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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李维所料,奥希金斯并未提起旧事,反而专门设宴,命人端上酒菜于长桌上,盛情款待了众人。
期间他和扎哈尔、米雅两人聊了聊自他们走后托勒族发生的变化,又对威尔纳表达了对于钦族结局的惋惜。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奥希金斯指了指面前丰盛的美酒佳肴:“你只不过是在去往下一场宴席的路上,遇到了小小的挫折。”
奥希金斯豪爽的笑了起来,几句话便触动了威尔纳,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李维看着面前的酒杯,没有丝毫品尝的心思,眼中闪过冷光。
这场酒宴的目的很明确:奥希金斯知道了钦族的覆灭,想挖威尔纳的墙脚,至于其他启明人,都是多余。
“散了的宴席”指的是钦族,“下一场宴席”暗示的是面前的托勒族。
而威尔纳现在待在启明族不过是“去往下一场宴席的路上”。
李维嘴角抽了抽,他就只是觊觎了一下托勒族的工匠和农民,没想到奥希金斯竟然就敢当他面打护卫队长的主意。
他最后甚至还暗讽加入启明族是威尔纳的“挫折”。
“不愧是奥希金斯族长,久仰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您的人生哲理,只可惜当初遇到钦族祭司叛变的是我们启明族,若是换做托勒族大概会做的更好吧。”
奥希金斯只会事后耍耍嘴皮子,亲自冒着危险掺合钦族内乱并摆平特克拉留下一堆烂摊子的可是他们启明族。
奥希金斯喝了口酒,眯眼看向李维,发现这个他一开始并未当回事的人,眼神里也满是算计。
而李维最烦的也就是这种人,特别是作为敌人的时候。
实现交接,餐桌的上方仿佛冒出了火花。
经过两人暗地里的一番冷嘲热讽,本就不太迟钝的威尔纳也反应了过来:“李维祭司,启明族对我们钦族的协助无人能替代。”
这算是婉拒了奥希金斯的招揽。
奥希金斯虽然一计不成,但面上笑意丝毫未减,只是又喝了一口酒,招呼着大家尝尝他们托勒族的料理。
看到奥希金斯的表现,李维的牙更酸了,甚至开始后悔来托勒族一趟——他现在宁愿回去对着野草选育十几年,也不想再搁这跟老狐狸浪费脑细胞。
而更让他头疼的还在后面。
正在他研究桌上的斑木瓜煲用到了什么调料时,族屋的门被打开了,几个穿着讲究的人走了进来。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李维就明白奥希金斯要来哪套了。
奥希金斯高兴的说道:“我只是让人试着去请一下几位祭司,没想到巧了,各位竟然都有时间,干脆人多热闹点,就叫他们一起来喝两杯了。”
然后他抬手一一介绍到:“这位是我们的观天祭司弗拉蒙坎,然后是传承祭司苏里斯,最后是……”
“巫医祭司布里埃尔。”
李维放下酒杯,一震头疼。
从现在开始,才是奥希金斯准备的真正的战场。
“不祥的罪人,你还有脸踏入托勒族神圣的土地。我……哦,我已经接到神喻了,你必将由我处决。”
巫医祭司率先发话,他冲着米雅大喊大叫,说完他还亲吻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陶罐,所言所行都透露出疯狂。
李维看向苏里斯,觉得身为祖父,好歹也要为孙女说两句好话吧?
没想到苏里斯从进门看了米雅和扎哈尔一眼后,就闭目养神地装死了。
观天祭司则是一言不发,用刻刀在陶罐上记录着什么。
布里埃尔接着指向扎哈尔:“还有你,叛徒。你背叛了养育你的母族,你已彻底激怒了神明,哦……我已经接到了神喻,神明会降下他的惩罚。”
扎哈尔在桌下的拳头紧握,米雅则不着痕迹地从他手背上抚过,勉强压住了他的火气。
李维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没理会布里埃尔,反而看向奥希金斯:“这位……布里埃尔祭司,一直都这样吗?”
奥希金斯明显是准备置身事外的看好戏:“抱歉,巫医祭司确是这种性格,还请不要见怪。”
虽然说了“抱歉”,但奥希金斯明显没有抱歉的意思,依旧任由布里埃尔嘴中说出冒犯的话。
“奥希金斯族长……”李维站了起来,所有的目光都朝他看去,就连苏里斯也睁开一只眼看向李维,观天祭司则停下了手中的笔。
毕竟所有人都觉得,布里埃尔发狂的时候,不要再刺激他是最好的选择,除非那人太傻或太聪明。
“其实我在启明族也作巫医祭司,专门治疗别人的诅咒,因此也见过一些布里埃尔祭司受到的这种诅咒。”
听到“诅咒”,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对专职治疗诅咒的巫医祭司最重的侮辱,无疑是声称他本身就被诅咒。
而真正点燃布里埃尔的,还是李维的下一句话。
李维慢慢站起来,看向周围的人,把布里埃尔晾在了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压低声音:“状若癫狂、口不择言,是这里受了诅咒。”
他的举止似乎是怕刺激到布里埃尔,但这般装模作样的遮掩反而更令布里埃尔愤怒。
“呀——我杀了你!”
