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字:
关灯 护眼
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尘埃之中 / 第六章

第六章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分家之后,在吴家属于老吴头的时代彻底过去了,他的两个儿子开始各自为着自己的小家进行奋斗,他们从同样的原点出发,但走向了不同的轨道。
  分家以后的吴发夫妇仍然深陷于不能生育的泥沼,他们在其中挣扎痛苦,面对外界的歧视他们从没想过远走高飞,远离流言的牢笼,也从没有想过奋起反击,让所有人闭嘴,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从没想过原谅自身。他们曾不顾阻拦生活在一起,但他们没有勇气再向前一步,自始自终都生活在这个传统的小圈子里,自始自终都生活在外界的评价中,自始自终都活在这些偏见和歧视中。最可悲的是在环境的浸染中,他们的精神早已和周围的环境融合一体,不仅是被世俗的条条框框彻底钉死,更是进一步矮化自我的精神,让这些条条框框成为了他们的精神本身。他们自觉地接受了这些偏见和歧视,变成了这些偏见和歧视最得意的作品。
  一年后,吴发夫妇收养了第二个女婴——吴梦。这个婴儿是他妹妹吴兰和妹夫谭清的女儿。这两夫妇也像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一样——重男轻女。谭清和吴兰已经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但他们仍不满足,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生一个儿子。他们顶着超生罚款倾家荡产的风险,四处躲躲藏藏,只是天不遂人愿最后还是生下了一个女儿。为了免交罚款(他们不会为一个女婴承担高额罚款),也为了给女儿一条活路,谭清夫妇经过商议,决定把女儿送给大哥抚养。刚生下女儿不到半天,吴兰和丈夫就带着女儿偷偷摸摸地来到了吴发这里。清楚来意后,吴发夫妇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拒绝,最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他们想收养一个儿子,毕竟男孩儿长大后可以成为家中的生产力,而女孩儿到头来是给别人家养的;其次这个女婴是妹妹和妹夫所生,他们担心两家人隔得太近,女婴养大以后知道身世,或者妹妹妹夫反悔在女儿长大后认养回去。经过再三沟通,吴发夫妇对妹妹妹夫的请求置若罔闻,铁了心地拒绝收养。吴兰心头一急,抱着女儿扑通地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说道:“大哥儿大嫂,你们不说可怜我这个妹子,就说可怜可怜我怀头的娃儿嘛!给她一条活路。你们把她养大了,以后让她给你们养老送终。我们两口子绝对不会把她认回来的,赌咒发誓都要得。”看见从小围着自己转的妹妹跪下来恳求自己,吴发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有些不忍,瞬间扑上前去,一把扶起妹妹,口中说道:“你有啥子话站起来说嘛!都是亲姊妹,啥子都好商量。”他下一句话正要出口,姜翠在旁边偷偷拉了拉他衣角,他又恍然大悟似的把原来的话憋了回去,转而说道:“还是要跟你家大嫂商量一下,我们现在刚刚分家没好久,又盖了房子,家头实在是困难,怕养不起啊!”谭清看见妻子下跪,大哥大嫂仍不松口,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一般,愤愤地说道:“你们盖房子,我们两口子来顶起干,出了好大的力!现在你家妹跟你下跪都不同意,硬是黑心得很!起来!走!我们不求他们。”吴发顿觉惭愧,往边上挪了挪,而姜翠则是一脸黒线。吴兰接口道:“走?那你家姑娘咋个办?甩了当尸娃子拿给狗吃还是你来养嘛?”谭清一时语塞,满脸通红。后来在老吴头夫妇以及吴贵夫妇的协调斡旋下,吴发夫妇最终同意收养这个女婴。姜翠原本打算让谭清夫妇定下字据,保证今后不会将女儿认养回去,但是老吴头认为都是一家人定字据太难看,太生疏了,而且谭清夫妇也再三发誓,保证不会在女儿长大后认养回去。
