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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升起,第一缕阳光映在秦川大地上,早起的勤劳农人已经开始在田埂上劳作,进学的孩童结伴踏出家门,兵卒早已点完了卯开始例行操演。
一支仗仪齐全的车马长队在咸阳远郊缓缓行进,官道两旁田垄上劳作的农人却只是张望一眼就不再抬头。
官老爷过路而已,哪比得上麦苗重要。
车队缓缓行过,过了一会,一名青衣少年牵着一匹杂毛旅马走来,顺着官道旁的侧道慢慢行过,不时停下和路旁农人聊上几句。
“去年收成怎么样?”玄灏站在田边询问一位年轻农人。
“还成吧,日子过得去。”
“缴了多少粮啊?”玄灏从马身上搭着的褡裢中取出炭笔和小纸本,一边说着一边记录。
“二十亩田缴了四成吧,比起往年多了半成。”
“家里就二十亩地?”玄灏记下一笔。
“是啊,二十亩,怎么了?我那口子不争气,两年了还没个儿女,官府按丁口划地,可不就是二十亩吗。”
“那您知道别家的地有几亩吗,比如隔壁那家。”
“你说王哥啊,他家里有三十二亩,不过他家人口多,有两个进学的孩子,所以官府按例多划了十二亩。”
“看来官府也是讲理的嘛。”
“怎么说是咸阳城下,当官的要盘剥也要顾及面子能不能过得去嘛。”
“这话在理。”玄灏点点头,伸手从褡裢中抓出一小挂铜子抛给农人,拱拱手转身牵马。
“小郎君,这可使不得,咱这几句话值不得这些钱财。”
农人上前要把钱塞回,玄灏却是回头说道:“怎么,嫌少?”农人一愣,玄灏却是翻身上马,抽马离去。
“给你就收着,我乐意给。”
“那就谢小郎君了!”农人高声道谢,收起铜子。
干完手头的活去集上给婆娘割几斤猪肉吧。
农人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做着手中活计。
玄灏一路走过,纸本上已是密密麻麻,褡裢却越来越轻。
杂毛旅马慢悠悠地走着,玄灏坐在马上翻着纸本,捋顺思路。
咸阳城郊农政基本良好,少有兼并,官府均地相合政令,除了赋税加增并无不妥之处,可以再看看别的地方。
杂毛旅马载着玄灏顺着官道旁的侧道慢慢行走,官道上来往车马渐渐多了起来,客商行商,邮差驿差,进城农人,主道上车马来往,侧道上大都是牵马慢行或徒步者。
玄灏虽然骑在马上,却也在侧道上几步一停地慢行,不时停下与旅人交谈几句,在本上记下几笔。
商贸货殖,天下财货转运之事亦是重中之重,身为齐人更是偏好功利,玄灏一边细细询问,一边记录。
咸阳多大宗买卖,以煤炭麦子和铁矿石为主。秦地自天下一统之后百工之业发展迅速,咸阳对铁料需求大也是正常。奢侈品来往不如其他大城,但金银倒是不少。
正思索着,旅马不知不觉走上了正道,玄灏也不在意,调转马头靠近一支走得慢的煤炭货队,敲敲队中领头马车的窗沿,与管事攀谈起来。
“您这批货到咸阳得利不小吧?”
“看小郎君是读书人吧,问这些是有什么要紧的吗?”管事掀开帘子,面目和善,嘴上也客气。
“没什么要紧的,先生布置的课业有些商贸之事,所以想请教请教。”玄灏随口一答,向管事拱了拱手。
“唔,我也就是个做事的,帮主家看送这批煤炭,得利多少我也不清楚。”
“那您这批煤炭是从哪运来的啊?”
“这个啊,我是从潼关接手的,估计是晋山那边开出来的。”
两人正攀谈,却听闻身后传来喊叫之声,车队慢慢停靠道边。一个伙计跑来,凑到马车窗旁说了几句,管事眉头一皱,推开车门,向玄灏一拱手说道:“后面出了点麻烦,回来再与小郎君接着讲。”
“您那边出了什么事?”
