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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血色嫁衣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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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
  喜倌喊到第三声的时候,夏语冰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双手紧紧攥着被子!
  “啊……呼……”
  “小姐你怎么了?”坐在旁边打盹的秋水被惊醒,用手揉着眼睛问。
  “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出嫁了”
  “可小姐你今天确实就要出嫁了啊。”
  秋水眨着大眼睛,似醒非醒,转头看了看房间里各处布置的大红彩绸。
  “哎呀,不要再说了,你明知我根本就不想嫁给那人的!”
  夏语冰白了秋水一眼,再次躺倒,用被子狠狠将头盖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被子里传出她气鼓鼓的声音。
  “应该有……寅时了。”秋水看了看身后烛台,上面八对龙凤花烛都已经燃烧过半,火焰欢快地跳动着,就像是孩子的笑脸。
  “小姐再睡一会吧,等寅时过了,春山就该过来为小姐梳洗打扮了!”
  “你别说了,闭嘴吧,我不想听!”夏语冰躲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用双手将耳朵堵了起来。
  ……
  辰时初。
  小雨如酥。
  即便下着雨,疏财府外的马路上,依然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大家撑着纸伞,口中议论纷纷。
  “仗义疏财,挥金结客,花五爷家的排场果然不一般!”黄老四身穿绸缎衣裳站在街头,远远看着疏财府的方向。
  “他排场虽然大,不过比起黄老爷您,怕是还要逊色三分。”身旁为他撑伞的人奉承道。
  “嘻嘻!我和他倒也算得半斤八两!”黄老四眯起细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接着,他小心看了看左右,砸着嘴道:“我闻说花五爷这出嫁的义女,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那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摸着山羊胡奸笑道:“大家都这样说,但好像又没有几人真的见过!不过在下想来,刚出嫁的大姑娘纵然再好,必定也是不及玩花楼中那位美少妇的!”
  黄老四看了看那人,突然挺了挺腰杆,正色道:“兄台切莫乱说,我去玩花楼都是勾栏听曲,与沈九娘绝无苟且之事!”
  “嘿嘿,我倒是听说……”
  那人还要再说什么,不料旁边突然冲出一位白胖胖的妇人,手里扫把不容分说已经照二人头上打了过来。
  “哎呦!疼疼疼……夫人轻点……”
  “你这个狗东西,天天去妓院找那姓沈的婊子勾搭,还敢在街上说,你不要脸了,老娘还嫌臊得慌呢!”
  黄老四见到这女人,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挨了两下后,突然挤进人群,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前来围观的百姓愈来愈多,几乎已填满整条街。
  疏财府高高的门楼前,一顶大红喜轿分外惹眼,前后随轿、护轿人员足有上百人之多,长队几乎贯通了整条街道。
  队伍里人人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最前边站着四位手提铜锣开道的仪仗喜倌。
  紧贴他们身后的是两匹并肩而立的高头大白马,鞍辔整齐,脖颈下各挂着颗大红绣球。
  再往后,是已骑在马上整装待发的护轿——管家袁如龙以及云非去等人。
  大门前边,抬轿的八位轿夫已经站好位置,静静立在细雨中,等待出发的号令。
  辰时过半,雨停。
  如同每位出嫁的新娘一般,夏语冰顶着红盖头,凤冠霞帔,由两位珠围翠绕的丫鬟轻轻扶着手,一步步引着,走进轿中。
  但与别的新娘子不同的是,此刻盖头下的她,脸上已挂满泪水。
  自己本已有心上人,现在却要嫁给另外一个男人,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坐在轿中轻轻抽噎起来……
  外面,花五爷与一位大和尚挽着手从门楼里走了出来。
  花五爷满脸喜气,看来今日竟好像还没喝酒的样子,他身着红色状元袍,腆着微凸的肚腩,对身旁大和尚道:“三哥,马已在前边备好,请!”
  大和尚面带笑意,轻轻道一声:“无量寿佛,五弟请!”
  二人刚出大门,已有眼尖人议论起来。
  “这和尚,好像是少林寺的云深住持?”
  “不错,据说他和花五爷是曾经的结拜兄弟,关系很好。”
  熙攘的人群中不知何时挤进来一位老者,此时正捋着胡须说:“何止是结拜兄弟,这云深和尚是半路出家,他俗名叫夏三江,皈依佛门前曾育有一女,便是今日出嫁的夏小姐,一直由花五爷代为抚养,可以说他和花五爷已算得上是过命交情!”
