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了，中美之间又发生了南海撞机事件。憨爸咬牙切齿地恨不得重新拿起枪杆子，亲自跟老美干一场。
　　妈妈打趣地说：“如今你早就脱下军装，一介平民一个，眼下你还是先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保卫国家自然有其他的人，你这叫闲吃萝卜淡操心。”
　　憨爸说：“你不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位卑不敢忘忧国。你不知道当兵人的心思，我人虽然离开了军营，但心还牵挂着祖国的安危。只要祖国需要，我还愿意扛枪保卫祖国，打败美帝这个野心狼。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盼望国家发展快一点，再快一点。尽快缩小与美国的差距。奶奶的，等我们长大了，长强壮了，迟早要跟美国掰掰手腕。”
　　为此，憨爸特地在变电工区给全体员工讲了一场《论中美关系》的课。勉励大家在各自岗位上建功立业，为祖国的强大，为民族的振兴尽心尽力。
　　正在憨爸过着这种舒心的日子的时候，早就荣升楚州市供电公司分管基建的高仁杰高副经理打来了电话。一阵寒暄之后。高副经理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说：“现在国家形势发展很快。国家电网公司准备在我们楚州地区新建一座500千伏的超高压变电站。如果我国的特高压电网建设成功，那我们电力科技就是世界领先水平了。怎么样？来楚州市，我们一起干？”
　　憨爸高兴极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说：“我还年轻，趁年轻时再干几项大的工程，这辈子活得就值了。”
　　晚上，憨爸把楚州市高副经理邀请憨爸到楚州市发展，一同筹备超高压变电站的事情告诉了憨妈。并心疼地对憨妈说：“我这一走，家里担子又落在你身上了，两边的老人身体都不好，孩子还小，要不我还是不去吧。”
　　憨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这辈子就是干活的命，身上有使不完的牛劲。如果我不让你去，你会记恨我一辈子的。”
　　“我走后，孩子怎么办？两边的老人怎么办？”憨爸问。
　　“我爸这边问题不大，我妈的身体还好，还有两个姐姐在身边。问题是公公和婆婆，他们两人在农村住习惯了，在城里住了几次都不适应，又搬回去了。要不你我平时在电话里面多问候一下，万一公公婆婆有事，我也能第一时间赶回去。好在现在路都通了，路程也不远。”憨妈说。
　　不知是知妻莫若夫，还是知夫莫若妻。两人都说出了对方心中想要的话，做出了对方心中想要的承诺。
　　不久在高副经理的大力推荐下，楚州市供电公司任命憨爸为工程建设部副主任，主管500千伏变电站的筹建工作。为了推动新建超高压变电站早日落户楚州。公司在高副经理主导下成立了项目筹备办公室。憨爸陪同高副经理也是豁出去了，到处公关，筹集资金。项目批准后，又带着一帮工程师反复勘察地质，选择建站地址，忙得不亦乐乎。
　　憨爸不在家，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因为我又可以赖在妈妈的床上，和妈妈一起睡觉了。我又不用看憨爸的脸色，听他的噪音了。虽然我仍然像从前那样不爱学习不爱做作业，但我再也不用看憨爸那恶狠狠的脸色了。妈妈比憨爸温和很多，每当我做得不好的时候，妈妈也是很温和的批评我，给我讲道理。她从不打我，即使有时气急了，也只是象征性的在我的屁股上或者手上打几下，一点也不疼。
　　毕竟“没有爸爸”的家庭似乎是缺了点什么，每当我看到人家的爸爸妈妈牵着自己小孩的手外出游玩的时候，每当我看到人家的爸爸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到游泳池戏水游泳的时候，我就止不住羡慕。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对妈妈说：“要不你就换一个爸爸吧，像马叔叔那样的。”
　　第一次妈妈是笑着说：“那不行，马叔叔有马叔叔的优点，你爸有你爸的长处。要我说还是你爸好，你爸比马叔叔要可靠得多。”
　　第二次妈妈可有点恼了，脸上表情有点严肃：“不能乱说，你爸听见了会伤心的。”
　　第三次是憨爸回来的时候。那一天好像是周末。憨爸回来了。居然没给我带吃的，也没有那个我想要的图书和玩具。晚上憨爸想哄我回我的小卧室睡觉，我不让，还大哭大闹。我要憨爸出去睡。我还说：“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我喜欢马叔叔，我妈妈也喜欢马叔叔。”
