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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初夏,气温不冷不热,太阳还没出来,天上浮着层层冷光,小镇的街道上寂静空旷,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泥土气味。
吕卡翁气喘吁吁地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刚刚,他亲自绕着整个小镇走了一圈,仔细地检查了那些栅栏、瞭望塔之类的防护措施。
跟十五年前一样,他分外珍惜这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老爷,该回去了。”仆从战战兢兢地提醒道。
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吕卡翁莫名振奋,他挥挥手,脚步轻快地带头往家走去。
刚来到家门口,一个人影突然从院子里窜出来,就算吕卡翁身躯庞大,也被撞了一个趔趄。
“混蛋,走路不长眼吗?”吕卡翁一巴掌甩过去,将来人抽倒在地。
那人捂着脸站起身,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管家。
他低垂着脑袋,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地说道:“少爷刚刚跳到池塘里了,怎么都不愿意上来。”
“什么?”吕卡翁一阵气急,加快脚步往花园走去。
池塘的水不深,刚刚到劳伦斯的脖子,这原是吕卡翁仿照城里的豪宅设计的,专门用来养鱼赏景,但现在被劳伦斯当成了泳池。
“你们都下来啊,快下来,这么热的天一起游泳啊。”
劳伦斯大呼小叫,时而潜入水下,引得岸边的仆人一阵惶恐,时而做仰泳姿势,浮浮沉沉。
等吕卡翁到来时,他更是骑到了池塘中央的假山上,模仿着冲锋的姿态狂乱呼喊。
“该死的,快去把他拉上来。”
吕卡翁一脚踢到管家的屁股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这儿子虽然一点都不像他,但也不至于这样疯疯癫癫。
等众人费尽力气将劳伦斯带到岸上后,吕卡翁凑近一看,瞬间知道原因在哪了。
“把他带到我的房间。”
吕卡翁急得团团转,仆人们刚带着劳伦斯离开,他又立刻吩咐道:“马上去找飞伞菇,越多越好,找到后放到烈酒里端上来,要快!”
飞伞菇也叫飞伞形毒菇,是一种有着白色斑点、深红色菌盖的蘑菇,在森林边、洞穴里很常见。
但平时没人会去吃它,只有炼金师能从它充满毒性的组织里提取到一些有用的物质。
不过一会,就有仆人端着盛满烈酒和蘑菇的大碗进来,吕卡翁迅速夺过,捏开劳伦斯的嘴巴全部灌了进去,连飞伞菇也不例外。
毒菇和烈酒一下肚,劳伦斯马上起了反应,身体不断打着摆子,呕吐物喷溅了一地,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恶臭,几乎让人窒息。
吕卡翁焦躁地站起身,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仆从。
他不信平时懦弱无能的儿子会喝斯库玛,肯定是有人不满他的统治,故意唆使的,而且这个人身份还不低。
“少爷醒了。”管家抬手往吕卡翁身后一指,又迅速低下脑袋。
劳伦斯脸色煞白,恍恍惚惚抬起身,刚刚睁开双眼,一个大耳光又将他打到了床上。
“废物!你为什么不去死?”
吕卡翁气得不轻,打完后又有些后悔,不耐烦地挥挥手,察言观色的管家就带着仆人们离开了。
“你还敢哭?”
“是谁让你喝那东西的?”吕卡翁暴怒道:“快说,我要宰了他!”
这玩意的危害不可估量,早年间他就有不少心腹染上毒瘾。那时候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形销骨立、生不如死,没多久就只能挖个坑埋了。
“你……”
劳伦斯张了张嘴,涨红着脸顶道:“没人让我喝,是我自己想试试它的味道。”
吕卡翁显然不信,不断逼问劳伦斯是如何发现,又怎么拿出来的,但无论他怎么询问,劳伦斯咬死只说是无意间发现的。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货。”
吕卡翁叹了口气,看着他骨瘦如柴、满是疤痕的身躯,不禁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怪不得这蠢儿子最近老穿着不合身的衣服。
他根本不信儿子能发现斯库玛的位置,或许是某个心腹,也或者他们全都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无意间”谈起,“无意间”做出动作,只要让劳伦斯看到就足够。
是管家?应该不是。他只知道金钱的流动,人员的往来,根本接触不到斯库玛。
是那些心腹打手?有可能。但斯库玛的出库和入库是完全分开操作的,到底是这两拨人中的哪一个,还是他们全都有问题?
“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把两拨人全都杀了……”
“是你让人把罗丝关到监狱里?”眼见父亲冷静下来,劳伦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听到这话,吕卡翁又被点燃了怒火,一指头戳到劳伦斯的脑门上:“罗丝!罗丝!一个他妈的猎人,一个家里嘎吱作响,没有一个地方不漏风的穷鬼!”
“我不管,我就要娶她!你自己去娶那个肥婆!”劳伦斯扑到床上大喊大叫。
“你以为老子不想?”吕卡翁满目憧憬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娶基维尔家的女人意味着什么?”
“那是真正的贵族,即便没落了,那也是贵族。”
“凭着我手中的钱,基维尔家的人脉名望,我们父子将变成真正的上等人,而不是终身都在这树林边打转,连一个治安官都敢对我们无礼!”
“你先忍一忍,等将来你们的继承人出生后,我保证你能找个比罗丝更漂亮的情人。”
吕卡翁一口气说出了对未来的展望,满是希冀地看着儿子。
“可我听说你和埃里克有过约定,在我们刚降生……”
吕卡翁知道儿子要说什么,打断道:“去他的约定,埃里克已经死了,那个婚约作废了。按照习惯法,父母已经死去的,孩子不必再承担他们的责任。”
劳伦斯闻言蓦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死、死了……你没救他?”