  众人起初并未在意,但当听到夏三江这个名字时,不禁都纷纷回头观瞧。
  在十年前,江湖中人怕是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他的名头甚至要比花五爷还大上几分,可后来这个人却消失了,原来竟是入了空门!
  那说话的老者约六十岁年纪,留着稀疏一撮胡须,手中还持着面幌子,上写“树根先生算褂”六字。
  原来是位叫“树根”的算命先生。
  正在这时,队伍前面突然传来几声锣响。
  “当……当……当”
  “起轿!”
  随着长长的一声吆喝响起,新娘子乘坐的婚轿被抬起,队伍缓缓出发了。
  新郎官的家在骆青城南,距疏财府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
  夏语冰还在抽噎着,两只手抓住两边衣角,用力揉搓着,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定自己会喜欢那新郎官的,毕竟放眼整个骆青城,和她门当户对的男子,已没人比他更出色。
  她尝试着安慰自己,但只要一闭眼,满脑子出现的都是那让她魂牵梦绕的“游魂野鬼”!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夏语冰轻叹。
  话音刚落,她竟看见脚下的一块轿板动了一下!
  她小心缩了缩脚,眼睛忍不住从盖头下面的缝隙往外看。
  车厢的木板竟被从下面推开了,有个人从下面钻了上来。
  这变化来得太快,以至于夏语冰根本来不及呼喊,只觉得全身毛骨悚然,连动也不能动了。
  紧接着她的红盖头便被人掀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脸上还带着三分笑意。
  不是她朝思暮念的“游魂”是谁?他依旧是易容成“姜去寒”那副病书生模样。
  下一瞬,她的一双手已被紧紧抓住。
  她的手是冰冷的,但很快便又有了温度。
  明明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面前这个男人,但不知为何,夏语冰脸上的惊喜之色却一闪而过,随后便撅起嘴来,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那日我要你带我走,你不肯,如今我已是要嫁给别人了,你这算是在做什么?”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竟比她的手还要冷上几分。
  面前的男子却未开口,只是伸出手,轻轻在她面靥上摸索着,擦掉上面的泪痕。
  “可如此开心的喜事,你怎么哭了呢?”
  游魂不慌不忙倚住后边的轿厢,开口问道。
  “哼,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想必是没听过喜极而泣这个词语的!”夏语冰轻咬嘴唇,逞强道。
  “想必这衣角,也是由于太开心才被你揉成这个样子的……”
  游魂的眼神已向她衣角扫了过去。
  闻言,她忙用手遮住已褶皱不堪的衣衫下摆。
  但下一瞬间才发现,自己遮得已太迟了,反倒落得个受人言语摆布的局面,搞得自己的手遮着也不是,拿开也不是,最后连一张脸都涨红了。
  看她这副模样,游魂更来了兴致,索性干脆翘起了二郎腿开始问话。
  “你见过那新郎官没有?”
  “见没见过,关你何事?”
  “可事先若是没见过,那人万一是丑鬼……”
  “丑鬼又怎么?我也没见过你的真面目,说不定你那面皮下的脸,比丑鬼还要丑上几倍?”
  “原来你是担心我长得丑?”
  夏语冰自知已落入下风,再和他对付下去必定落入更深的圈套,便咬牙不再开口。
  “你当真要嫁给那人?”
  “嫁与不嫁,与你何干?”
  “如果你真的不想嫁,兴许我……”游魂话说一半,突然顿住。
  夏语冰已被他弄得没了耐心,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道:“兴许你能怎样?”
  “兴许我能带你出去!”
  刚说到出去二字,轿子竟停了下来,原来那新郎官的家已经到了。
  轿厢外突然安静了下去。
  “怎样?”
  游魂已凑到她身旁。
  夏语冰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游魂却对着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就好。”他小声说。
  夏语冰小鸡啄米般点起头来。
  下一瞬间,红盖头便又回到了她的头上,接着,她整个人都被游魂拦腰抱起,放进了他刚刚藏身的轿板下面。
  原来这里竟有一处能藏人的小空间。
  “呆在这里,千万别出来!”他小声嘱咐,然后便轻轻将轿板归复原位。
  紧接着,夏语冰听到车厢门被人打开了。
  外面突然传来惊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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