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薇叉着腰站在窗边，问我：“徐一你什么时候那么聪明了，晕车的人不应该都是猴子的智商吗？”
　　“猴子？还有只猴子叫齐天大圣呢！”我闭上眼睛，“以前都是让着你，不然以我徐一的实力，文武哪面都是无敌。”
　　“给点阳光就灿烂。”依薇拉开窗帘，正午的温煦阳光撒入房间，“给你点画面，你是不是就要当达芬奇？”
　　“说的轻巧，那可是个老谋深算的副校长。”我自吹自擂，“要不是我稳住了气势，咱俩肯定压不住她的气焰。”
　　“傻子，你说这副校长。”依薇靠着床柜问，“她会不会是杀人凶手，把五个失踪的学生都杀了？”
　　“应该不是。”我坐起来，“她应该只是个妄想接替老校长，贪图享乐，剥削学生，还不想让自己的升官路受阻碍的老资本家娘们，学校因为闹鬼而停课这种事情太离谱了，毕竟现在是唯物主义科学主义的世界，要是传到上头去，她名声就不好听了。”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下一步——当然是睡个午觉。”
　　“你睡地上，我睡床上。”
　　“要不要这么狠心啊？”我大叫，“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我睡地上你就开心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
　　“不睡地上也可以，但要画一条三八线，不能越过。”依薇脱掉她的长风衣放在床中央，“一根脚指头都不准伸过来。”
　　“还三八线，你怎么不说楚河汉界柏林墙秦淮河东非大裂谷马里亚纳海沟？”我弱弱嘟囔，“小时候你还吃过我脚指头呢，现在还嫌弃上了……”
　　“你鸡零狗碎说什么呢？”依薇的铁拳一攥，我的心也随之一紧，“大点声说。”
　　“不说，睡午觉，等副校发资料，送钥匙，然后起床，走访，抓鬼。”
　　……
　　一觉醒来，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依薇葛优躺在沙发里，嘴里还在嚷嚷着“三星大剑魔，红豆生南国”。
　　她不喜欢睡午觉，我则完全相反，每天一到正午必定困得睁不开眼，这也是多年和爷爷在夜间熬夜驱鬼留下的习惯性生物钟，和大学生一模一样，一到晚上精神百倍，一到白天精神萎靡，简称“昼不醒，夜不睡”。
　　“醒啦？”依薇听到了我的动静，“我刚刚点了两杯车厘莓莓，喝不喝？”
　　“什么鬼东西？”我睡眼惺忪，“你要学潘金莲，毒杀亲夫？”
　　“乡巴佬，是上海少妇，你最爱的少妇啊。”
　　“哦，上海可以，少妇也可以，合在一起，我不喜欢。”
　　“切，又在说癫话。”
　　我不答应依薇的贫嘴，像老僧一样盘腿坐在床上，拿出手机。
　　陈副校在陪警察叔做笔录的百忙之中并没有忘记给我发学生资料，失踪的五个学生名单已经在短信收件箱里躺着：王四汗，曲比天阳，海来么阿香，木尔比只，李七七。
　　我看这五个名字如同看五具冰冷的死尸，虽然我还不知道学校里的五个鬼魂是不是他们，但这几乎已经是现成的事实了，我不能不这么想。
　　“依薇，学校大门的钥匙送来没有？”
　　“送了。”依薇举起右手，她的手腕上是一把超大号的钥匙，“刚刚三点的时候服务员送过来的，副校长看来还是不想坐牢，这么守信。”
　　“坐牢不是她想不想的事，她犯法就得坐牢，不犯法她再怎么想坐也坐不成。”我翻身起床穿鞋子，“不要玩金铲铲了，没有出息，走，去光顾一下失踪少年们的家。”
　　“现在吗？能不能等一会儿？”依薇食指疯狂点屏幕，“让我把这一局打完，我就是黄金了。”
　　“败家娘们，你不走我走了。”
　　……
　　第一个要造访的是马道街道68号的王四汗家，依薇和我坐了四十分钟的计程车才到，我向来晕车，只要带顶子的车我一概晕得批爆，这一路又是趴在依薇腿上睡过去的。
　　“妈的，怎么这么远。”我脚步轻飘飘，牙根酸，后脑勺阵阵疼，“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要让我坐灵车，说不定我会晕得活过来吐两口。”
　　依薇看着手机上的导航，揪着我的后领在小巷里拐左拐右，见到人就打听王四汗家在哪里，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就确认了目标——一间带院的破旧小平房。
　　“有人在吗？”我忍着想呕吐的感觉，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屋里传来叮叮当当的物件散落声、噼噼啪啪的脚步拖沓声、叽叽呱呱的嘟哝声，并且越来越近，很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说是打开，但其实只是一条门缝，一个络腮胡大叔看着我和我身后的依薇，问：“你们干什么？”
　　我说：“您就是王四汗的家长吧，我们是王四汗的老师，我们来……”
　　“啪！”
　　话还没说完，络腮胡大叔直接把门关上，懒散地说：“我不是他家长，我是他后爸。”
　　我和依薇目瞪口呆——后爸难道不是爸？这家伙脑子抽了？
　　络腮胡大叔回到屋里，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接着是两个人的争吵声，骂得仿佛有点脏，依薇直皱眉，拉着我要走。
　　“什么鬼啊，走吧走吧，我们去下一家看看。”
　　“没事没事再等等，要是他们吵完还不开门，就走。”
　　于是我为我的这句话付出了代价，整整七十七分钟，一直到我靠在墙角上头皮发麻脚发酸，依薇坐在台阶上都打完四局金铲铲了，他们才吵完。
　　我不得不佩服四川人的嘴巴，比河马的屁股还能喷，骂了那么久居然一句重复的脏话都没有，甚至越骂越臭，越臭越骂。
　　接着又是熟悉的“叮叮当当”“噼噼啪啪”“叽叽呱呱”，但这次开门的换成了一个瘦削阿姨，她殷勤地说请进请进，我点点头把依薇拉进来，顺手把她的手机没收了。
　　“还玩，能不能有点老师的样子？”我捏捏她肩膀。
　　“你干嘛，哎呦，老师不是人啊，教师法里规定老师不能玩游戏吗？”依薇蛮不在乎。
　　“姑奶奶，先装一会儿，求你了。”我就差给她跪下了，“回去我让你玩，我给你边按摩你边玩，手机平板电脑PS5一起玩好不好？”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