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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自盘古开天辟地后,万物各从其类,生衍不息。风光秀丽的悠谷之中,一玉树临风而立,晶莹洁白,玲珑剔透,四周有祥云环绕,异彩纷呈。百年后,玉树化为一翩翩公子,名为沉香。一瑶草汲取日月精华幻为人形,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名为瑶姬。
千寻极目远眺,向东二百里有一山,远远望去,天边山峦,氤氤氲氲,浮着一层烟云,姹紫嫣红的百花盛怒绽放,此山曰巫山。
走了不知多久,行至山下,见山腰处绿水环抱,苍山翠林,石壁沿有山泉汩汩流下。千寻顿感口渴,遂沿山路直上,直至那境地,仰首接了一抔泉水,泉水清澈甘甜,爽清于人。畅快饮罢,她正要回身离去,突闻岩壁后方传来异声,再细听过去,像人发出的低低闷响。
千寻循声往山后一望,见有一处隐蔽洞穴,洞口约莫十几丈高,方才的声响是里面传来的。揣着探究之心和一丝紧张,她悄身而入。
洞内一男子背影盘膝而坐,头上方竟冒出了一丝白烟,又约莫过了半柱香功夫,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浓浓的黑血。待捱过急火攻心的痛楚,毒劲儿渐消,血髓畅通后,男子才动作优雅地站起,其身姿颀长,一袭月白色锦衣,滚过层层叠叠的昙花,自是风姿绰约,玉貌琳琅。
他端量了千寻一番,淡淡道:“我不管你从何而来,但今日所见所闻,若说出去半字,怕是有来无回。”话声虽清朗动听,但其中却有一种令人悚栗的寒意。
千寻屏气慑息,又见那玉貌男子身速如燕,微一起落,便是四五丈远,不消片刻,早已消隐无踪。
千寻返回那汩汩不息的山泉岩壁处,饮了几口沁凉,想压压惊,抬首惊现一绝色女子飞掠而来。这女子云鬓高挽,粉面桃腮,眉如春山,秋水盈目,鼻若悬胆,半点樱桃微微露出唇中的半行玉贝,一袭雨过天青色罗裙更衬得青丝如瀑,肤若莹玉。此等绝世丽人,就连千寻一女儿家竟也一时看得痴醉。
“小姑娘,你在这山上可曾见过一公子?”女子温婉询问道。千寻想如实说,又思忖方才,一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正在这时,行云流水般的优美音律自天边传来,琴音袅袅,令人不禁想象烟波浩渺之上,风过千帆的画面,称之为天籁绝音毫不为过。
绝美女子瑶姬一喜,忖道:“是公子。”千寻疑惑,循她目光往巫山顶上望去,果真见一翩翩佳公子在那上方抚琴,而这公子也正是方才的玉貌男子。只见绝美女子瑶姬轻拧柳腰,莲足一点,霓裳飘飘地掠至半空,脚下借以着力的一片彩云,冉冉飞了上去。
巫山顶上,云蒸霞蔚。玉貌公子沉香自顾自地抚琴,似乎没有注意一绝色女子正袅袅婷婷,款款而来。一曲罢了,沉香负手凝立,身姿高挺,岩岩若孤松挺立,气质优雅。
“你我情止于此,再纠缠又有何益?”他目光望着远处,漠然道。
瑶姬眸底透伤:“可叹,那日红烛尚未燃尽,枕边人却已离我而去。我苦寻公子到此,只想知公子心底的苦衷。”
沉香怔了一怔,轻勾嘴角,回首看了一眼这其相无双,其美无极的瑶姬,漫不经心道:“我本为玉树,修炼百年才得以有了灵性、灵力、灵气。然若成仙,怕要捱它个千年万载了,不过,你这集日月精华于一身的处子精血,倒是令我元气大增。可叹啊,如今这一株瑶草对我已毫无意义了。”
