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每个人都是具有喜怒哀乐等基本情绪的具体的人。当一个人的情绪正常的生发出来,并且符合中道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个人的圆满状态。然而,很多人往往会成为自己情绪的奴隶,当这些情绪不受控制,就会像洪水冲毁堤坝,老虎跑出笼子,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吴明的出生彻底扫除了吴家后继无人的阴霾,同时也使这个家庭里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首先是老大吴发,他们夫妇不能生育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作为家中长子他的地位正在无形中缓慢降低,老吴头夫妇明里暗里都更加偏爱老二吴贵,有时候甚至肆无忌惮,毫不顾忌吴发的感受。其次是吴贵现在儿女双全,可谓是志得意满,干劲也变得更足了,他虽然很在意大哥大嫂的感受,会在他们面前避免谈论相关事情,但一个人的开心和喜悦是藏不住的,总是会在不自觉中显露出来。相比之下他的大哥吴发虽然也能从养女那里感受到为人父母的温暖,但终究无法跳出固有观念的限制。看着自己的兄弟儿女双全,既为他感到高兴,又免不了有一丝嫉妒,同时父母的冷落又让他更加沮丧。老吴头夫妇曾私下劝过吴发和姜翠离婚,重新再娶,但他都坚定的回绝了。他可能不懂得的什么是爱情,也永远说不出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但他从心底爱着姜翠,并愿意接受和包容她的一切缺陷。
姜翠和吴发性情不同,她在面对公公婆婆的偏心时采取了与吴发截然不同的做法,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数次想要发作,只是都被吴发制止了。于是她调转枪口,把对公公婆婆发泄不了的情绪积压到了王莲花身上。在王莲花坐月子的时候,两妯娌就种种琐事上发生过数次口角,可是在王莲花的强势与家中长辈的偏爱下,姜翠从来没有讨得半分便宜。再加上姜翠本就对自己的小叔子和弟妹不满意,新仇旧恨不断累积,嫉妒在她内心疯狂生长,终于在王莲花产后半年,她再难以控制自己了,她内心积压的一切如同火山一般喷薄而出了。
然而在姜翠情绪爆发的那一天,一切都与往常一样,全家人都照着旧有的轨迹行事,为着生存忙忙碌碌,谁也不曾料到竟会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一大早,家里的男人们就上地里锄草干活儿去了,女人们准备煮饭,打扫卫生,喂猪,总之没有任何与以往不同的事情。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的话,那就是家里养的母鸡有一只刚刚孵出了五六只小鸡。
小孩儿总是保持着旺盛的探索欲,世界对他们来说充满神秘和惊奇,即使对成年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他们也保持着无比的好奇心,从母鸡刚孵蛋开始,王莲花六岁的女儿吴莉就天天跑到鸡窝旁边守着,她想看母鸡如何孵蛋,想知道蛋是如何变成鸡仔的。当她看见一个毛茸茸湿漉漉的小鸡啄破蛋壳往外探出头的时候,她兴奋极了,开心极了,立马抓起刚孵出的小鸡,一边喊着“妈妈,妈妈,生小鸡娃儿喽!”,一边手舞足蹈地跑向母亲。王莲花看见这一情况吓坏了,立刻大声骂到:“你个砍脑壳的,等会儿被你捏死了,快放回去。“吴莉幼小的脸庞转眼就从开心变得失落,她悻悻地把小鸡放回鸡窝,然后她又缠着王莲花问道:“妈妈,小鸡娃儿是咋个从蛋变成鸡的呢?我吃蛋的时候打开看了,里面没有鸡娃儿啊?“王莲花答到:“老母鸡下了蛋,孵蛋就孵出来了。你吃的蛋要是拿给老母鸡敷就生出小鸡娃了,要是不敷就生不出来。”吴莉挠挠头,又问道:“那咋个公鸡不孵蛋,要母鸡敷蛋喃?”王莲花噗哧一下就笑了,“傻戳戳的,公鸡又不下蛋,咋个孵蛋呢?等你大了就晓得了。”王莲花母子的这番谈话,刚好一字不漏地被旁边的姜翠听了去,她的脸上霎时就变得青一阵紫一阵。这本来稀松平常的话语,在姜翠听来是字字扎心,“生不出来”、“公鸡不下蛋”等字眼就像利箭一样穿透了她的灵魂,但她当时没有发作,没有生气,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整整一天,姜翠都郁郁寡欢,脸上堆满了乌云,她不主动同家里人说话交谈,也不主动干活儿,只有在他人叫到时才被动地回应一下。那些在她看来具有侮辱性的字眼,一直循环不断地在她脑中回放,一遍又一遍。当然,这些类似的话语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她从婆家,从娘家,从邻居,从村里,从镇里都有意无意地听到过,她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这些东西始终像刺一样扎在她心里。家里人都察觉到了她今天的状态不对,但除了吴发没有任何人过问一下,只觉得她又是哪根筋不对了,而吴发的问候又是那样的简单粗暴:“你哪儿不舒服嘛?”姜翠冷冷的回答:“没得”。“那你一天板起过脸咋子?又不是刻嫌你了,不拿给你吃不拿给你穿。”然后就是一阵沉默,吴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管球你的了,一天天发神经”。可以说在他们的固有认知里吃饱喝足就一切都足够了了,他们既不懂也不会去关心一个人的精神和情绪,稍有问题就是发神经了。