“废物!”吕卡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如果不是有难言之疾,真的想打死他。
“好好休息一会吧。记住,不要再给我出丑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劳伦斯默默坐起身,心底泛起一阵难言的苦楚。
废物、蠢货、有病,一个个毫不留情的词语,把他所剩无几的自尊击打的粉碎。
现在连最基本的婚姻自由都没有了,如果说有什么比被迫娶一个肥婆更惨的,那就是自己对罗丝做过的一切。
想到这,劳伦斯眼前一亮,这或许正是一个机会。他迅速找了一件宽大的斗篷披上,偷偷摸摸溜出了房子。
太阳刚从东边出来没多久,洒下一道道鲜艳夺目的霞光,这霞光像精心编织的蛛网般,在酒泉镇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劳伦斯拉紧头上的兜帽,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发现仆人们早已在晨光中忙活开了,有的将一些华美的缎带缠绕在树上,有的清扫着豪宅周边的道路。
大家都在做事,没有人注意到他,劳伦斯松口气,加快脚步向小镇中央的治安所走去。
治安所兼具临时监狱与管理的功能,平时总有卫兵在门口值班,但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躲到一棵树后观察了一会,装作求助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不过一会儿,就在一间牢房内发现了罗丝的身影。
“是我。”
劳伦斯摘下兜帽,消瘦的脸颊上充满了不安。
“你怎么来了?”罗丝没有贸然上前,只皱着眉头不断打量着他。
每当有不好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家伙总会在第一时间出现。起初罗丝很感激他,甚至觉得吕卡翁生了一个好儿子,但是次数一多,破绽也就出来了。
“这次又是什么把戏?”罗丝讥讽道:“又雇佣了哪些‘演员’?”
劳伦斯闻言尴尬地低下头,伸手在斗篷里掏出了一把锤子。
“我是来救你的。”他晃了晃手中的锤子。
哐!火星四溅,一声巨响在紧闭的牢房内不断回荡着。
“你疯了?”罗丝大喊着冲上前,隔着栅栏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还好,也不知道是劳伦斯力气太小,还是锁的材料太坚固,那下敲击只在锁的表面留下了浅坑。
否则她可能会成为一名越狱犯,之前谈好的一切也将尽数作废。
“走开!”
罗丝赶紧伸手捂住那把锁,怒声道:“我不需要你的拯救,省省你那套可笑的把戏,你跟你父亲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坏种!”
劳伦斯委顿在地,身上隐隐作痛,有一会喘不过气来。
他将手搭在墙壁上想试着起身,但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扯着他,一使劲,一股裂帛声响起,浑身一凉。他不知所措地向身后看去,原来是那件极不合身的斗篷,勾到了火盆的底座上。
罗丝面露怜悯之色,默默地转过了身。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劳伦斯拢着残破的斗篷,脸上阴晴不定,目光闪烁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都说我是个小丑、浪荡子,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是,我出身优渥,衣食不愁,许多人奋斗一生也才刚刚到达我的起点。”
“但你们可曾想过,我父亲用在你们身上的手段,我同样需要承受,甚至更多?每天每夜,他都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
“至少你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而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说到这,劳伦斯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一样,突然说道:“跟我走吧,罗丝,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跟你一起承担。”
跟你走?我可没空跟你玩离家出走的把戏。
罗丝转过身,像是第一次认识般,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虽然对劳伦斯的看法有所改变,但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那谁是你熟悉的人?谁又是你喜欢的人?”
劳伦斯追问道:“伊恩,又或者那个大胡子?他足够做你叔叔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罗丝烦躁地皱紧眉头,“现在我没空想这些,反正不是你这种……”
“我这种?”她还是看不起我,劳伦斯惨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罗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没心思安慰他,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等你能照顾好自己时,再说离家出走这种话吧。”
太阳透过牢房的窗户洒在了劳伦斯的脸上,他的脸一下变得比朝霞还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那张消瘦的面孔。
片刻后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这让罗丝觉得像是吕卡翁站在了眼前。
“你的父亲已经死了,死了!”
他缓缓后退着,一边欣赏着罗丝脸上震惊的表情,一边露出瘆人的微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砸烂了你家的房顶和窗户吗?”
“是我。”
罗丝一下扑到栅栏上,狂叫着伸出手。
劳伦斯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监狱。
他终于体会到父亲做这种事时的感觉了,痛苦就像瘟疫一样传播着,没人能够幸免。
太阳高升,朝霞消散,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克劳利混迹在人群中,战战兢兢地避开他们的视线,躲到一棵树后。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串钥匙,那是从肖恩的腰带上“拿”的。吕卡翁走后,埃里克断断续续醒了几次,虽然说不了话,但克劳利知道他想要什么。
老友的时间不多了啊。
克劳利叹口气,正准备溜到治安所里时,就瞧见了披着破斗篷出门的劳伦斯。
“这小混蛋来干嘛?”
他立马又躲到了树后,等劳伦斯的身影一消失,就冲到了治安所里。
刚进入治安所时,克劳利还不知道罗丝在哪,警惕地四下张望着,但隐隐传来的哭声给他指引了方向。
“那小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他匆忙走到栅栏前,手里的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罗丝恍惚着抬起头,苍白的脸庞上两行泪水不断流淌着。
“我已经知道了。”她哽咽着垂下头。
“你知道什么?”
克劳利摸不着头脑,看了看牢门,完好如初,并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是那个小混蛋说了什么吗?”他打开锁链,看着一动不动的罗丝,急道:“别管了,快跟我走,你父亲还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