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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瞳孔骤然一缩,怔了一下,继而松手放开千寻,飞身向外掠去,眨眼不见踪迹。良久后,千寻方能缓过气力,歇了一阵儿,踉踉跄跄走了出去,脚下磨起的水泡被石堎刮得血迹斑斑,生疼。
抬首望去,一弯新月疏疏淡淡挂在巫山西南方,像一幅浅淡的山水画。
沉香凌虚步空,衣袂飘然落至瑶姬身边。
瑶姬平躺在地,睁了睁双目,见一颀长身影挡住了明净的月光,细望去,看不清面容,因他戴了一张象牙白面具。
他黯然,将欲离去,又听瑶姬熟悉的声音:“是谁……可是公子?”心中思潮翻涌,不日之后自己身魂俱散,荡然无存,便答:“我是无痕。”
瑶姬神色空茫,望着天低低道:“你说,孟婆与月老可也曾是有情人?只是……一个牵了情丝,一个断了红尘。”
松风水月,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山风夹着百芳的清香,在树旁枝尾悠悠飘荡,惹得底下的人儿昏昏欲睡。千寻头顶在双腿膝盖上,双手插入怀里,眼帘一睁又阖上,困意渐浓,片晌后,便睡了去。
情难舍,心难死,花朝月夜,转眼便成指间沙。
沉香立在天地之间,看晨曦杀破雾霭,一点点濯淡了身后的影子。
“你要走?”身后瑶姬话声苍凉。
沉香回首,瑶姬脸上凄迷的深暖和眸底的哀怨,似在灼烧着他的心。
瑶姬走近,纤弱的柔荑搭上了他的肩:“我知道,你是无痕。”手抚上他遮脸的面具,指腹**、磨弄着,声音柔美:“娶我可好?”
沉香怔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起,我……”
瑶姬神色一黯,缓缓道:“公子薄情,就连你也不肯留恋半分。”
四目相望,沉香的心中仿似有潮汐的浪潮,一波一波,拍着心岸,他轻揽瑶姬入怀:“怎会不留恋?我是爱你的。”
瑶姬将脸颊贴在沉香胸口,闻着他衣衫上淡淡的熏香,嘴角却泛起一丝冷峭。
那夜,你也曾这么说过,可,你食言了。
残梦未醒的晨晓,思绪飘零的月暮,迎来了多少镜花水月?又送走了多少落红满地?
千寻身后烟云缭绕,清早的雾气将发丝拧成湿润润一条,有水滴顺着发丝落到脚跟。耳畔忽而落入一丝一缕、优美的弦音,她立身抬首看那山崖,见一抚琴男子玄衣古袍,长发如墨,绝了风华。瑶姬舞姿妙曼,翩若轻云出岫。
千寻凝了凝神,思忖道:“沉香容颜尽毁,难怪会戴一面具。想来不是公子薄情,原是火毒之事,瑶姬并不知晓。”
沉香故作无恙,借内力强自按捺,而毒火仍像无形的绳索缠绕着。
终于,弦断音息。
他缓缓立起,目光从那瑶姬身上,转望苍穹:“巫山一别,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从此,各安天涯。”
瑶姬俯身取了一觞酒盏,莲步轻移:“既不能同饮合卺酒,离去之际,就请公子喝杯断肠酒吧。”她莞尔一笑,只是那笑容太过冷淡,只停留唇边,未达眼底。
何为断肠酒?
