏门。
韩侄掷出一根梭镖。“啊——”那个士兵惨叫一声,被钉在了门上的一根横柱子上。
“报告,大马寨好像有了防备,弟兄们死伤不少。”一个士兵灰头土脸地跑来。军官有些气急败坏:“快,把山炮搬过来!”几个士兵把一门小型的,但仍然很笨重的铁炮搬过来架好了。一个士兵用火绳点火。“轰——”猪儿炮又发出一声震天的响。寨门在炮声中歪斜着倾倒了下来。一块石头飞过来,砸得韩侄满脸血污。
“二、二叔,怎么办?”韩侄踉踉跄跄地过来。
“撤,撤吧。”韩章一挥手,带领着十几个汉子往后撤。
官兵们如潮水般往寨子里冲。韩章等与杨梨所率官兵在竹林里挥刀搏杀。韩章的几个弟兄一个个被砍死。
“二叔,他们人多,恐怕……”
“没别的办法了,只有冒死拼出去!”
韩章挥刀拼杀,砍倒了几个官兵。韩章边战边退,在茅草丛中艰难前行。韩章与曹侄逃进一片竹林,见后头没有人追来了,于是停住,喘息了一下。军官带兵紧迫不舍。一支响箭突然飞向韩章。
“二叔,小心!”韩侄奔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箭。
韩章抱着曹侄,大声呼喊:“侄儿,你……”
军官这时突然从竹林里冒出来:“韩章,投降吧,你跑不了啦!“
韩章怒目园睁,挥起长刀便扑过去,却被一根藤绊倒,仰面朝天,长刀落地。几把长刀一齐架了过来……
湘西的大山,空旷无垠。山下有河,山谷里回响着砍柴声。
一丛攀缘在大树上的翠绿藤萝上。藤萝晃动,不断发出“簌簌”的声响。枝桠被撩开,一个约摸10来岁的憨憨小男孩三狗伸手去摘一个吊坠在藤萝上熟透了的纺锤形野生果实——八月瓜。终于把八月瓜抓到了手里,三狗咧嘴一笑。哥哥二骡则光着屁股从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跳进了河水里,良久,又从水中浮出头来。
好些天都不见韩章带人过来寻衅,覃啸天稍稍放心了些。这天,他带着弟弟的两个孩子去山上玩。
“喝喝”叫着打水嬉戏的二骡突然停止了嬉闹。他往岸边看——三狗正美滋滋剥开一个八月瓜来打算吃。他的脚边还放着一只八月瓜,黄橙橙的很是诱人。
三狗打算吃瓜,却有些舍不得,于是摸出一个小铜钱,自言自语道:“光板吃麻子不吃,光板吃麻子不吃……”他把铜钱往上一抛,单手接住,看,高兴地:“哈,光板吃!”于是美美地啃了一小口。看着三狗的神态,一直踩着水立在水中的二骡有些垂涎欲滴。三狗又把铜钱抛起,看,眉头一皱:“光板吃麻子不吃。不吃!”三狗又把铜钱抛起,看:“麻子,吃?不吃?喔,光板吃麻子不吃,是麻子,唉,不吃!”三狗再一次将铜钱抛起,接住伸开五指,还是个麻子。
二骡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在岸边浮出头来……
岸边草坡,三狗笑着美美地啃了一口八月瓜,已穿好裤衩的二骡将脑袋从旁边伸出来。
“三狗,分哥吃点。”
“嗡!”三狗急忙把脸偏向一边,还顺手将脚边的八月瓜也拾起揣在怀里。
“小气鬼,我不和你了,”
二骡假装要走,见三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于是停住,想了想,又折回来,从怀里掏出一把木头枪:“啪,啪啪!”三狗停住了美食,呆呆地望着二骡。二骡举着木头枪:“喜欢吗?拿这个跟你斢?”“嗡!”三狗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吃起来。二骡有些没办法了。三狗突然说:“二骡,我们打赌。”二骡问:“怎么赌?”“我抛你猜,猜错了你的枪归我,猜对了,八月瓜归你。”二骡思考着。三狗问:“二骡,如何?”二骡说:“我们换一个赌法。”三狗来了兴趣:“那,赌,赌哪样?”“你到河那边去,我保险把你给骗过河来。”
“吹牛,你骗得到我?”
“我骗你不过来,这枪就归你了。”
“说话算数?”