  两个女儿并未抚平吴发心中的伤痛,他长期处在一种压抑的情绪中,心中的灰尘越积越多,渐渐地他丧失了对生活的期待,丧失了奋斗前行的力量。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只要一个人还具备向前走的精神,那么无论什么样的重担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不可能压倒他。可是吴发认为自己是个绝户,就算挣下再大的家产都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在以后数年的生活中,吴发一直原地踏步,并且他还染上了一个恶习——酗酒。对吴发来说醉酒的状态要远胜于清醒的状态。一杯酒下肚是兴之所至,两杯酒下肚是借酒浇愁,三杯酒下肚愁上加愁,四杯酒下肚不堪其忧,五杯酒下肚是五所顾忌,六杯酒下肚是天璇地转,七杯酒下肚是柳暗花明,八杯酒下肚是万事空空,和冰凉残酷的现实相比,吴发通过喝酒释放了心中积压的不快和对生活的所有不满。他在酒醉的状态中,寻找到了心中的桃花源,父母、妻女、兄弟、所有人所有问题,所有镣铐和枷锁都离他而去,他的灵魂在这里升华,在这里飞翔,在这里尽情的享受那种无所顾忌的,随风而舞的自由。然而当他清醒后他又会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和烦闷,于是他喝酒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多,从刚开始每天只喝二两白酒,到后来他几乎整日整日地处于醉酒状态,不醒人事地倒在酒馆里,倒在路边、倒在街上……,天热的时候他直挺挺的躺着,天寒的时候他四肢蜷缩着躺着,每个从旁边路过的人看见这个样子,都会不由自主地说一句:“这个人像狗一样”。吴发对这样的评价,也只是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他成了远近闻名、人见人嫌的酒醉鬼。吴发醉酒自然遭到了他的妻子和所有家里人的反对,面对规劝他总是答应得好好地,但转头又把这些规劝抛到九霄云外,醉得天昏地暗。这也许是他人生中第二次作出的勇敢的选择吧!将所有的规劝都抛诸脑后,他第一次这样不听劝告还是在娶姜翠为妻的时候,只不过这一次他抛弃的不只是规劝还有他自己。
  和放逐自己在酒醉中寻求解脱的吴贵不同,分家后吴贵干劲满满,他相信努力可以创造一切,他相信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打造出一个美好的未来。他和他的妻子分工明确,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妻子在家中照顾孩子,耕种土地,他则出去当木匠,十里八乡的接活儿挣钱。接不上木匠活儿的时候,他就四处打零工,想尽一切办法挣钱改善生活。那时候,吴贵一天只能挣几块钱,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宏大的目标——挣一万块。他常常在脑子里幻想要有有一万块该多好啊!要有一万块我要拿一千块给爸妈,然后剩下的钱全部给媳妇儿存银行。不,存银行的要有一万,我要先挣一万一千块,一千给爸妈,我自己存一万,这样每年光是利息就有几十块,我和媳妇儿再把地种好,空闲的时候我再干活儿添补一下,这样我就不愁吃不愁穿还有钱花,在我们三姊妹里面我是最有钱的,大哥儿和幺妹不晓得有好羡慕我。等娃儿长大了,我再把这个钱拿给娃儿,帮娃儿把家兴起来,我就天天享福喽!当然吴贵不单单是在脑子里面幻想有钱以后的幸福生活,他更是在实际行动上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就像一个永动机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永不停歇地转动着。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惊奇和意外,它并没有按照吴贵的设想发展。刚分家的那四五年里,吴贵并没有先挣到一万块钱,反而欠上了近一万的巨额债务。生活先后给了他两次打击。
  第一次打击是他母亲彭安的眼睛受伤——在一次干农活儿的时候,彭安的眼睛被玉米叶割伤。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热辣辣的阳光铺满大地,田野中布满知了喳喳的叫声,草丛边升腾着肉眼可见的热气,玉米叶又黑又亮,没有一点风丝儿。今年的天气很好,风调雨顺,玉米和杂草都长的很旺盛,站在玉米地里,走出十几步就很难看清对方的全貌。此时,王莲花和彭安正在地里锄草,汗水不住地从她们的额头渗出,然后掉到地上摔成八瓣儿。这天一大早,她们婆媳就上地里锄草来了,一直不停歇地干到中午。
