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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尘埃之中 / 第十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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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是环境决定论的拥趸者,完全否定个人的自由意志,认为一个人彻彻底底地是由环境塑造的。但毫无疑问,一个人从他自幼生活环境中所习得的经验和观念会像大树的根扎进泥土一样深深扎进他的灵魂,像坚不可摧的堡垒一样牢牢占据他的心灵。想要砍掉这些大树,想要摧毁这些堡垒无疑需要强大的内心,需要非凡的勇气,与此同时还要具备善于学习,随时变化这些难得可能的能力。假如吴发能够具备上述这些优点,那么他将破茧成蝶,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令人遗憾的是他从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因为爱情放弃了子嗣,但没有子嗣又成为了压倒他的大山,让他在生活中裹足不前,把酒精当做盾牌,用来抵御来自外界的恶意,把酒精当做灵丹妙药,用来弥补内心的遗憾和缺失,最终溺毙于酒精。
  在吴发离世前,他的身体向他发出过多次警告。好几次,他由于急性酒精中毒昏倒在地。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姜翠亲眼看见他直直地倒在门口,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口吐白沫,身体无意识地抽搐抖动。这种情形把姜翠吓得三魂丢了两魂,急得哇哇大哭,以为他想不开自寻短见,喝了毒药(事实上他的行为和这也没多少区别),一阵手忙脚乱地给他灌粪汁催吐,好不容易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经过询问,大家得知他并没有喝毒药,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是由喝酒引起的症状,所有人的态度瞬间从害怕,担忧,关心变成了责备,狠狠地告诫他不能再喝酒,再喝就喝死了。吴发只是敷衍一下地答到:“喝死就算球了!”吴发一如既往,生死看淡,用行动践行了他说的话,而他的亲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在无意间说出的话会在不远的将来变成现实。不久,吴发又第二次发生上述症状,经过送医抢救洗胃,他以丢掉两颗牙齿的代价被抢救回来。等到吴发第三次病发的时候,姜翠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基本上置若罔闻,不管不顾,但吴发自己挺了过来,而第四次的时候吴发就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也许是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太过清楚,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吴发仿佛感应到了他即将离世。在他生命中的最后几天,他罕见的放下酒瓶,干起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劈柴。他连续把所有的木头都劈成了一截一截的木柴,数量之大令人震惊,当家人问他劈那么多柴的时候,他兴致高昂的答到:“这些柴火早晚都用得上,爸爸上了年纪,万一哪天走了,柴火都不够用,先预备上。再说,万一我先用上了喃!”说罢,他哈哈哈大笑。家里人都觉得他说话没轻没重,不可理喻,但好歹不喝酒,劈柴干活儿了也是好事一桩。然而当柴火劈完的时候,也就是在吴发死亡的前一天,他又变成了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刚起床吴发就喝了二两白酒,然后用矿泉水瓶灌了半瓶酒,揣在兜里,拉起老黄牛出门放牛了。当时正值初春,天空清澈湛蓝,太阳温暖和煦,柳树刚冒出嫩芽,略带黄色,有些害羞的模样,山坡上覆盖着一层一层的的枯草,但枯草下面已经冒出一颗又一颗的新芽。微醺的吴发像往常一样哼着小曲,拉着老黄牛慢悠悠地走在乡间小道上。一到地方,他就把老黄牛散放在山坡上,自己找了一块舒适软和的草甸躺着,一边喝酒,一边望着远方的山峦,时而把目光移开,看看清澈广阔的蓝天,时而看看水田里的鹳鸟,时而看看摇摆的树枝,眼里透着光,露出一种满足的微笑,好像他从这些远离人事的最简单景致中获得了极致的幸福。倘若有人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和他在人群中的模样,和他留给大家的印象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近些年来,吴发由于酗酒早已不复当初强壮,不复当初的生命力,一条一条的皱纹像高速公路一样贯穿他的额头,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眼神充满无奈但又透着几分孩子气,他总是穿着过时的脏兮兮的衣服,一副蔫巴巴醉醺醺的样子。而此时的吴发好像回到了他最初的模样。然而随着酒精的进一步深入和麻痹,这一刻的幸福也丢掉了。吴发变得眼神迷离,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对周围的感知也变得模糊起来,真与假,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此刻消失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飘了起来,飘到天空,整个世界就好像一个半透明的玻璃状的球体,所有的东西都是一片腥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这样的情形让他感到后背发凉,身体止不住颤抖,他拼命的挥动双臂,想要往上飞,飞出这个大球,但好像有什么东西拦着他似的,无论他怎么用力,始终都停留在原处,无法向上挪动哪怕一厘米。