布里埃尔被彻底激怒,跳上了桌,双手朝李维的脖颈抓去。
酒杯被他打翻在地,屋内酝酿出危险的气息。
看到布里埃尔如此突然的动作,扎哈尔也立刻站起,做出了攻击的准备动作。
但奇怪的是却布里埃尔的动作却突然停住,双手凝滞在了半空。
因为在他的视线中,原本站在座位前的李维已经消失了。
“他人呢?”布里埃尔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李维的踪迹。
奥希金斯放下了酒杯,皱起了眉头。
因为众人都能看见,启明族的祭司一动没动,就站在座位上。
李维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有时这些病人会说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话,然后把它称为神喻、圣启之类的,以掩盖自己已经患上疯癫诅咒的事实。”
布里埃尔虽然看不到李维的身影,但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但虽然听得到声音,也确定不了他的位置。
毕竟钦族一役结束,李维的能力已不再是“偏光”那简单的视觉干扰,而是对感官全方位的“认知消除”。
接着,李维往桌下扔了块骨头,发出了些微声响。
“原来在桌子底下!你这个懦夫!”
说罢,布里埃尔就钻进了桌子下面,誓要掐死这个敢对他胡说八道的黄毛小子。
伴随着布里埃尔在桌子下滑稽的到处乱爬,奥希金斯脸上终于挂不住了。
作为族长,他的祭司现在在外族人面前像只老鼠一样在桌底窜来窜去。
再加上搞不懂布里埃尔又烦什么毛病,明明李维就在眼前,但说自己看不见。
“布里埃尔!你回去吧!”
退到桌子后方的李维眼含怜悯的低头看着桌下的布里埃尔,朝奥希金斯提:“不如让我去试试为他驱除诅咒,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布里埃尔是一副疯狂的口舌,一个负责帮奥希金斯搅乱局面的政治工具。
身为“性格古怪的祭司”,他有资格在谈判桌上为所欲为,但启明人的应对一旦有漏洞,奥希金斯就会用自己的谈判技巧将其化作优势。
同时,布里埃尔说的话也具有“对与错的叠加态”。
奥希金斯若觉得他说的话对自己有利,就搬出他巫医祭司的头衔,让这话成真。若有害,就声称此人性格疯癫,言语无忌,不能当真。
想必他已经这样干了很多次。
李维眯起眼睛:米雅的事情里,是布里埃尔在单纯地发疯?还是奥希金斯在背后主导?
“可是……”布里埃尔有些委屈地从桌下抬起头,他的身上被淋上了一些洒落的酒液,使他显得格外滑稽。
“真是可怜。”李维不介意再加一把火。
他特意解除了“认知消除”,在布里埃尔的眼中重新现形,一脸怜悯并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桌子底的布里埃尔:“连自己的族长都认不得了吗?”
看到重新出现的李维,布里埃尔突然大吼大叫:“他在那里!我看到他了!”
奥希金斯的笑容出现一丝僵硬。
布里埃尔被启明族祭司反复挑拨,竟然略有些失控,甚至无视了他地命令,这让他也开始感到有些气恼。
“回去!”奥希金斯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威严。
布里埃尔于是只好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族屋。
“真是不好意思,他平时没那么冲动,没吓到你们吧?”
奥希金斯脸上的笑容与几人刚进屋时别无二致,单从他的表现来看,没人会想到屋里竟然发生过如此怪异的一幕。
李维重新坐下说道:“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只是还希望族长尽快找人帮布里埃尔祭司驱除诅咒才好,毕竟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医者不能自医,哪有能为自己剃鬃的剃鬃匠人呢?”
剃鬃,就是梳剪鬃毛的工作,相当于人类的理发。
奥希金斯答应下来,又让下人上了两盘菜。
李维闭上双眼,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幕。
不知是心理年龄太过幼稚还是真的精神疾病,但布里埃尔确实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容易冲动行事。
但即使是最为愤怒的情况下,只要奥希金斯出声,他就有非常强的服从性。
这让他有了一个十分有把握的猜测——跑到米雅家宣称“生育诅咒”这件事,目的性十分强,大概也是奥希金斯指使他做的。
既然已经摸透了这个疯癫的巫医祭司。
那么接下来,就该调转矛头了。
李维转头看向苏里斯祭司。
“听说苏里斯祭司是托勒族的传承祭司,还是米雅的祖父?”