  彭安上了年纪感到有些疲累,她站起身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强烈的太阳光让她两眼模糊,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低头准备继续锄草,就在一个晃神之间,一片玉米叶滑过了她的右眼。“啊!”彭安发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喊叫,立刻用手捂住眼睛。她的儿媳王莲花马上丢掉手中的农具,跑过来查看,只见彭安的眼睛红肿,血水和泪水混合而出,已经看不清眼球的具体情况。她们婆媳用清水简单地对眼睛进行了清洗后,立刻赶回家中。她们没有打算去医院治疗,因为去医院会花上不少钱,她们想先看看伤情,再做具体打算。老吴头知道情况后,认为这是小事一桩,他自己就能将他媳妇儿的眼睛治好。那个年代的木匠,可不单单只是木匠,要想成为一个木匠,必须要懂一些鬼神方面的知识,要懂得占卜吉凶,黄道定日,甚至是开坛做法。老吴头当初拜师学艺的时候就系统地向师傅学习过相关方面的知识,他虽然到不了开坛做法的程度,但是一些简单的符箓咒水是不在话下的,倘若村里有人吃鱼被鱼刺卡了喉咙,都会向他讨要一杯咒水用来化解鱼刺。看见自己的妻子受伤,老吴头宽慰妻子放心,然后不慌不忙地拿了一个瓷碗,盛上清水,一手端着碗,一手在碗上方画符,口中念念有词,炼化咒水,完成仪式后让彭安将水饮下,并且信誓旦旦地说道:“喝了我这个水,马上见效。眼睛就不痛了,跟以前一样。”听老吴头这么说,大家都放了心,认为不久就会康复,然而事与愿违,几天后彭安的眼睛不但没好反而疼得更厉害了,看东西都变得模模糊糊的,只能看见一个轮廓。老吴头心下疑惑:“认为这事儿不应该啊!喝了我的水,眼睛应该立刻好转,怎么会越来越糟糕呢?是我的道法不够还是她被另外的脏东西缠上了?要不要再请一个道士先生来看一下?”这个时候,关于如何治疗彭安的眼睛,家里发生了分歧,吴贵夫妇觉得老吴头净是吹牛,还是应该去医院治疗,于是带着彭安去镇上医院看了看,给彭安接诊的是一个刚从从外地来的年轻医生,二十出头,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医生认为彭安的眼球受到严重损害,已经发炎,镇里医疗条件不够,没有办法进行治疗,要赶快上县医院才行,如果晚了眼睛就保不住了。但老吴头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认为那个年轻医生就是个毛头小子,医术不精,胡说八道,去县医院更是彻底的无稽之谈。而他自己的咒水之所以失灵,则是因为彭安惹上了脏东西,应该去请一个老道士做法驱邪。在两方的僵持下,彭安考虑到去县医院治疗耗费太大,请道士会相对便宜些,而且她也相信自己丈夫的判断,便同意了老吴头的办法。吴贵夫妇也出于省钱的考虑,没有过多反对,同时也从镇上医院买了一些眼药水。
  后来,老吴头找了他最为信赖的一个道士。这个道士七十有余,穿着灰色的长袍大褂,两只眼睛特别小,像眯着眼一样。他常年守着龙王庙,靠善男信女的香火钱以及办葬礼和为人做法驱鬼为生。接到邀请,道士赶往吴家,先围着彭安转了几圈,查看了吴家每个房间的情况,面色凝重的说道:“老吴说得对,彭安确实是遇上邪祟了,要开坛做法,不然她的眼睛保不住了。”老吴头听完这话,着急地说道:“老师你该咋个整就咋个整,做法事该好多钱就好多钱,只是她眼睛能好就要得。”与此同时,老吴头不免得意又有些责怪地看了吴贵夫了两眼,好像在说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连道士先生都和我说的一样。吴贵夫妇向来敬畏神灵,他们开始之所以反对做法,只是不相信老吴头的判断而已,现在听老道士这么一说也对彭安惹上邪祟一事深信不疑。老道士通过烧黄纸、杀鸡、念咒、贴符等一系列方式在吴家折腾了一整天,收了几百块的礼金。经过这么一场仪式,包括彭安在内的所有人都怀着乐观的心态,相信她的眼睛会好转过来,当天晚上彭安甚至兴奋对家人说道:“我感觉眼睛好像不那么疼了。”然而,毫无疑问,事实上彭安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糟糕了。几天后,大家又把那个道士请过来做了一场法,道士解释说邪祟太强,上次只是把它赶走,并没有消灭掉,现在它又掉头回来了。结合彭安当天夜里好转的情况,大家又相信了道士的说法。