吴发又慌又乱,急得满头大汗,他琢磨着既然向上飞不动那干脆飞到地上得了,但情况依然如旧,无论他怎么用力,他也无法靠近地面,他被困在空中动也动不了了。紧接着无法动弹的吴发就看见这个大球里的所有东西,无论是地上的微尘还是巨大的山体,所有的东西都一齐向他砸过来,这样的景象让他瞪大了眼睛,冷汗直流,就在最大的山体砸向他之际,一切又突然消失了。吴发好像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熟悉的山村,熟悉的老屋,熟悉的父母熟悉的兄弟,熟悉的妻女,一切又都真实地呈现在他面前。母亲在厨房里刷锅,父亲在院子里修补破损的柜子,兄弟在工地上砌砖,媳妇儿正在地里锄草,两个女儿和一群孩子在玩捉迷藏,惊魂未定的吴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准备走过去和妻子说一下刚才遇到的险境,说道:“翠儿,我刚才像撞鬼了,吓死我了。”但姜翠像没听见一样,依旧忙着手里的活儿。吴发又喊了一声姜翠,情况依旧如此。吴发心下慌乱,三步并做两步,连忙伸手去拉姜翠,但姜翠就像透明的一样,吴发的手径直穿过了姜翠的身体,这一幕吓得吴发目瞪口呆冷汗直流。愣了几秒后,吴发又去找父母和兄弟,但情形和之前别无二致。吴发就像被单独锁进了一个空间,只能看见但无法触及到眼前的世界,而他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邪祟,嘴里不停地念叨“阿弥陀佛!妖魔鬼怪快快现形。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害过人,你们不要来找我。哪个害你们,你们就去找哪个!”就在吴发念念叨叨的时候,他又看见眼前的景象急速变化,旧有的世界流沙般地消散,自己的亲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狂奔,妻女父母兄弟都离他而去,吴发朝着亲人的方向追去,大喊“等等我,等等我。”然而没有人停下来等他,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他孤零零地一个,他失望落寞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亲人离开的方向。突然,所有人又重新出现在他周围,他还来不及欣喜就看见所有人一股脑向他围过来,不仅有亲人朋友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但出乎吴发意料的是所有人都伸出手对他指指点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把他围起来,指责他,嘲笑他,而且越围越紧,指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他被完完全全地包围了。吴发实在难以忍受,冲着天空大叫一声“啊!”随着一声狂怒的尖叫,酒醉的吴发清醒过来,此刻已是夕阳西下,远处的天边呈现出一片橘红色,让人分不清日出还日落,整个世界空旷而寂静。受到噩梦的影响,吴发胆战心惊,浑身汗水淋漓,头发都被湿透了,他把脸埋在手掌中,来回搓了几次,想要借此摆脱噩梦的影响,然而他的心情没有得到一点平复,反而升起一股烦躁感,一股愤怒感,这种感觉让他敌视周围的一切,好像连脚下的泥土,石子都是他的敌人一样。吴发鬼使神差地折下一根木棍,向着老黄牛走去。他把老黄牛栓在树上,拿起木棍,用力地抽打老黄牛。老黄牛受到击打,发出哞哞的叫声,四蹄慌乱地来回踩动,想要躲避木棍的击打,但因为被紧紧地拴在刷树上,避无可避。吴发受到老黄牛哞哞叫声的刺激,失了智一般,不断地挥动木棍,那种压抑在他胸腔中情绪随着木棍地挥动喷薄而出,雨点般地落在老黄牛的背上,头上,每一下都用足了他全身的力气。老黄牛受不了抽打,低头做出一副顶人的样子,它向前猛地一冲,但立马被穿在鼻中的绳子扯了回去,这次徒劳的尝试更是激起了吴发的怒气,吴发怒吼道:“你这个瘟丧,还想顶我。看我不打死你。”棍子更加密集地落在老黄牛身上,这种击打一直持续性七八分钟,直到吴发感到疲劳,精疲力尽才停下来,所幸的是吴发拿的不是大棒而是小树枝,否则老黄牛一定会被他当场打死。发泻过后,吴发扔掉木棍,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老黄牛,看见老黄牛喘着粗气,浑身伤痕累累,眼中似乎噙着泪水,吴发的身子不由地抖动起来,如同风中的树叶。“天啊!我怎么了,为什么要打它?天啊!我真是疯了!”吴发心里想着,忍不住站起身抱着老黄牛呜咽起来,他把自己的头靠在老黄牛的头上,伸手抚摸牛角,抚摸老黄牛身上的伤痕,泪水浸湿了老黄牛的毛发。老黄牛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从刚才的狂躁不安立刻平静下来,低着头任由主人抚摸。事实上吴发养这头牛养了很多年,这是他唯一一次鞭打老黄牛,即使在犁地的时候,老黄牛速度慢了,他也任由它慢下来,绝不通过鞭打的方式加快耕地的速度。而且自从吴发因酗酒干不了重活以后,他就几乎天天放牛,给牛准备草料,刷毛,捉虱子,悉心照料老黄牛。他对老黄牛的爱护,不单单是爱护自己的财物那样简单,甚至给人一种错觉——他爱护老黄牛超过了爱护自己的亲人,简直就像是在爱护他自己一样。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爱护老黄牛的人,临终前却发疯似的鞭打老黄牛。
  当所有的一切都发泄出来之后,吴发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似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头忽然感到轻松宁静,霎时明亮起来,他静静地靠在树上,再次把目光投向熟悉的田野。傍晚的清风微微拂过,小草在风中荡漾摇摆,水田中泛起阵阵涟漪,显得波光粼粼,天空一半黯淡,一半嫣红,夕阳向他投射出最后一抹红色,让他显得红润而有光彩,他的嘴角上扬,显得幸福而又满足。夕阳缓慢的从吴发的脸上褪去,直到完全落下,吴发的脸才彻底黯淡下来,陷入无边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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