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寒假即至。晓然满心欢喜对罗月提出一同去海南玩几天，并说此前与朋友已约好，还做了不少攻略。她的假期照例都是充实的，毕业那一年的暑假，她便和朋友参团到XZ、青海走了一圈，后来以此画了不少好画。当然诸如BJ、上海、广州这些大城市、全国知名的景点也去过不少，说起相关特色景观都能如数家珍。她自述还计划着啥时候出国走走。
　　可怜的罗月，除了在师范时学校组织去过一次成都外，最远的足迹也就留存过相邻渝市的贵省——翻过鹰山便是贵省农村。关于世界的广袤，祖国的大好河山，各地的风土人情，只能在书里或电视里遥望，或是在脑海里比摹想象。因此他所写的小说场景都没办法铺开，往往局限在狭小的时空里，让他极是憋屈。
　　他非常认可一种说法：生命的旅程譬如翻扑克牌。这大地上倒扣铺着无边无际、整整齐齐、同一背景的扑克，当你到达一个地方，认识到某个事物，或是品尝了某种美食，你便可翻一张扑克牌。而同时，这扑克牌纵深也是无底的，比如对某样事物的认知深了一层，你会发现在那张已经翻过的牌下还有一张扣着的，你可继续翻开，以此类推，无限无垠。而最终，到盘点你人生的时候，便看看你总共翻了多少牌——无论是横向的还是纵向的——那里面总总记述着你这一生走过的路，看过的书，做过的事，以及爱过的人。
　　那样，人生的价值或就有可量化的标准。
　　世界那么大，罗月也想出去走走，多看看这个世界，多翻点扑克牌，别让自己的人生和思想局限于屁股大的地方里自鸣得意或自怨自艾。对于到海南，特别是与晓然同去，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和憧憬。试想，在这边儿还裹着棉衣羽绒服的时节，他与她却穿着绿蓝交互的热带情侣短衫，趿着拖鞋，牵手并肩坐在裹着贝壳的沙滩上，嗅着微微腥咸海的味道，放下负累，放空心灵，静看无边无际墨蓝的海面托着夕阳与漫天彩霞，寻觅追逐着海鸥与帆船的踪影，任凭风起风停，潮涨潮落……那是何等的空达惬意。然而直面自己，会发现，由于根本没体验过，所谓的“绿蓝交互”、“裹着贝壳”、“微微腥咸”、“墨蓝”、“潮涨潮落”等等都纯是臆想。这些个拾人牙慧的客板意象，便如一位处男情色作家的小说般空泛无趣。
　　可是，他根本做不到事遂所愿。
　　今年寒假放假前，学校破天荒另发了近500块钱，包含工资调整补差与班主任津贴什么的。罗月拿着这钱，心道买手机那会儿承诺要还妈妈的钱算是凑齐，也好了一桩心愿。
　　而晓然提到的海南五日游的参团价是1888元/每位。
　　拒了晓然拿压岁钱暂垫的提议，在不太多的纠结后，晓然如期去了海南，罗月则留下来。送晓然和她朋友走的时候，他努力表现得云淡风轻，以为转身的一瞬，所有的伪装都会立时剥落，自己会坠入深重的失落与懊恼里。可事实上，待她走后，他反有一种不舍脱下沉重且珍贵的大氅一般，获得由衷的自在与轻松——哪怕有些微的冷意。
　　没有晓然在侧的日子与往常竟差不太多。与欣润、李由他们约着喝了一场小酒，打了一场小牌。第二日陪着李由、思蓓去转看房子，当晚又陪李由上网搞了一个通宵。第三天才慢悠悠坐车回牛角镇农村老家去。这几天，白天自做自事，睡前与晓然偶尔顶着高额长途话费打个电话以慰相思之苦，更多时间便是发发信息，聊聊趣事，贫嘴说说恋慕。不管承不承认，罗月于其中寻得一种既享心有所依的充实，又能保留一份空间的自由。
　　转眼几天时间即到，罗月如约跑到南州城去接她。因旅行团费并非太高，从海南到渝市的回程机票抵渝时间已是夜里十二点多，等旅行社从机场把旅客们送回南州城时，差不多已是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