瑶姬身形颤了一颤,眸如秋水雾里看花,早已泪眼盈盈,强忍眼眶欲滴之泪:“为什么,公子如此无情……”
千寻又一次抬首望去,见玉貌公子不知何时离去,独余瑶姬一人失魂地立了良久,直至日落山崖,她瘫坐在地,埋头哭泣。
眼见起了山风,千寻思虑再三,决定还是沿险峻山路往上而去,虽不知他们其中缘由,但见此景,便不由暗骂公子薄情,叹息美人一片痴心了。山路难行,对千寻来说费九牛二虎之力,攀上顶崖也实为不易。
瑶姬抬首看她,一副神魂俱失的样子:“小姑娘,你可知心痛是何滋味?如此,真不如心死了之。”风吹起散落的花瓣,馨香依旧,但却清冷冰凉。千寻神色怔然,将目光转向那架已是杳无音息的古琴上,琴身素雅,琴角刻有一株瑶草,展现着随风而舞的自在写意。
瑶姬收敛起悲哀深怨之颜,缓缓地步近古琴,玉手轻抚琴弦,丹唇轻启:“怨公子兮帐望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云雾之间,仿佛一幅悠悠山谷,芳草薇薇的画卷慢慢展开,画中的瑶姬着一双素白绣花丝履,纤足弯翘如月,一袭青衣沐浴过兰草的雨露,散发着宜人芳香。她莲步蹁跹,飘然而舞,眸光流转之际,见一公子漫步而来,一袭月牙白锦衣似山涧飞溅的清泉,又似温淡春夜里的一抹月光。
舞罢,瑶姬颌首浅笑,沉香目光灼灼,如醉如狂。晃了眼?亦或是动了心。你琴声悠扬,我舞步翩跹,携手共看柳暗花明,风光无限。
阴阳相移,寒暑更作。瑶姬本灵体虚微,风火邪毒入侵,不免承受着焚烧熏灼之痛。沉香疼惜之余更有存亡与共之心,形影相随,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红绳一牵,终成眷属。瑶姬着了一袭霓裳月色裙,抹了绮丽的妆容,亚红的抹胸上方露出白瓷般的肌肤,令人目眩神迷。腰间,衣带无声松开。沉香亦应和一笑,拂袖燃起一对红烛,烛光摇影,明明灭灭一整晚。一童颜鹤发,拄杖巾囊的月老仙师打此而过,徒留一阵叹息,遂驾烟雾云霞而去。
青丝缕缕在夜风中飞扬,瑶姬终是回过神来,原本晶莹清澈的双眸,此刻已成了两只无底的黑洞。“公子弃我而去,我苦寻而来,不想,却如此……”瑶姬的声音缥缈,几不可闻:“空负百年心,何用苦心魂。”
她闭目念起丧心咒,此咒能使灵魂入于冥寂,涤除尘世人情,心如死灰。咒结心魂为符令,内炼成丹为丧心丹,食之则心死。瑶姬吞下此丹,风吹着她的裙裾,翩飞如凌乱的蝶。
千寻怔然之际,又见瑶姬眼神一空像失了生气般,身骨软软瘫了下去,不省人事。她心悸不已,忙转身往来时山路而去,跑至山泉后的那隐蔽洞穴,见里头两旁山石,狼藉飞列。
千寻屏息而入,忽听一声极凄厉的怪啸之声传来,令她不寒而栗。待平抚了下,她便往里又走了一阵,寻见了被火毒缠绕、张牙舞爪、双目火赤的沉香。
“我的脸……啊……”他痛苦地捂着脸,叫声越发凄惨,原本颀长挺直的身形,此时扭曲着如风中柳絮,左折右回。
千寻骇然不已,忽然间,一道蕴含着怒气的温润嗓音从天而降:“好一只幺蛾子,自取灭亡可就怨不得本公子了。”她定睛一看,惊见一张被火灼烧后的可怖面孔瞬间将至,一时便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沉香淌着血的嘴角狞笑一下,一把锁住千寻的脖颈,将其拎起。千寻痛苦地扭曲着脸,火辣辣的灼痛蔓延至全身,其力道似乎要将她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