沉香一怔。
“断肠酒,饮之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公子未曾体味过这般滋味吧?”瑶姬细软手指磨弄着盛酒的觥,又柔声道:“我所爱的公子啊,即便你变为风或雨或一草一木,我也认得,怎你说是无痕,我就认不得?只是我的心已死去了,不痛了。”
瑶姬面无表情,依然明艳动人。
沉香接过那觥酒,身子僵了一刻后,一声涩笑,宽袖一甩,一转身仰头饮尽。
瑶姬身形一转,如飞燕般掠至沉香面前,倏然伸出五指摘去他面具,不禁神色立变,声音惊颤:“公子,你的脸!”果如瑶姬所言,沉香顿觉一阵漫天旋转,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你中了火毒……”瑶姬一念凄怆,眸底却如清云般荡开幽凉。
那日,他为瑶姬苦觅解毒之方,遇一仙人示知,且授意其云雨交欢之事,道:此毒无解,但可用元阳之术转移病体,一命偿一命。
良宵苦短,殊不知,他在中燃烧。
回光返照,沉香重现了如初的面庞,淡淡然笑如清风柔软,又似春光明媚,他言:“断肠酒的滋味令我铭刻心骨,生生世世,忘不了。”一股毒火从丹田升腾而上,火酒交溶,只觉身体一寸一寸地在焚烧。
沉香目中光华闪动,渐渐靠近,吻上她冰凉的发额:“瑶姬,我把我的心给你。”
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微弱:“一缕清风一缕魂,不知我化为清风后,你可还认得我……”顷刻间,火光泯灭,沉香的魂骨消散殆尽,荡然无存。
良久,瑶姬垂眸,空茫茫的灰瞳没有焦点,脸庞隐在缭绕的雾气中,难辨神色。
“情难思量,公子已不知归处,叫我如何偿还这一世情?”她自顾自地道,一抬颜,已是清泪两行。
千寻触景伤怀,泫然欲泣。
瑶姬缓缓地撑起身子,转过身面对着千寻,又一次问:“小姑娘,你可知心痛是何滋味,他说,他的心给了我……”
公子为风,我是天边守望着你的朝云。黄昏,我由云化为飘洒的暮雨,向着高山和悠谷,讲述你我的故事。行云行雨,非花非雾,为谁来为谁还去?你可听见,寂寞而冷清的我,在暗夜里隐隐地啜泣。我在等,等下一世,我来偿还欠公子的一杯断肠酒。
千寻仰首,天际飘来的一滴雨悄然滑入琉璃瓶,这潇潇冷风,似乎不懂雨的相思之意,一半吹落天涯,一半吹落海角。
忽听一阵隆隆之声,万物震动,地面凹陷出了约十几丈远的裂缝。千寻跌入其中,溅起的砂粒扑上脸,迷了眼,又痛又涩。
待一切平息,千寻揉着干涩的眼,环顾四周,见皆是黄土堆起的沟壁,隐天蔽日。不知是何物掺在土粒里发出耀眼的光,千寻拣起,原来是块手掌大小的镜子碎片,质地细腻柔滑,晃动间隐有金沙一般的光泽浮现。
一姿容美艳的女子缓着步子,自后方一步一顿地靠近千寻。
她上身披着薄薄的黑纱,姣好的身段若隐若现,独有一番妖娆之气。她目光盯在千寻耳鬓后露出的一节白嫩脖颈上,舌尖无意识舔舐了下红唇,枯瘦的手慢慢地向千寻探去。
一道金光刺目,女子正瞥见千寻手捏着的镜片,面色一慌,忽的猛一抽手。
千寻怔然,回首望去,见身后一女人皓齿微露,正笑盈盈地瞅着自己。
女子伏在千寻耳边道:“小姑娘,快些丢掉你手里的不祥之物,它会招来祸端的。”
千寻疑惑地睁大双眸,双手拿着左看右看,结果镜光一照一闪的,她不知身后女子娇嫩的皮肤上,已慢慢地起了一层层细微的鳞屑,一点点地往下脱落。
女子慌忙手遮脸,趁千寻不知所然之际现出蛇身,一溜烟钻入了土里,消失了。
这时,凭空一道霹雳,翻滚于穹苍的巨龙向着地缝俯冲而下,一阵阵的旋风卷起十多丈高的尘雾,中有光影腾起,竟是那龙化为一披头壮汉。
千寻目瞪口呆,只见眼前的壮汉身长八尺有余,**袒腹,左臂纹有一盘龙刺青,足下踏一双玄铁龙鳞靴,腰间束了条三股粗麻带,手中还提一只乌沉沉巨锤。再观其颜,宽额方脸,面色红中透紫,两眼凸起好似一对铜铃,两道眉艳似红霓,下颌微有须,模样粗犷凶悍,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