　　妈妈显然被我的话激怒了，她满脸通红，拿起鸡毛掸子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好几下。
　　我感觉屁股非常的痛，看到妈妈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第一次感到害怕了。
　　最终我拗不过他们，还是一个人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我感觉妈妈从前对我的爱都是装出来的，关键时刻他还是向着憨爸的。从那以后，在没人的时候，我就改口叫我的妈妈为憨妈了。是憨爸的“憨”。
　　那一夜，憨爸憨妈的房间一直亮着灯，好像还有憨妈压抑的哭声，不知为什么？
　　又是好几年过去了，经过高经理、憨爸和一众电力人的辛勤努力。这座500千伏的变电站终于竣工落成。一年后，配套的线路工程全部完工。在并网的瞬间，听着那熟悉的高大的变压器发出的欢快的轰鸣声，高经理和憨爸他们高兴得又唱又跳，互相拥抱。从此长江三峡源源不断的电力，将通过一座座这样的变电站和特殊线路，以极低的能量损耗，输送到祖国的山山水水，在取得巨大的经济效益同时，为祖国的飞速发展提供着不竭的动力。
　　那晚，憨爸他们喝了不少的酒，憨爸是第一次大醉而归。
　　自鄂东第一座500千伏变电站建成之后。高经理也到了内部退休年龄。在高经理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之后。憨爸特地去看了他。高经理同憨爸聊了很久很久，也聊了很多很多。
　　高经理说：“这辈子我可是见证了电力的发展，我们鄂东的电网建设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这里面有我的心血。看到我们的电网建设取得的日新月异的变化，我感到很欣慰，也很骄傲和自豪。”
　　高经理说：“人要干事，总是要吃苦的，我们不能只顾享受，我们不能怕吃苦。万丈高楼从地起，都是一砖一瓦干出来的。我们都是当兵的出身，当兵的人最能吃苦。你知道当初为什么选你到检修分局吗？因为我看了你的档案。一个在边疆待了这么多年，并且年年立功受奖的人，肯定是能吃苦、能干事、想干事的人。当年和你一起分下来的另外两个人。那个姓邓的也不错，可惜他的身体吃不消。至于那个油腔滑调的马识途，私心太重。我不敢重用他，重用他会坏事的。”
　　高经理说：“做事不能老是怕吃亏，吃亏是福。你在那个位置上到底做没做事，做多少，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都是看得见的。公道自在人心，付出总有回报。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破格调弟妹到局机关工会工作吗？那是因为机关离你家近，便于照顾你的那个家庭。到基层工作满五年，那是制度，是规矩，规矩不能破，我们这些领导干部的都应该遵守。但调弟妹到工会，这里面有人情的因素。我们领导干部也是人，也讲人情。但这些人情是为了解决你的后顾之忧，更好的方便你的工作，我们不能总是让老实人吃亏。”
　　最后高经理勉励憨爸：“我老了，再也不能为电网建设做多少贡献了。但你不同，你今年才四十多岁，正是干事的年龄，你还不能休息，不能歇下来。就像毛伟人教导我们的那样，生命不息，冲锋不止。国家要发展，电网建设要发展，离不开你们这些人。好好干，要珍惜我们能够干事的机会，不要给我们这些当兵的丢脸。”
　　一席话说得憨爸热泪盈眶，心潮澎湃。临离开的时候，憨爸再次立正，给高经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到楚州市工作，憨爸有机会再见昔日的战友邱为民了。
　　邱为民仍在工商局工作，工作不温不火。
　　邱为民仍是那样热情，邀请憨爸喝酒，高谈阔论。在酒桌上邱为民总是炫耀自己回地方的生活，说与部队相比，那是天壤之别。说在地方他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可以死而无憾了。”
　　接着他又抱怨说：“地方人欺生，排挤军转干部，这么多年还是一个股长，好多比他年轻的地方上的年轻人都比他混得好。”
　　憨爸只是笑笑，没有接他的话茬。乘上卫生间的时候，憨爸悄悄地把喝酒吃饭的账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