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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四,雨歇,阳光穿过云层照射下来,照在身上,柔柔的,似情人的抚触,心生惬意。
乡试结束,得三日后才会放榜,正好有时间访亲探友、游玩赏景。沈慧作为信州沈家的领军人物,在南昌城中最具盛名的“一石居”遍宴信州考生,应者云从,无不欣然前往。
这是赤裸裸的收买人心啊!对于大郎,沈睿有了更深的了解,不曾想这个堂兄居然也懂感情投资------信州府乃科举重地,本科乡试中必有人能出人头地,他日入朝封侯拜相也不无可能,结交于萍末,而显真诚。
席间谈论最多的自然是乡试,大多是青年,一众秀才之乎者也,相互探讨考试得失。考试结束,中与不中尽看主考官喜好,这时候总能放松些了。人多热闹,席间杯觥交错,很是喝了些酒,尽欢而散。
次日,春日融融,微风轻轻,赣江河畔,一幢三层楼阁平地而起。二百余年前,滕王李元婴调任江南洪州都督,次年在此建豪阁,是为“滕王阁”。滕王此人,“工书画,妙音律,喜蝴蝶,选芳渚游,乘青雀舸,极亭榭歌舞之盛。”一个王爷,有此般喜好,亦属异类。此阁初建之时,端的是富丽华贵,皇家风范尽显其中。只是,亭台楼榭,再如何雕栏玉砌,终究是敌不过日晒雨淋,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三层阁楼却是鼎丰十年知府范坦初初上任时修建所成,右相范致虚为之作序曰:“阁崇三十有八尺,广旧尺四十尺,增高十之一。南北因城以为庑,夹以二亭;南溯大江之雄曰压江;北擅西山之秀曰浥翠??”临江粼粼,飞檐巍巍,明黄淡褐,古朴典雅,颇具江南水乡风情。此时亦有江南四大名楼之说,凡洪州滕王阁、鄂州黄鹤楼、巴州岳阳楼、建康阅江楼,各具风采,别具一格。
“滕王阁”之行早在计划之内,彼世快节奏的生活,终日里工作繁琐,哪有闲暇时间游玩赏景,心底里是羡煞了惬意闲淡的慢生活,泡一盏茶,捡一卷书,看一片云,听一片海,大概便是萦绕心间的梦。此世倒是好命,生于钟鼎之家,锦衣玉食,不须为斗米折腰,品读千卷,无关乎风花雪月。江南的烟雨,江南的楼阁,江南的油伞,江南的小巷,皆是美景,皆可入画。
时已黄昏,凭栏而望,但见远处云烟淡淡暮蔼沉沉,湖川曲折,江水滔滔,近处里巷宅舍,船舸塞渡;清风徐来,梢公歌声缓缓:波浪拍岸,雁群起舞盈盈。沈睿只觉胸襟舒畅,曼声吟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秋水”二字念的有些含糊。
“咦,沈兄此句妙甚,不知出自何处?”问者乃是弋阳生员陈康伯,昨日“一石居”与沈睿等人相识,甚是投缘,今日便相约共游“滕王阁”。
“长卿多此一问,显之所诵未有所闻,自是登楼之赋。”徐元杰早已折服于沈睿的“才学”,几于盲从。
“哦,只这二句便教人心痒难耐,沈兄当诵全篇才可。”另一人二十多岁,偏偏蓄了胡须,顿显老成,乃是朱夫子学生、玉山人赵蕃赵昌父。
“昌父所言极是,显之但莫藏私。”附和者面容消瘦,略显憔悴,看着像有三十来岁,却是鄱阳人姜夔。
沈睿摸着鼻子,暗骂自己嘴贱,也怪那王兄怎么就没写出那篇文章来,眼瞅着这几人一副“欲求不满”的饥渴模样,也是醉了,斟酌着换了几个名字,当然也将“秋水”换成了“春水”,把《滕王阁序》背诵了一遍。
“好文章??”滕王阁高三层,每层都有厅堂、小间、廊道,可四面观景,三人自南面廊道转出,赞叹声正是其中那个锦衣公子装扮之人发出:“江南形胜,物宝天灵,青山绿水,美景妙文,幸甚,幸甚。”其时的官话以临安话为正,信州虽各有本地方言,但与临安官话同出吴语系,说与学都不难。这锦衣公子肤色白晰,五官精致,声音略显沉闷,说起官话倒算标准,但在沈睿听来却是不太自然,呃,就像是那世过了专业八级的中国人说英语,明明每个单词都说的异常标准,但就是缺少那种土生土长的纯正韵味。
另外两人默然不语,站在锦衣公子身后,足足高了锦衣公子一头,目光灼灼,整个一哼哈二将。
这锦衣公子显然是富贵人家子弟,却很是自来熟,含笑作揖,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对了,在下任啸,还未请教各位公子尊姓大名呢?”