“有个喝醉了的浪荡子纵马冲撞了后面的货车,本来这种事不用我管,可伙计说看他衣着不像寻常人家,马也是好马,说不定是哪家的公子。”
“那我陪您同去吧。”
“小郎君请便。”
玄灏翻身下马,牵马随管事向队尾走去,不多时便到了队尾,看到了“惨烈”的现场。
大车侧翻,煤炭撒得满地都是。雄壮的白马半躺在道边打着响鼻抖落身上的煤渣,一名青年坐在白马旁的草地上,身上白衣几乎看不出颜色,手中擦拭的宝剑和背上的雕弓却看得出来不是凡品。几个伙计围着青年不敢妄动。
“这位公子?”管事上前一步,脸色却很不好看。
“呃,你是这的管事吧。”白衣青年抬起头来问道,口中还带着几分酒气。
“正是在下。”
“这些煤炭多少钱,我赔了。”白衣青年的手伸到怀里,却突然一滞。
“身上好像没带钱,不如改日再算?”白衣青年的脸上满是尴尬。
管事面色更加阴沉,张口说道:“公子府上在哪,我改日派人去取。”
“在京师……”白衣青年的声音又小了几分。
管事一抬手,几个伙计围了上来。
“那就劳烦公子跟我们走一趟了。”
玄灏却眉头紧皱,这人分明是京师国子监白祭酒的孙子白瓯白建瓴,玄灏在京师时还与他关系不错。白祭酒是四国时期的全齐状元,当今的国子监祭酒,他老爹也是本朝状元郎,翰林院的翰林学士,他可谓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可恨的是这家伙完全不珍惜,虽然他的确文采不错,写诗做赋甚至有上流水平,却一心要做个放荡侠士,甚至练了一身好武艺,与玄灏相比几乎是两个极端。
“等等。”玄灏开口道:“这位公子的钱我替他赔了。”
“那就请小郎君代他赔偿十三两银子,煤炭倒是不值这么多,可大车也被他撞散了,修理也要一笔钱。”
玄灏从小本中撕下一张白纸,几笔写下一张便条:支取白银十三两。
“拿着它去布政司取钱,自会有人给你。”
管事的面色却丝毫没有好转,没有要去接那便条的意思。
“小郎君不愿掏钱就让他自己赔偿,何必开这样的玩笑,当我是傻子吗?拿张塾里学生写的便条就去布政司要钱,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布政司会管这十三两银子的事吗?”
玄灏叹了口气,只好对管事说道:“我身上也没那么多钱,不如我跟你们进城,支取了银子再赔给你们。”
“那请这位公子和小郎君一起跟我们进城吧。”
两人各自骑着马跟在管事的马车旁,玄灏的杂色旅马却比白衣青年的白马矮了一头,白衣青年垂头丧气,玄灏掏出小本写写画画,
“白建瓴,你怎么在这,一见你就没好事。”玄灏没好气地说道。
“我还不能出来逛逛吗。”白瓯的回答却没什么底气。
“你爷爷那么容易放你走这么远?”
“游学……”
“你就不能学学你爹爹你爷爷好好读书,一家两个状元公,你这一棵独苗却成天想着出来闲混。”玄灏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嫌弃之色。
“我想闲混就不出京师了!我这是游学!”
“游学你不带书笔带剑带弓?在京师你就成天想着当侠士,我还不知道你吗?”玄灏脸上几乎写着嫌弃两个字。
“你怕是跟杨相公待久了吧,分明小我两岁,说话却跟杨相公一样。”
“谢谢夸奖。”
两人边走边聊,雄伟的咸阳城已经依稀可见,作为秦国故都,繁盛的咸阳如今依然是三秦之地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城上兵卒端着火铳四处巡视,城下行人车马络绎不绝。
玄灏和白瓯走在车队一侧靠近道中的位置,两人随着车队慢慢前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转头看去,身后车马都已经避在道旁,道中间却是一辆精致马车,车身纹饰娟秀,两旁无数骑马家丁相随,还有几个衣着光鲜的看似纨绔子弟的青年夹杂其中。
管事掀开车窗布帘伸出头说:“两位跟我到道旁让让道,等他们过了咱们再进城。”
玄灏转头问道:“这是什么人,这么大排场?”
“你不知道?这是西安府张府台家的千金,从小娇生惯养,可惹不得。”
玄灏却面无表情,拨马向道中间靠了靠,张口说道:“哦,可是我大齐律法只规定官府征道,急递和行军时需要让道,为什么要给她让道?”
“小郎君是书读多了吧,天下哪有全按律法的道理,人家是大官家里的大小姐,小郎君和这位公子若不想让道,出了事我可管不了。”管事一边指挥车队靠向路边,一边说道。
“你怕吗?”玄灏微微发笑,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转头向白瓯发问。
“我怕啊,我可真怕被这芝麻绿豆大的知府抓了,那我可真是不够丢人的。”白瓯满脸的无所谓,雄壮的白马直接横挡在道中,姿态十分潇洒,可是配上那一身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白衣越显得分外滑稽。
“前面是什么人,敢挡我家小姐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