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我也想好好学习的……”赵小燕望了一眼老师，又低下头去，轻轻洗着碗，水搅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萧小兰看见她咬着嘴唇，眼睛潮湿，看见了她心底里的委屈，道：“爸妈都很辛苦，也许他们也有很多做错的地方，我们做儿女的，一定要体谅，孝顺本也是做人的本份之一，不能丢弃。小燕，穷苦人家的儿女，来得就是特别艰难，但是世间事，一切皆在人为，我们就向小草学习，好吗？”“好。”赵小燕点着头，有泪水跌落。
　　“今天问路花了不少时间，明天我再来，来早一点，跟爸妈好好谈谈，日子再苦，孩子读书的时间，也是必须要给的。小燕，晚上如果确实没法子去学校，在家里也要抽空好好温习功课，有不懂的，白天上课记得一定要问老师，过几天我再给你找些资料书。现在这个世纪，读书已是根本，唯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再想想，我们环境再苦，苦得过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夜映雪吗？成功之道，唯勤奋，唯执着，唯顽强，唯奋斗不息。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已经是中学生了，这些道理一定要懂。”
　　萧小兰循循善诱，娓娓道来，赵小燕脸上泪水簌簌跌落，洗碗盘里叮咚作响，她哽咽着道：“老师，我懂，我会好好学习的……”萧小兰掏出钱包，里面钱不多，她几乎拿出了全部，就600块钱，递给赵小燕：“这钱你交给妈妈。”赵小燕手慌忙从洗碗盘里抽出，摇手不止：“老师，我不能要你的钱。”萧小兰塞给她，她硬是不接：“老师，我不能要呵……”一边哭出声来。在地上玩手机的小男孩，见姐姐哭，也哇一声哭起来，放下手机，爬起蹒跚向姐扑去。赵小燕将弟弟抱起，道：“弟不哭，弟不哭呵……”
　　“小燕，‘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句话听说过吗？一个人，要有仁爱之心，要有悲天悯人的情怀。老师身上带钱不多，这点钱也起不了什么用，只是老师一点心意。你要觉着过意不去，就好好学习，日后见着有需要帮助的人，力所能及，也请伸出你的手。在我小时候，我妈妈也是这样教导我的。”萧小兰说着，把钱塞进赵小燕衣袋，微笑道，“有时间看看《读者》，这本杂志不错呢。”
　　赵小燕仰望老师，脸上泪水如小河流淌，她哽咽着道：“谢谢老师……”
　　萧小兰捏捏小男孩脸蛋，自地上拿起手机，顺便拍了几张照片，告辞回去。八点半了，还要赶回学校呢。出了门口，赵小燕喊住她，放下弟弟往旁边一路小跑开去，很快带了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人过来，道：“老师，这是我老家村里的，在城里搭客，这里路难走，你坐他的车到公交车站吧，我放心。”萧小兰笑了，道了谢谢，坐上摩托车离去，又听得她在后面喊：“明叔，不要收我老师的钱呵，回头我给你。”
　　摩托车在城中村里穿插着，路面坑坑洼洼，很多路段没有路灯，不时见着些趿着拖鞋、抽着香烟、露着纹身、长头发邪里邪气的男青年走过，还有一些凶猛的狗吠声突然在某个黑暗角落里窜起。萧小兰暗自呼气，如她这样的女生，晚上走在这里，还真是需要不少胆量，想到赵小燕的细心，心里颇为感动。出了城中村，到了公交站，萧小兰下得车来，正要掏钱，那明叔笑道：“不用小燕交代，老师坐我的车，从来不收钱。慢走呵。”说罢，加大油门，人已是远去。
　　萧小兰知道，摩托车搭客的，日子过得都很艰难，广州早已禁摩，尤其是外地车牌，他们只能窝在这脏乱差的城中村里，打着游击，卑微地活着，养家糊口，一分钱恨不得掰开两半花。望着明叔淹没在人流中，萧小兰心底里一股淡淡花香袅袅升起。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她笑笑，走向公共汽车。
　　第二天放学后，萧小兰干脆跟着赵小燕一同回去，还特地买了些玩具，大狗熊、超人、铲车什么的，还买了一大袋糖果、葡萄和苹果。赵妈妈非常热情，赵爸爸也已很客气，都坚持要她留下来一块吃饭。萧小兰笑着说要赶回去呢，一边聊起赵小燕在学校的表现，勤奋的、聪明的，更有那上课老打瞌睡，最后道：“赵爸爸，赵妈妈，从小一点来说，孩子是一个家的未来，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再苦也不能苦孩子’这句话流行很久了，我并不是很赞同，因为孩子接受锻炼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再怎么苦，作为家长，也要给孩子提供足够的学习时间，这是必须的。你们操劳这个家很不容易，很苦，我们都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也活得这般艰难，眼下这年代跟以前大不相同，唯读书才能改变贫穷，唯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赵爸爸赵妈妈诺诺地点头，也不知他们懂不懂。萧小兰继续道：“对于孩子，少一点责骂，多一点关爱，你会发现，他们其实很听话的。”赵妈妈这个时候瞄了一眼赵爸爸，那眼神，也许打骂孩子她也并不是很赞同的吧？
　　萧小兰跟赵小燕道：“小燕，要记住老师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日后让爸妈过得幸福，也是你的责任。”赵小燕很认真地答道：“老师，我知道的。”
　　当萧小兰告辞离去，赵小燕又要跑去叫明叔，萧小兰阻止了她，说天色尚早自己走，赵小燕还是跑去叫明叔，只是他在外搭客还没有回来。尽管昨晚她给钱明叔不要，厚着脸皮她还是想叫他搭她的老师，这城中村的路难走。
　　萧小兰步行出了城中村，天色已然不早，无法再赶回家里吃饭，便在街边小店打包了个牛腩面带回学校，吃罢晚自修已经开始了。当她走过教室，看见赵小燕坐在了座位上，在认真地做作业，心里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