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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盗月依旧在向前走,长江断肠针却依旧拦着他。
快刀盗月沉下了脸,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长江断肠针冷笑道:“我若是身边架着一把刀,那我是绝不愿意说真话的。你若想让他说实话,就应该把刀丢到一边。”
快刀盗月看到长江断肠针的手已经塞进了衣袖里,他也笑道:“如果一个人手里正握着好几种暗器,估计也没有人想和他说实话。”
快刀盗月明白,如果他这时将刀丢到一边,那么他将绝对不再是一个活人。
两人相顾无言,谁都没有向前走一步。
有人向前走了,是那个白衣的少年。没有人阻拦他,因为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少年蹲下,道:“我刚才听了宫大侠的话。只要宫大侠告诉我们哪个是真的藏宝图,我们就立刻送宫大侠回去,带着无尽的金银回去。”
宫宇冬道:“果然还是世家大族的公子讲道理些。”
少年道:“我至少知道交易需要筹码的。”
宫宇冬道:“好,好极了。”
快刀盗月不忍插了一句,道:“既然知道好,那宫大侠为什么不说?”
宫宇冬道:“因为我并没有你们交易的筹码。”
少年道:“怎么会?”
宫宇冬摇头道:“我若是知道真的藏宝图,那我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模样。”
少年道:“我想不明白。”
宫宇冬道:“假如我知道我的图是真的,那我为什么要救赵庆航?我若是知道赵庆航的图是真的,那岳星河又怎么会夺走我的图?”
少年怔住,道:“所以?”
宫宇冬冷冷道:“世上哪有人不想要昌东明的剑谱。我既不是死人,又不是圣人,为什么不要?”
少年话已被堵住,他缓了好久,才道:“你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想要绑住赵庆航,将两份藏宝图都拿到手,这样你就根本不需要猜哪个是真的了。”
宫宇冬道:“不错。”
少年已低下了头,走开,也没有人阻拦他。
长江断肠针缓缓走向宫宇冬,用好几种不同的点穴手法点向宫宇冬。
一个人若是被人用好几种手法点了穴,那他休想在短时间内解开穴位。
快刀盗月看着宫宇冬手边的锏,对长江断肠针说道:“我们难不成就放任他手边有着武器。”
长江断肠针咬牙道:“如若他突然被救起,或出现其他的意外时,身边没有毋锋锏,你猜他会拿什么武器。”
快刀盗月明白,一个人若是失掉了武器,那他只能再拿起更凶狠的武器。
四个人都远离了他,宫宇冬没有声音,没有反应。
他只是瘫坐在那里,被绑住的赵庆航就在他的旁边。
他一直都在宫宇冬旁边,只是宫宇冬没有注意到他。
现在只有两个人,宫宇冬只好看着他。
宫宇冬看了很久很久,道:“你应是个很好的朋友,我觉得我原本可以信任你的。”
赵庆航低下了头,道:“你不该信任我的。”
宫宇冬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你护了我,还是我护了你。”
赵庆航看着他,看了许久,道:“我不知道,这两幅图,我不明白,但一定是你护了我。”
宫宇冬道:“所以这两幅图?”
赵庆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早将这两幅图给混了。”
宫宇冬使个眼色道:“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
赵庆航又苦笑道:“对,我不知道。我是故意将它们打乱的。”
宫宇冬笑道:“这倒是个好方法,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图,别人能知道吗?”
两个人开始笑,四面的深夜又走出四个身影。他们没有避着这两个人,他们没有必要。
他们四个人一直都没走远,而是在这里听宫宇冬和赵庆航说话。
宫宇冬和赵庆航看着这四个人走过,他俩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他们已经是将要死的人。
宫宇冬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特意将我们放一起吗?”
