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之走过去拉住云想容冰凉的手，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医馆那边……暂时没什么事。”她觉得自己的言不由衷实在表现的太明显了。
　　李安之拉着她走上城楼，绕过满地的尸体，找见一个空旷的地方，趴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内城要塞。月光轻轻地洒在他们身上，像是很多个平凡的夜晚一样。
　　云想容装作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好好跟你道个别。”
　　她强忍住泪水，冲他笑笑。
　　“道别？”
　　“三年前，我被吊在英雄大会的会场上快要死了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想到你，还没有好好告别呢。”云想容低声道：“我不喜欢不告而别，尤其是爱的人不告而别，所以……我要好好和你告个别。”
　　李安之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不愿再说一些安慰人的话，例如“我们都不会死，我们都会好好活着”之类的，两人彼此都明白，日出之后的大战，必然是九死一生了。
　　他轻轻把云想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感受着她柔软的肌肤，感受着她呼出的热气。
　　“这个，给你。”
　　云想容像是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香囊，里面鼓鼓地装满了东西。
　　“这是什么呀？”
　　“给你的礼物……不许现在打开！”
　　李安之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将香囊凑到城楼上摇摇欲坠的灯笼下，上面绣着鸳鸯，还有他的名字。
　　“我自己绣的……”云想容羞涩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本来打算挑一个更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送给你的，可是今晚要是不送……就没机会了。”
　　她最后几个字变了声调，只好顿了顿，才平静地说完整句话。
　　李安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却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我不需要。”她忽然紧紧地抱住他，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女孩趴在他肩头疯狂哭泣，泪水肆意横流，“我……只要你。”
　　李安之为她擦干眼泪，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双眼深深地注视着她湿润明亮的眼眸，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心跳声。温柔的月光洒落在二人的侧脸，营造出一种似梦似幻的氛围。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一种柔软的触感让两人的心弦震颤。他们的双唇缓缓交缠，如此深情缱绻。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只留下两人之间的爱意无法言说。他们的吻如同一场绵长动人的旋律，让彼此的心灵紧紧相连，情感如波涛般澎湃。他们彼此沉浸在这甜蜜的瞬间中，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感受到对方所带来的温暖和爱意。
　　“我对你……至死不渝。”
　　如果注定离别，那就让这场告别，持续地再久一点吧。
　　“还有这个。”云想容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酒壶，举到他面前晃了晃。
　　“哪里来的酒？”他诧异地问道。
　　“我自己酿的果酒，从莫问那儿学来的。”她得意洋洋地说。
　　“你以前喝过酒吗？”
　　“没有。”云想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她毫不在意地举起酒壶，对着月亮细细端详。
　　“第一次喝酒，小心一点呀。”李安之担忧地说道，但显然面前的女孩儿根本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拔开塞子猛灌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
　　“要不别喝了。”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可她的倔强在这一刻莫名其妙地上来了，又喝了猛猛一大口，带着一些微醺的醉意，把红扑扑的脸蛋凑到他面前，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也喝。”
　　她把酒壶凑到他嘴边，他只好顺从地喝了一小口，果酒带着香味辣辣地涌进他的嗓子，云想容似乎很开心，又从他手里抢过酒壶。
　　“少喝点。”他皱起了眉头。
　　云想容丝毫不在乎，代价是没过几分钟她就醉倒在他身上。她像一只小兔子靠在他肩上，手再也没有一点劲，喝完的酒壶咕噜咕噜顺着台阶滚下去。
　　李安之砸了咂嘴，知道这果酒的威力其实不大，天亮之前绝对能清醒。小云姑娘能醉得如此之快，还是多亏了她浅得一眼见底的酒量。
　　云想容披着头发趴在他怀里，似乎在轻声呢喃什么。李安之宠溺地摸摸她热乎乎地脸蛋，突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她醉了，他可以趁这个机会不让她参加明天的战斗。
　　李安之想起了三年前在嵩山的那个生死之夜，云想容就用了同样的方法，让他躲过了追兵的追杀。他扶起怀里的女孩，确信她已经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要在脖子上轻轻来上一下，应该能晕过去了。”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比划着，“然后把你送走，送得远远的。”
　　他心意已决，云想容绝不能和他一起送死。于是他举起手臂。
　　忽然她的手攀上他的胳膊，将他牢牢地锁住。云想容半带着醉意半带着怒气，低声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诶？”他愣住了，“你不是醉了吗？”
　　“傻瓜。”
　　云想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恶狠狠地扑到他身上，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问道：“打算故技重施？”
　　“没有。”他嘴硬地不承认。
　　“你甩不掉我的。”她像是胜利者那样宣告，接着用很大的力气把他搂进怀里，低声道：“你永远不许离开我。”
　　“下来，有人来了。”他觉得此刻的姿势有些过于不雅了，女孩把整个身体都挂在他身上。
　　“我不信。”醉醺醺的云想容似乎比平时更倔了。
　　“真的，往下看。”
　　李安之走向城墙垛口，轻声道：“王远将军带着定州军来了。”
　　街道上火把点点，五百勇士视死如归地踏上城楼，他们是定州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注定牺牲的英雄。
　　云想容此刻突发奇想，问道：“我们死了以后去哪儿？”
　　李安之瞎编道：“我听说是天庭。”
　　她突然来了兴致，凑过来追问：“天庭是什么？”
　　“就是天上，有玉皇大帝，还有很多神仙居住在那里。”他搂着她，继续胡说八道。
　　她高兴坏了，说道：“那我们一起去。”
　　“上天庭之前会消除记忆，到时候你也认不得我，我也认不得你了。”
　　云想容不吱声了。李安之和王远寒暄了几句，又低下头看向她。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
　　“你忘了我，那我去了跟谁在一块儿呢？会不会对我很坏？会不会欺负我？”
　　李安之突然哽咽了，他捧过她的小圆脸，流着泪说：“不担心，不担心，上天不会欺负我的女孩儿的。”
　　远处的内城要塞逐渐模糊，寒风吹过湿漉漉的脸颊，吹得他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