对方谦逊有礼,虽然稍显唐突,这边几人倒是对其观感甚佳,纷纷具名还礼。
沈睿悄悄观察徐仁伯几人的表情,未见一丝异常,暗自呐闷:“是我眼睛太毒,还是这几位迟钝呢?祝英台的戏码,也不太难分辩吧??”那叫任啸任笑还是任潇啥的,唇红齿白,身材??倒是瞧不出有异样之处,但明显就是一西贝公子好不好。花木兰祝英台战豆豆们,演技派嘛,大概也学了高明的化妆术,否则与她们相处的人怎会傻傻分不清楚?咳,睁眼瞎呀??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竟然是花须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面,荣幸之至呀,不虚此行??”自称任啸的西贝公子丝毫不掩饰欣赏喜悦之情。嗯,编贝般的牙愈发刺眼了。实在是太热情了,恨不得来个熊抱呢。
沈睿心存先入为主之识,实在是这任啸长的太??特么帅了,帅出天际,帅成了美,这绝对不科学。仔细观察,嗯,喉结是有的,简单化妆就成了;某些部位是平的,春意正浓,寒气未消,穿着厚实,里面再束缚一番,当然瞧不出;身材嘛,适中,比自己矮了近两寸吧,一米七的样子,也正常,这方面可以忽略,高矮胖瘦决定不了什么;至于声音,低沉,略微沙哑,只是先前说话时某个音节拔高,像是破了音,大概是有意压低声音了。如此细细想来,愈发认定所猜属实。
任啸这番表现,沈慧徐仁伯倒也罢了,姜夔三人愣了愣,望向沈睿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丝羡慕,这才是真正的名声在外呀。文人嘛,最重一个“名”字,出名要趁早,沈睿无疑是大步走在前面了。
沈睿看看沈啸,唇角含笑,颇有蒙娜丽莎的神秘与魅惑,对方却是毫不闪缩,从容直视。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甚是诡异,徐仁伯甚至想起沈睿的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来,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这也太荒谬了。不过,这个时空,所谓文人骚客,断臂山这种桥段并不罕见,似乎没必要惊吓如斯。
沈慧更是想多了,辛沈两家有意联姻的事情是有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悄无声息请了,该不是三郎他不爱红妆爱武装吧?这一刻似乎是恍然了,也愕然了,必须做点什么呀------咳了声:“天色已晚,该回城了!”这是决定要棒打鸳鸯了。
当事者之一的沈睿完全想不到旁人会有如此奇芭的想法,否则定然崩溃。而任啸显然根本没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看看天色,真正是落霞片片晚照点点,似有些黯然,继而振作起来:“相请不如偶遇,我等有缘相见,不如在下做东,寻个地方喝上几杯如何?”
才不如何,沈慧作为沈家这一辈的大郎,有责任照顾好兄弟们不让他们走上邪路,就算有那苗头也不行,坚决的防患于未然,当然是用词委婉却用意决绝的表示没法去喝上几杯。情有可原嘛,对于乡试考生而言,明日放榜是头等大事,喝酒影响睡眠,有损明日仪容------一旦中举,是要面见座师的,醉眼惺忪的成何体统?!
众人告辞离去,留下任啸怅然若失。
南昌城有门七座,均高二丈九尺,名进贤、惠民、广润、德胜、章江、永和、顺化,众人离了江口,自北大门德胜门入城。城门外二里是一片广阔沙地,有景曰“龙沙夕照”;左去五里是下沙窝刑场,是有“孤魂野鬼德胜门”一说,一旦战事发生,军士也由此进城,又有“刀光剑影德胜门”之说。
几个人刚欲通过城门,便听得身后“哒哒哒哒”一阵异常急促的声音自远近,伴随着一路喝叫:“六百里加急!让路!六百里加急??”一卷黄尘滚滚,一骑飞驰而来。城门口的进出人等赶紧闪避两侧,让这飞骑冲进城,“六百里加急”兀自在暮色昏黄中久久回荡。
此时传递紧急情况采用马上飞递之法,视公文紧要程度,分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数种。先前这骑士一路飞驰,路过城门时并无停顿,只是掷给守城军士通关证物,可见情报之急。
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沈睿几人相互望了望,尽皆忧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