赵庆航道:“不知道。”
宫宇冬道:“因为他们知道,把我们放在一起,我们就会说实话的。”
赵庆航点点头。
宫宇冬笑道:“我们现在像不像要死的人。”
赵庆航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日色已经淡了,连天空都已经寂寞而变了颜色,于是天漆黑了,变成了一个苍凉的灰黑色。
夜,无星无月,很黑的夜。
宫宇冬的眼睛比天还黑,他一直仰面朝天,一直睁着眼,他突然道:“天快黑了。”
赵庆道:“天要黑了,黑了挺好。”
宫宇冬道:“每天都会有黑夜的。”
赵庆航道:“可很少有这么黑的夜,这样的黑夜,可以持续很长时间。”
宫宇冬道:“也足够杀死许多人。”
赵庆航道:“那边的四个人已经聚在了一起。”
宫宇冬叹气道:“或许他们只是要找个理由自相残杀。”
不管怎么样,他们四个人手里的那个铁盒还是有一半的几率是真的,几率已经很高了,无论是谁都想赌一赌的。现在宫宇冬已经在他们手中,他们最大的敌人,无疑是身边的另三个人。
赵庆航皱眉道:“你觉得谁能活到最后?”
宫宇冬笑道:“我觉得是我们。”
赵庆航低下了头,道:“没有必要说笑了,我觉得是长江断肠针,因为他最聪明。特别是选择把毋锋锏留在你身边时,我觉得他更聪明了。”
宫宇冬道:“你也信了这个歪道理?”
赵庆航道:“难道不是?”
宫宇冬一字一字道:“擒住了一个人,还给他身边放武器,你觉得这合理?”
有些事情,深思比不上浅虑。有时候想得越多,走得越弯,到最后就完全绕不出来了。
赵庆航沉思道:“的确不合理。”
宫宇冬笑道:“不止这条不合理,还有一条。”
赵庆航道:“什么?”
宫宇冬道:“我还不能说。”
赵庆航已不再问,他欺骗了宫宇冬那样长的时间,宫宇冬不想说的事,他已经没资格再问。
宫宇冬依旧在躺着,天上没有星星。他眼睛的好黑,又好深。
赵庆航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怜悯他,还是在怜悯自己。
宫宇冬突然道:“死之前,你不想再说些话吗?”
一个人死之前,就不愿再想他为什么死,他更愿意想想他这一辈子为什么而活着。
宫宇冬道:“赵庆航,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镖局。”赵庆航脱口而出,他在说这句话时,眼睛前所未有的锐利。
“在我还小的时候,家父就时常为了建立一个联合镖局而奔波劳碌。”
黑夜里仿佛带着说不出的阴森凄凉之意,风声都是惨啸的。
“现在家父出去办事后,所有的事都由我处理。”
宫宇冬不说话,他只需要倾听。
赵庆航抬起头,缓缓道:“镖局身后代表的是数百户人家的性命。”
振荣镖局对赵庆航来说,不仅仅是简单的镖局。他父亲的基业、镖局全部人的性命、未来…很多事情都可以押在“镖局”这两个字上。
赵庆航道:“所以为了镖局,其他的一切事情,我完全都能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颤抖着将肺中的气体一段段吐干净。
一个人在临死时,身边还有个可以听他啰嗦的人,那种感觉绝没有任何事能够替代。
赵庆航道:“家父出门后,镖局藏有昌东明藏宝图的事,被传到了江湖里。”
赵庆航痛苦地道:“从此之后,镖局就不断地遭到袭击。”
江湖上许多事情都伴随着仇恨。振荣镖局的诞生,也一定带着仇恨而生。有很多人一直想让振荣镖局毁灭。
“没有任何一处镖局不想代替振荣镖局的位置,再加上昌东明的宝藏,振荣镖局危在旦夕。”
江湖人的贪欲和仇恨,是永远也无法消失的。
赵庆航看向宫宇冬,道:“宫兄,我能叫你宫兄吗?”
