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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大伯,我应该称之为大爷爷,可能是因为接触的太少,或者我当时太小,我对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关于他的光辉事迹,总是被我爸在他的回忆里提及。
大爷爷和我爷爷是堂兄弟关系,一开始也是在农村生活,同样是初中毕业生,大爷爷的发展轨迹与爷爷却有较大的不同,甚至后面的差距可以说十分巨大。大爷爷先是在某林场当会计,后面可能因为部门改革的原因,又成为了乡上农经站的一员。所谓农经站,是农业经济经营管理站的简称,从1983年开始在全国各地陆续设立。作为当时占着绝对比重的第一产业,农业的经济发展受到了高层的重视,而农经站的首要职能就是对农村集体资产和农村土地承包进行管理,当然基于国家的经济状况,催缴农业税和各项提留也是农经站的一项重要工作。
大爷爷从事多年会计工作,又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实践之后,他发现了农村经济中存在一些较为普遍的问题。比如到了播种时间,农民手里或因为经济紧缺而买不起种子,这个时候则需要向其提供资金或种子,让其及时播种,待到后面收获农产品之后,再让其还回相关的资金或者等价物资。于是,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能不能在农村设立一个专门的经济组织来帮扶农民在经济方面遇到的问题?此后,在县里的工作交流中,他向领导汇报了自己的构想,并提交了一份工作报告。领导给予了重视,而后这份报告又层层上报,因为关乎农业经济大事,当时各层级都不敢怠慢。最终这份报告,抵达了BJ!
1984年的某一天,家乡的农民们如往常一样,在土地里忙碌耕耘,忽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远方逐渐靠近,接着一只红旗招展又喜气洋洋的队伍慢慢步入人们的视野。大家这才发现,原来是乡里的宣传队!大家都觉好奇,许久未见的宣传队怎么突然来到他们这个平凡的乡村呢?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有大喜事,村里的大爷爷被中央表彰为了先进人员!这下大家炸了锅,彻底炸了!一个小小的乡村普通干部,受到中央的表彰,这显然是莫大的荣誉!这当然也非常地令人震惊!然而对于绝大多数村民而言,他们不会去细究事情的缘由经过,也不会去关心大爷爷作出的具体贡献,而往往只会很感叹地说上一句:“噫,这马家这下可是出了个大人物啊!”
没过多久,大爷爷就坐上前往BJ的绿皮火车,到农业部参加了表彰大会。除了接受中央高级领导的会见,大爷爷还获得了证书和奖章。提到奖章,我总会联想起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立功的军人在左胸口处佩戴的军勋,因此我很好奇大爷爷的这个奖章又是什么样子的。我爸对我说,他曾经亲眼见过这个奖章,因为他曾去过我大爷爷的办公室,就看到了这个悬挂在办公室的奖章。这枚奖章整体呈金色,为五边形构造,中间部分浮雕了一个大圆形,大圆形之外是象征光辉的发散状线条,而大圆形的正中心是一颗棱角分明的五角星,下方的几朵小花和左右两边的麦穗图案将其环绕。五角星的上方和下方都分别刻了排列成圆弧状的字,上方刻的是“爱国丰产”,下方刻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农牧渔业部奖”!
受到如此高级的表彰之后,大爷爷被调到县农业局工作,又被安排到农业学院进修深造。虽然大爷爷当时并未被提拔为领导,但是他是全县唯一的高级农经师,在农经工作这方面可以说是绝对的权威,而悬挂在办公室的爱国奖章,则是令县里的领导都要对其谦让三分。
随着大爷爷工作的升迁,他的家人也被安排了更好的待遇,不用再务农,每个月可以获得粮票,子女也获得了县里的教育资源。家乡里的人,也为大爷爷感到荣耀,因为他们如果在县城遇到什么事情,也只能找大爷爷想法帮忙。不过令人可惜的是,大爷爷最后过世得有些早了。1993年的时候,大爷爷忽感腹部剧痛,去医院一检查,被诊断为肝癌晚期。虽然县里领导高度重视此事,安排大爷爷去了四川最好的医院进行手术治疗,但是限于当时的医疗技术,手术过后不到半年,大爷爷还是与世长辞了。
关于大爷爷的去世,我爸分析说,这应该和他平时过量饮酒有关,而且他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可能跟这个个性也有关。除此以外,我爸还略带神秘地给我说,可能还跟风水有关。我随即瞪大眼睛问我爸,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我爸讲道,大爷爷发病的那一年,他母亲的坟墓出现了异常。村里人途经那里,都会觉得这个坟墓在越变越大,甚至坟上堆砌的石块都滚落了下来。大家都以为这个事情是个好事情,这个现象表明这个坟在发,大爷爷很可能要高升领导!当然这个事情后面就传到了大爷爷那里,大爷爷就专门回来对这处坟进行修葺,为了避免石块再次滚落,就用水泥把坟给包裹了一圈。后面大爷爷查出癌症,大家就回想起坟的事情来,觉得用水泥包裹坟墓的做法不妥,才导致了灾难的降临。
对于这个说法,我不免有些唏嘘,虽然我也相信风水,但我觉得他们找的理由不对。我猜想应该是坟在发的过程中,漏了地气。也就是说,不是因为水泥包裹而导致祸事,反而是因为水泥包裹不及时,而导致原本饱满的运势降低了。而对于本就已经负重不堪的脏器,一旦没有了运势的强力维护,便再也绷不住了。
我爸对我大爷爷的过往有过这样一段描述:“当时农村,人们去哪里都是走路。我年纪尚小还在读初中的时候,有天在农村碰见了你大爷爷。那时他还未去县里,在乡镇农经站工作。那天他穿着灰色的呢子大衣,推着一辆高大的自行车,身上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在农村的小道上经过。”从我爸的语气中,我读出一点羡慕的味道,但对于我这个脑袋中没有大爷爷的形象记忆的人来说,这段话不禁让我去联想大爷爷曾经为做好农经工作而穿梭在农村各块土地上的场景。这让我对大爷爷更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