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感觉最先到达大脑，其次剩下的五感纷纷回归。
　　身体带来的刺痛、耳边响起的行酒令、嗅到的稻草的腐朽气味和睁眼看到的稀微火光带来的景色。
　　余福只是静静的躺在那，只有呼吸能表明他还活着。
　　小咪眼中的铲屎宫伴随着这几天的进出，瘦削的不成样子，头发也变得斑白，为了安慰他，它蹦蹦跳跳到对方手边，轻轻舔舐起因为刑具而变得肿大的手指。
　　刺痛感让余福的意识清醒几分，他伸出手轻轻拨弄小咪的脑袋，脸上挂上笑意。之后仰头思索片刻，叹了声气，转头看一下牢房的角落，那里蹲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
　　“老爷子，还活着吗？”
　　他出声询问，同时挣扎起身，打算看一下对方的状态，下肢传来阵阵刺痛和腰间传来的清脆声响却让他停下动作。
　　“咋了，小子。莫不是活不下去了？”
　　听到回话的余福倒显得惊喜，他努力把头偏向对方，
　　“怎么可能，我能活下去的，我只是想和您说说话、亲近亲近。毕竟您是长辈，肯定会有很多故事啊。”
　　“活下去，在这地牢，哈哈哈哈！痴人说梦吧？小子。不过我听着受用，直说，你想干嘛？”
　　“果然瞒不过您老的慧眼，我这猫崽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估计这两天照顾不上，得您多费费心了。”
　　这番话倒是听得老头儿有些惊愕，他用手抚了抚下巴。“你倒有趣，人快没了，还顾着猫。”
　　“哈哈，这不是我家第一只猫吗？我打是打小就稀罕。”余福依旧脸带笑意，看上去谗媚得很。
　　“稀罕，能有多稀罕，总不能跟父母兄弟一样吧！”，老头儿对这话不屑一顾，语气中更是讥讽。“就算是父母兄弟，在这鬼地方迟早也得六亲不认。”
　　这话一出，余福耳边周围像安静了下来，父母兄弟四个字飘渺又宏大。黑暗在一瞬间占据眼前，迷离中只有八年前因饥荒所堆砌的坟茔和父母躯体旁的肉粥。
　　苦、酸涩，两种味道在这一瞬间冲满了口腔，顾不得身上痛苦，表情愤怒又病苦的余福翻身跪撑在地上大口吐着酸水，想要把所有不干净的通通排出体外。
　　这奇怪的表现倒让老头儿感到稀奇，但他没有多想，只是接着说道:“说起来你想活也很简单，如果真的喜欢那只猫喜欢的像亲人一样，那就杀了它。聚杀势以后自然可以脱困。”
　　“杀势？”
　　“是的，你可能没学过。但势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力量。如果以言行举止修行，需要至少十年才能成势；但如果以邪法修行，就很容易了。而且老夫刚好也是其中一员，若不是…”
　　老头说着话，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不再言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地方。
　　【杀？成势吗？还要再来一次吗？】
　　余福神情有些奇怪，脸上神情悲戚，但嘴角却上扬，哭和笑在这一刻完美并存，抚摸小咪的手有过一瞬的收紧，却又轻轻放下，变成了抚摸。
　　狱中的烛火逐渐变暗，一切的一切都没入深渊。
　　光亮再起是伴随着马蹄的重响，还有机括滑动的刺鸣。
　　高高跃起的两名蝠翼杀手正对着眼前奔跑的马车不断用连弩轰击，加料的箭矢制造出强烈爆炸。但这一切都随着一把利刃改写。
　　剑锋划破蝠翼和人的躯体，将野花染成娇艳的红色，之后是烈酒挥洒下的火焰，和肉的焦香。不过十数秒，两名杀手就已经化作了残骸。
　　“小孩儿，你看起来很抢手啊！李淼这个要求真让人头疼。”，莫得喝掉葫芦里最后一口美酒，脸上带着些许颓丧。
　　“如果头疼，那就扔掉我，毕竟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你已经报仇雪恨了。”李青脸带恨意的看向莫得，眼眶微红，像是刚刚哭过。
　　莫得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是啊！我的仇是报了。不过这不又来了个难题吗？啧啧啧！淼老爷子后继无人啊！儿郎都娘唧唧的。”
　　这话过后，李青眼眶更红了，但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也不在搭话，只是独自生着闷气。
　　“说起来你咋不像小说里那些，嗯~，用现在的话来说话本儿里那些一样大喊要找我报仇呢！
　　到时候我说不定看你为人诚恳，教你可以一招半式。又或者我可以来一句此子断不可留，直接将你斩于剑下，哈哈~哈哈~。”莫得自顾自的说着，等了半晌却没有听到回答，不觉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
　　赶车的时间总是乏味的，莫得把玩手中利剑，这是他最新买的一把，至于之前那把看着晦气，在出发时就已经丢了。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周身势也这一刻凝成黑狗，紧紧注视着车厢角落的小孩。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小东西要一直被追杀也不是个事儿。】
　　他翻身钻进车内，四肢着地盯着对方。愤恨的眼神让他有些恍惚，眼神漂移了起来，但随后又紧紧盯住，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怎么？这么想杀了我吗？那你的眼神可得藏好了。只靠看可是杀不了人的。说起来你要学我的功夫吗？”
　　“为什么要教我？”李青脸上满是疑惑不解，手紧紧的抓着坐板，身体向后挪动。
　　“你很像我，是真的很像那种。”莫得思考了一下，用食指在自己和对方之间不停的摇摆。“更何况，我答应了李淼把你送到，自然得让你能自保。”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杀我？那你还得多练几天，小子。而且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你真当三月不死丸是什么灵丹妙药吗？
　　决定了，我会把我所学的都交给你，现在的我还有一年可活，能不能报仇全看你自己了。不然你之后只能掘墓泄愤了。”
　　“我会的。”位于厢后的孩童攥紧拳头，咬牙道，“我会杀了你。”
　　莫得摆了摆手，没有回应，只是转身驾车，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