宫宇冬道:“当然可以。”
他继续咬牙说道:“宫兄,振荣镖局数百里的名声,上千条人命,几百个家庭,其实都押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
宫宇冬道:“所以你必须找一个人押那张藏宝图,来转移振荣镖局的压力。”
赵庆航道:“所以我就找到了…宫兄。”
说到“宫兄”这两个字时,赵庆航的声音已经低得根本听不到。
赵庆航道:“我绝不怕死,我的目的已经达成,振荣镖局依旧可以存在。只是可惜了…宫兄。”
赵庆航已经不敢再看宫宇冬,他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
夜很静,静了很长时间。
赵庆航却听到了宫宇冬的一句笑着的声音。
“没事的。”
赵庆航呆住,如若宫宇冬骂他,说几句狠话,诅咒他。他都会好受些。
可他笑着说,“没事的。”
宫宇冬长长地呼吸。
在男人的世界里,很多人都选择“报复”,而不是“宽恕”。一个报复他人的人,远比一个宽怒他人的人更受人理解。
也许是因为“报复”没有门槛,它是天生的,一岁的孩子都知道“报复”。而“宽恕”很多人做不到,一辈子都做不到。
宽恕他人不但需要伟大的灵魂,还需要有勇气,比报复更要勇气,不仅有勇气原谅别人,更要勇气原谅自己。
赵庆航是个聪明的人,他懂得这道理,可他却因此而痛苦。
一个人若报复另一个人,无论成功与否,至少会有一方不再痛苦。
而一个人选择宽恕,可以让两个人高兴,但也可能让两个人更痛苦。
赵庆航握紧了双拳,他已经没有了表情,他的头在不停的动,他想抬头,而头又不停地低下。
宫宇冬静静地看着天,道:“赵公子,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才活下去的?”
赵庆航不说话,因为他不明白宫宇冬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无论他说什么,亲情、爱情、友情…都有可能再伤到宫宇冬的心。
宫宇冬慢慢道:“我能活着,是因为愧疚。”
宫宇冬冷静道:“我曾经杀了太多的人,可我很久后才明白,一条人命的背后,能代表太多的事情,我杀的人,又往往就是一个家的支柱。”
“你让我进这个圈套,完全是帮助我。”
赵庆航怔住,他说不出一句话。
落入圈套,宫宇冬无悔。若他能替振荣镖局而死,他只会感到满足。
他已为别人做了很有意义的事情。
谁都不会想到,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背负着如此多的事情。
长夜漫漫。
黑夜中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快刀盗月。
宫宇冬开口道:“又有什么事?”
谁知快刀盗月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刀已向宫宇冬的脖子上砍了下去。
刀锋到了宫宇冬的咽喉,雪亮的锋,没有停止,划了过去。
宫宇冬竟然动了,他几乎是刀已到咽喉时才动。
坏事是刀斩到了他的咽喉,好事是刀只斩到了他的咽喉。
刀很利,所以宫宇冬喉部的伤口并没有流血也没有张口,像是只被野孩子画了道线。
快刀盗月眼神止不住地恐惧,他恐惧的并不是因为宫宇冬的脑袋没有掉下去,而是因为他动了。
宫宇冬身上的冷意渐渐转暖,粗喘了几声后,他又笑了起来。
宫宇冬在笑,可快刀盗月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快刀盗月颤声道:“你不是被点了好几道穴了么?怎么会动!”
宫宇冬答非所问,他问道:“是长江断肠针让你来杀我的?”
快刀盗月点点头。
宫宇冬大笑道:“他没有点我的穴,他只是测量了我的内力,他算准了到了黑夜时,我便能把穴道冲开,所以他才让你在这个时候来杀我。”
宫宇冬笑道:“长江断肠针的功夫足以对付小白鸽子,而那位少年,随便就可以将他支开。他唯一的对手只有你。”
快刀盗月大声道:“他还担心你身边没有武器时杀不了我,将锏给了你!”
赵庆航看着他们,在惊喜的同时,他的嘴却不禁泛苦。岳星河是宫宇冬的兄弟,他却害了宫宇冬。长江断肠针是宫宇冬的敌人,却救了宫宇冬。
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