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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转眼到了假期结束的日子。德贵收拾了军旅包又要回城去了。
早上大闺女上学去了,秀芝拉着芬儿,二丫扯着德贵的衣襟沿着大坝往南行。
乡间小道两旁,稻田如绿色的海洋,绵延至视线的尽头。微风拂过,田间一层层细腻的波纹,就像此时秀芝的心情。聚少离多的日子,似那绿色的麦浪,轻轻摇曳,却更似那大海中的波浪,翻腾着。
“秀芝,就送到这儿吧。领孩子回吧。”德贵停下来对秀芝说,眼里全是不舍。
“哎!”秀芝应承着,可脚步还是跟随着德贵。
远处,几座小山丘轻轻环抱,为这片稻田增添了几分温婉与宁静。山脚下,几处农舍若隐若现,炊烟袅袅升起。这山村像停住了脚,静静地过着悠闲的日子。秀芝期望这时间也放慢脚步,让人去忘却离别的忧伤。
她的步伐,不急不缓,却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离愁别绪的弦上。那默默跟随的身影,在晨光下拉长了,长到天际。
二丫的手紧紧地扯着德贵的衣襟,一点儿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德贵停住脚儿,摆摆手说:“回吧。”
秀芝停住脚,抱起芬,轻声催促:“你走吧。”
二丫跟着德贵走了很远,一路不说话,她想跟着父亲走,能走多远就多远。
秀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德贵和二丫渐行渐远地身影,她也不喊二丫回来,远远的望着,直到稻子掩盖了二丫的身影。
“二丫,回吧。爸过段时间就回了。”德贵拍拍二丫儿的小肩膀,道:“在家听你妈的话,替爸照顾好家里。”
“嗯!”二丫松开德贵的衣襟,站住脚。绿油油的稻子在风中摇曳着,吞没了二丫弱小的身躯。
那悠长的田间小路,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二丫的目光却紧紧追随着父亲的身影,不愿有丝毫的松懈。
德贵不知走了多远,就听二丫稚嫩而坚定的声音在身后荡来:“爸!我会帮妈照顾好家的!”
德贵闻声停下来,扶了扶肩头的军旅包,头也不回坚定地走了。风吹来,起伏的稻浪相互催着涌向前方。而母女三人,则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化作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融入了远方的风景之中。
日子就这样,聚少离多。
1985年秋
山村的夜晚,月光澄澈透亮,秀芝挂上窗帘,二丫又给摘了下来。她躺在炕上,望着黑幕布上那仿佛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的月亮,没有了蚊帐子的阻隔,她就如婴儿般恬静地躺在月光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趁着月光好奇的、莽莽撞撞地爬上窗子,探头探脑。二丫此时内心是兴奋的,是充满期望的,过了今晚她就是一名小学生了,她就会距离自己的梦想近一步了。
虫鸣似乎持续了一整夜,梦中那高低起伏的奏鸣亦在耳畔。二丫早早起来,收拾妥当,坐在院门口等着姐姐驮着她一起去学校报到。
山中的清晨,永远不知道人与村庄,哪一个更先醒来。
“赵胜军!”
“到!”
“顾昭英!”
“到!”
一个中年男人左手拿着一个备课本,右手拿着一支红油笔,点一个名儿,画一个挑儿。二丫神情紧张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的衣着朴素整洁,一件略显陈旧但洗得发白的衬衫,搭着一条深色长裤,脚踏一双黑布鞋。
二丫看着他用笔在本子上打着挑,很是期待下一个就是自己。
“宋二丫!”
“到!”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钻进中年男人的耳朵,他循声望去没见到人影。
于是,走到队伍后头,看到一个小姑娘,黑瘦黑瘦的,剪着短发,更准确的说这明明就是个小小子。小家伙正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他。
“挺精神!你是宋二丫?”男人问:“是大名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
中年人看看本子上的名册,再低头看着二丫问:“你九岁了?”
小姑娘又点了点头。
“看样子不像呀!你爸妈没虚报岁数?”中年人有些疑虑。
“我是腊月出生的!”二丫大声回。
“老师!她是俺们村的。是九岁,小长虫尾巴。”小英子在队伍的排头为二丫证实。
二丫兴奋地看见男人在本子上打了个挑,她不由地挺起胸部,站得更直。
中年男人着带孩子们进了教室,安排好桌位,二丫自然被安排在了前排。他告诉孩子们他是他们的老师姓徐,数学语文体育连音乐都是他一个人教。
“后排的,一二三那几个大个儿。嗯......再那几个靠墙边的,出来一下。”徐老师让后排的几个大个儿起身,跟着他去了教务处。
回来时每人怀里抱着一摞大小不一的黑板子,徐老师随后端了一个装着黑墨的瓷盆进来,然后在讲桌下掏出三把刷子。
“今天,我们第一节课是劳动课。咱们刷黑板,哈。注意!注意!”徐老师拿根槐条敲了黑板两下,二丫注意到那槐条跟她的钓竿一样直。
“我提醒一下,哈。一年级上季儿,咱们就用这个黑板写字。这些是我以前的学生用过的,他们都毕业了。我以前的那些学生啊,写出的字个个儿漂亮!你们得好好地刷,刷匀了,刷平复了,字才会写的漂亮。听见没?”
“听---见----啦----”
徐老师随手拿起一块儿板给孩子们示范起来,边刷边说:“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闻闻这墨,透着香气哩!”
然后,孩子们每人分到一块儿板,被带到教室外,围着一瓷盆的黑墨刷起来。因为工具少,他们就分批次刷第一遍、第二遍。
“二丫儿!你听听(闻)这墨香吗?”小英子捏着鼻子凑过来问。
“臭!”二丫紧着鼻子说。
“老师咋说香哩?”小英子看着二丫一脸的疑惑,二丫也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日头横挂在天上,教室外的墙根下摆着一长条儿被孩子们涂抹完的黑板,那每一寸黑都承载着这些乡野间孩子们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