李维看到苏里斯的眼角挑了挑,便知道这人大概也和自己一样讨厌应付这种场合。
但既然人都坐在一桌菜旁,就由不得他了。
外族祭司对他说话,苏里斯本应该也寒暄几句,但他依旧是闭目养神的坐在原位,连眼睛都懒得睁。
但李维脸上丝毫没有受挫:“我就说米雅祭司的祖父肯定也是见识过人之辈,两族族长相谈的宴席,怕是对您来说也只是小场面吧?”
李维特意强调了“两族族长”,若是苏里斯还没有一点反应,那就不是给李维脸色看那么简单了,而是给在两族族长甩臭脸。
“李维祭司还真是能言善辩,米雅什么学识我当然知道,她若能当上你们族的祭司,那恐怕……”
很明显,苏里斯是到目前为止,说话最直接的一位了。
几乎把蔑视启明族的态度写在了脸上。
“其实米雅还托我给您送件礼物,东西不贵重,还请您笑纳。”
说完,李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晨星币,将它放在了苏里斯面前。
坚硬的晨星币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吸引了所有托勒族人的目光。
苏里斯本来看都懒得看一眼,但那圆圆的器物反射的火光却闪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是……铜?你们启明族有铜矿?”
虽然颜色完全不一样,但铜是他们目前能见到的唯一金属材料,也不怪苏里斯会错认成铜。
李维微笑着不语,只是抬手示意他再仔细看看。
苏里斯狐疑的拿起这沉甸甸的晨星币,对着光看到了银白色的光芒。
“白铜?”他更正了自己的答案,但还是不放心的放进嘴里用力咬了一下。
当他再拿出来仔细观察,光洁的晨星币上没有留下丝毫印记。
“不!比白铜更坚硬!这到底是什么?”
李维一摊手:“是我们送你的礼物啊,我可以把你的表现当做是喜欢这礼物吗?”
此时,奥希金斯从苏里斯手中拿过了晨星币,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但也只是一瞬。
“你打算出售这种工艺品吗?”
李维摇了摇头:“工艺品?这是我们启明族的货币,你可以用这个在启明族兑换50公斤熏肉。”
说完,他又补充道:“忘了说了,公斤是我们的计重方法,类似于你们的‘垛’,不过要精确的多,一公斤差不多有我手上这个陶盘那么重。”
奥希金斯对于数字十分敏感,很快就脑测出了李维所说的五十公斤是何等数量的熏肉。
确实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但却配得上如此坚硬材料的价值。
奥希金斯拿着晨星币把玩着,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打算用陶器和其他货物交换你们的晨星币,你可以说说你想要什么。”
根据判断,大概五枚这种晨星币就能打造一只矛头,而若想要一柄刀则需要至少二十枚。
李维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奥希金斯族长不要急啊,我的母族有一句俗语,叫‘酒过三巡’。这酒必须喝过三个来回,让大家充分熟悉了,才好商量正事对吧?而且如此美酒,如果不好好借着热闹品尝一番,岂不是浪费了托勒族人的辛勤努力?”
奥希金斯笑了笑,但笑容里明显带了些勉强。
而没人知道,李维已经在桌子下面偷偷把酒杯和扎哈尔的空杯子交换过好几次了,因此他们总是看李维在斟酒、喝酒,但其实他只是抿一下,剩下的都交给扎哈尔解决了。
“观天祭司!您怎么现在还不说两句?这见外了?今天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亲自给您倒上!”
随后李维就献殷勤似的跑到弗拉蒙坎身边,给他倒上了满满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不同的是,他将酒杯放在阴影中,用酒壶挡住视野,并微微抬高。
比给弗拉蒙坎倒酒时细小的多的水流慢慢往杯子里倒着酒,因此虽然倒酒时间一样,但他的杯中却只有三分之一的酒。
不止如此,他还微微抬高壶口并略微倾斜。抬高的壶口让水从更高的地方坠入杯中,使水声更清晰。倾斜的酒壶使酒液撒出不少,显得倒酒时更加豪爽。
李维以手掩面,站在弗拉蒙坎面前笑意满满的说道:“您随意,我先干了。”
随后,他夸张的一仰头,将杯子里不多的酒灌入嘴中,再低下头时,则鼓起腮帮,仿佛嘴里因盛满了酒而难以下咽。
他用力的将酒全部咽下,将干净的酒杯在空中倒扣。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酒杯里没有一滴酒流出。
弗拉蒙坎身为一个不善饮酒的祭司,从没见过这种仪式性地饮酒方法,但李维瞪大双眼,倒举酒杯的模样明摆着在期待着什么。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弗拉蒙坎双手颤颤巍巍的举起酒杯,模仿李维的样子慢慢的喝下了整杯的酒。
李维未被火光照亮的半边脸上,嘴角慢慢上扬。
一饮而尽又倒扣酒杯的动作仿佛一种仪式,将弗拉蒙坎引入了一个没有退路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