“谎你是儿梭子。”
“要,要得。”三狗就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裤,蓬嗵一声跳下河。
二骡得意微微一笑,飞快地抓起地上的八月瓜剥开,塞在嘴里,还一把将三狗的衣裤搂走了。三狗狗爬式奋力游到对岸,站在浅水里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回头大喊:“二骡哥,你骗我呀,我说了不过来,就是不过来。”
溪那边竟没见二骡的影子。三狗又大喊了一声:“二骡哥,开始呀,你骗我呀……”“嗯?!娘卖的,二骡你……”他突然明白自己上当了,急忙往溪边游。“哇呜……”三狗来到岸边,见地上空空如也,失声大哭。哭声故意很夸张。
覃啸天躺在草坡上休息,听到哭声,急急从林子里跑出来。
覃啸天问:“三狗,怎么啦?”三狗打着哭腔:“二骡,坏杂种,他拿……拿我的衣服,偷我的八月瓜……呜啊……”
“哼,我还以为你啥了呢。”覃啸天解下外衣给三狗披上。他突然瞥见林中有人影一闪,生气地:“二骡,你出来!”
二骡嘴巴鼓着从林子里歪出来。覃啸天抓住二骡的耳朵揪了一下:“三狗的八月瓜呢?”“我……吃了。”二骡埋着头,死劲嚼了一下,还张开嘴,“你看,没啦!”“你呀?”覃啸天又挥起了手板,却没真的打,又问,“三狗衣服呢?”
半晌,二骡用手往天上指了指。覃啸天抬头望,三狗的衣服被放在一棵高树顶端枝桠处的一个空鸟巢里。
覃啸天生气地:“去,赶快去把三狗的衣服拿下来!”
二骡鼻子不通。覃啸天举起巴掌:“耳朵卖到烧腊铺里去了?”
二骡不情愿地挪到树边,在手中吐了口吐沫,便猴儿似的爬上树去,二骡爬到树顶,将手伸向鸟窝。
他的手突然震颤了一下——当!一声大筛锣恐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恐怖的呐喊:“革屯军匪首韩章归案——”。
“韩爷爷?!”二骡轻轻惊叫了一声。
树下的覃啸天急忙问:“二骡,你说什么?”
二骡打着哭腔:“是韩爷爷,呜呜呜,大马的韩爷爷被人绑了……”
催命的筛锣声被放得大了。
覃啸天呆住了。他看见一都长长的黑衣人队伍。一个走在队伍前的人鸣锣开道。两匹马上骑着行刑官引路,后面跟着一辆囚车,一个军官策马在囚车一侧跟行。两排押车狱卒并行在囚车两侧,囚车后面是压阵的团丁方队。囚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音……
打头的囚车无囚笼,车上竖着粗大的“艹”字形木桩。囚犯是极魁梧的大汉韩章。韩章满身血污被绑在木架上,手脚皆戴重铐,背上插了斩决的断头红标。两条血淋淋的腿拖着,整个人软软地垂着,眼睛闭着,猛一眼看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仇人被抓,啸天却似乎高兴不起来。
一段日子之后,某天,覃啸天骑马巡哨经过一个寨子,看见很多乡民围在一处石头碉楼边议论。
马蹄声传来,许多人都急忙同他点头打招呼,把路闪开。
啸天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布告:
《陆军第二十八军湘西警备司令部的联合布告》:“案查永绥、洪城匪首龙子雍、韩章等假借屯租问题勾结匪徒诱胁农民捣乱杀人,烧仓抢租扰害乡政,种种罪恶擢发难数,今令调部队严行痛剿,通令缉拿务必归案法办,并准各该犯所有产业一律查封提充。今特布告仰军民人等一体知悉如能拿获前开各匪犯归案法办者从重给赏;其敢听信煽惑私行藏匿者定予并究幸各懔遵毋犯。切切此布。
“韩章不是被索子綯走了吗?”有人说。
“索子是綯了,可听讲他半路上跑脱了,还杀了两个兵。”另一人说,“那家伙飞檐走壁,功夫了得。”
“哦——”众一阵惊呼。
有人见覃啸天过来,便说:“大少爷,你手上有兵有家伙,赶紧去捉他一个呀,听讲赏银多得很耶。”
众人便笑。
另一个说:“去把韩章捉起送官呀,他个狗杂种老是找我们蛤蟆洞人麻烦。”
“是啊,是啊。”有人便起哄附和。
众人左右看,大少爷已经骑马走远了。
覃啸天骑在马上想,官兵势众省军残暴,形势极为不妙,父亲在这样的时候难道还希图有什么大的作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