  直到彭安的眼球肉眼可见的破损腐烂,而且她也实在没办法忍受这种痛苦,大家才重新想起年轻医生的劝告,将彭安带到了县医院。县医院的医生遗憾地说道:“你们现在来得太晚了,早几天这个眼睛还有救,现在基本上没得办法了。只能试一下,看还有没得希望,同时要防止进一步发炎感染,引起其它病情。”听完医生的话,吴贵和王莲花面面相觑,既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点上医院,也在担心治疗费用,经过商议他们还是决定让彭安住院治疗,几天下来总共花费了五千多元。即便是吴发、吴贵、吴兰三姊妹平分治疗费用,这也几乎掏空了所有人的储蓄。最终,彭安的右眼眼球还是变成了灰白色的死物,她永远失去了右眼。
  家里人一致将此事怪在了老吴头身上,老吴头一反常态没有做出任何分辨,看见与自己相伴几十年的妻子瞎了一只眼睛,他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和悔恨,更重要的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化肥的使用还是新种子的使用,还是彭安失去一只眼睛,这些事情都超出了他的经验范畴,他对自己一直以来坚定相信的东西产生了怀疑,怀疑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是否有用,怀疑道术是否存在,怀疑自己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家庭是否还有作用……。在怀疑中,他固执的理念开始渐渐崩解,变得无所适从。
  为了治疗母亲的眼睛,吴贵和她媳妇儿掏空了积蓄。然而祸不单行,福不双至。他们最心疼的儿子吴明打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脸色腊黄,长期与药物相伴。他们尽可能想办法改善儿子的营养,尽可能地让儿子多吃肉食,但吴明因为身体缘故一吃肉就会呕吐不断。他们尝试过多种方式,仍然没法儿治好这个毛病。更严峻的是在吴明五岁多的时候,吴明患了一场大病,险些性命不保。为了治好儿子的病,王莲花在县医院陪护了大半年,吴贵整天忧心忡忡,发誓就算倾家倒产也要把儿子治好,为了筹款,他卖掉了家里的老黄牛,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干活儿也更加卖力,在乡里的时候他给别人做家具,到医院看儿子时候就在县城捡废品,给人扛东西挣钱,有一次为了挣五块钱,吴贵一天之内把一百多斤的铁丝从县城背到到三十多公里外的乡镇,他的肩膀被勒出血痕,脚底板也打出了血泡,这个铁打的汉子刚到雇主家接过钱就因体力透支晕倒在地。
  所幸的是经过大半年的治疗,儿子病愈出院。儿子出院的那天,吴贵和王莲花欣喜异常,就像取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一样。吴贵让儿子骑在肩膀上,一手扶着儿子,一手拉着王莲花,一家三口幸福开心地走在县城的街道上,穿梭在人群中,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三个人一样。在路过一家钟表店的时候,吴贵瞥见一件大大的绿色的时钟,他转头对媳妇儿说道:“莲花儿,你看到那个钟没有?我们把它买了。”王莲花笑嘻嘻地说道:“你又发哪样疯?现在啥子钱都没得,还欠起一万来块。你买啥子哟?”吴贵说道:“你想这么多干啥子喃?你不相信你家男人的本事嘛?你喜不喜欢嘛?要是喜欢我们就把它买了,我上次背东西从这儿过的时候就想买得很。”王莲花盯着时钟又看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道:“喜倒是喜欢,就怕贵得很哟!”吴贵说道:“喜欢就把它买了,管它好多钱哟!反正债多了不愁。”就这样吴贵和王莲花这对素来节俭的夫妇在债台高筑的时候,又买了一口悬挂的时钟,他们一回到家中就把时钟挂在了正屋里最显眼的位置,保证任何一个踏进家门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见这个时钟,就能听见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同时这个精巧的时钟也成了吴家第一件现代的工业产品。
热门推荐
这游戏也太真实了永生拔剑就是真理谁还不是个修行者了悍卒斩天指点考古队,竟被当成盗墓贼我有一身被动技黄金召唤师无限仙凰道重生之末日独宠从情满四合院开始穿越九叔:吾徒有谪仙之资绿茵腰王斗罗之开局签到女神小舞天牧绝世武圣极灵混沌决香江纵横之1982斗罗:开局俘获女神朱竹清亮剑签到三年,成为无敌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