然而吴发有句话是说得正确的,姜翠正处于一种封闭的神经质的状态,并且在这种状态中越陷越深。她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对周围的事漠不关心,一股伤感的情绪始终压迫着她的心,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冷冷地,生人勿近的气氛,以至于她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迟钝。傍晚的时候,姜翠拿了个小凳儿坐在灶前烧火做饭,王莲花在灶上忙碌,吴莉则在厨房一个角落里,拿着几块石子扔来扔去,嘴里念念有词,想象着天马行空的故事。姜翠把柴火添进灶里,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火苗迅速蔓延开来,这火苗跳跃着,燃烧着,向漆黑的锅底喷射出滚滚热浪,把锅底烤得发烫发红,这火苗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促使姜翠一动不动地盯着火苗,她黑青的脸被火苗映照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汗,两个瞳孔中只剩下疯狂燃烧的火焰。她不自觉地把烧火棍(一根细小的铁棍)放入火中,不一会儿铁棍的一端就被烧得通红。她仿佛没有知觉似的来回翻烤着烧火棍,在翻烤的过程中,她在火焰中仿佛看见一大群人围着篝火跳舞,欢呼雀跃,篝火的中间,那火苗的顶端就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所有人都在围绕着婴儿起舞。但这一场面忽然就消失不见,天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这个眼睛的眼球充满血丝,冷冷地注视着世上的每个人,每种动物,每种植物,冷冷地注视着世上的一切,所有的人在这只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无处躲避。姜翠被这只眼睛看得有些发怵,身体抖动了一下,然后又看见这只眼睛变成了一张一张的人脸,变成了她的娘家人,变成了她的公公婆婆,变成了王莲花,所有的脸都在哈哈大笑。一阵冷气从她后背溜过,一个邪恶的念头从她心中一闪而过,她跳跃混乱的思维开始集中于一点,但这并不是说她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和状态,而是说她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她已经彻底被这种发疯似得状态所吞噬。她像被人操纵似的,机械地,无法抗拒地,盲目地,不自然地把手伸向了旁边的吴莉,在她眼中吴莉的脸似乎和王莲花的脸重合了。她一把扯下吴莉的裤子,盯着吴莉的下面,完全没有听见侄女儿稚嫩活泼的声音:“伯娘,你把我的裤儿脱了干啥子?咯~咯~咯的笑声。”魔鬼驱使她一手紧紧抓着吴莉,一手把烧红的滚烫的铁棍伸向了吴莉的身体下面,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说着:“你个烂~、骚~,我给你整烂了看咋个生?”在烙铁和吴莉的身体接触的一瞬间,吴莉发出尖锐的痛苦的啼哭声。这哭声唤醒了疯狂状态中的姜翠,铁棍从她手中滑落,她忽然醒悟过来了:“天哪!我疯了吗?”她惊骇地想道。与此同时,王莲花听到女儿的哭声,立刻冲了过来。她看到女儿受了烫伤,地上还有一根烧火棍子,再加上大嫂惊慌失措的模样,她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心跳加速,血脉喷张,愤恨地咒骂道:“我日你仙人板板,你这个疯婆娘,没得良心的狗东西,狗~日~的都不如……”,咒骂之余,她急忙安抚女儿,并给她处理伤口。慌乱的姜翠站在一旁,像个犯错的孩子,面对王莲花的责骂,她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但转瞬间,理智和利益的计算充斥了她的大脑。“这件事打死都不能承认,要是承认就完了。”她心里紧张地盘算着。因此,她没有去关心吴莉的伤情究竟如何,反而和王莲花对骂起来:“烂婆娘你张起嘴巴乱说,你家姑娘自己整的,跑起来怪我。……”后来吴发知道情况,第一次失去控制,破天荒的打了姜翠两耳光,但刚打完吴发就蔫了,默默地坐在一旁,不管不顾。姜翠挨了打,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躺在地上又哭又闹,撒泼打滚,试图混淆视听,以此掩盖她的错误。吴贵看见女儿受伤,心疼无比,火冒三丈,势必要让大嫂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暴怒地咆哮着,试图压制姜翠,但很显然他遭遇了挫折。老吴头夫妇贵为一家之主,无论是私心还是情理都促使他们站在老二这一边。然而,他们同样无法控制这样混乱的局面。在连续数天的争吵中,吴家终于分崩离析。
在分家的过程中,我们必须注意到一个人,老吴头作为吴家曾经的一家之主,吴家由他一手建立,他一个孤儿在动荡的时代下,经历战争,经历饥荒,经历斗争和混乱,他不仅活了下来,更是保护了全家人。他一直渴望能够建立一个大家庭,子孙繁荣昌盛,永不分离。然而事与愿违,吴家最终还是走向了分裂。事实上这种分裂的倾向由来已久,早年老吴头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他在家中具有不可撼动的地位,简直说一不二,近乎于专制。这倒不是说他不开明,控制欲太强,而是他始终认为自己的经验是正确的,即便儿子已经长大,即便时代已经变化,但这个守旧的老头儿还是不肯承认年轻人的做法,倔犟地守着自己的教条。虽然他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怀疑过自己的做法,但短暂的疑虑过后,他又坚定认为老祖宗留下的经验不会错,他活了这么多年靠的这些东西不会错。于是,在一次次的冲突中,老吴头而越来越力不从心,直到关于化肥使用和在孙女儿吴莉身上发生的事,他再也没法儿维系他心目中的大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