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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肃王殿下在府中下榻已近一旬,除却偶和父亲手谈烂柯、清谈论玄,以及接见持殿下名帖却包裹严实,不露身份的几人。除此之外,竟再无他举。
殿下少时在太安不是最反感清谈论玄,更有言文章三百,不若修渠二里。论玄通神,不若亲耕一亩。甚至因此不和于太后胞弟清河侯李徒汝老神仙。”曾在会客厅未与肃王殿下有过交谈的的崔家四子轻声问道。
见父亲不搭理自己,他咬了咬牙又道:“肃王殿下此番前来除却入塌首日,之后便是连崔娣都不曾提及,难不成殿下真如外界传言般,是打着为弟选妃的名义来江南笼络旧部?结党造势?以谋......”
“住口!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忤逆子?天家之事,岂是你可以妄加揣测的?如不懂得谨言慎行,只怕大祸临头时候,老夫也救不了你!”老人闻言气的胡须颤动,起身要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爹!您就跟我交个底吧,这又没外人在。儿子保证不传他耳就是了。”崔家四子连忙安抚道。
老人看了看这个忤逆子,准赵王妃崔娣之父崔郗。
曾几何时也曾对其寄予厚望,其字思远取自诗经“视尔不藏,我思不远”。可惜此子却不懂君子藏器于身的道理,言语轻浮,做事急躁。
不过生的倒是个好模样。身高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仪表堂堂。以时下审美来说,绝对称得上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了。是老人诸子中样貌最为出众者。
又是自己幼子,虽处事轻浮,但常年在膝下侍奉,平日也算孝顺恭敬。如此一想便不禁心头一软,于是孜孜训教道:“肃王殿下虽几番与我清谈论玄,但我观殿下仍志不在此,不过放下身段陪陪我老头子,同时对外,尤其是太安城中的那几位释放信号,一个可以合作的信号。
这很聪明,雏鹰蛰伏在鹰巢时,就要张大嘴巴乞食。幼龙潜藏在海滩上的时候,就要乖乖的把身子藏起来。等待鹰击苍穹,龙腾四海的那一日,方能完全显露自己的意志和威严。这些善意会快速而精准的传达回那座太安城。
殿下昔日少年成名,也难免有些锋芒毕露了。
论文,才思敏捷、腹有经纶、文采过人。若只是如此,那不过是个诗酒王爷罢了,可殿下还会识人,善用人,使贤人尽其所用。论武,殿下用兵如淮阴点将,变化多端。又如项王亲临,势如破竹。杂糅前朝数位兵法大家之所长,几可自成一派。国朝百年来未有如此天纵英才,哪怕是千年以降,想来殿下亦是少有的天授之才。
如此麒麟儿,先帝在时便宠爱异于诸王子皇孙,召于内宫亲自抚养,抱之与内臣言此‘吾家千里驹也。’当今虽不若先帝那般溺爱,亦是厚爱十分,岁岁赐金,多有勉励。更封其母华妃为皇贵妃,冠于诸妃,和沈妃协理六宫。如今后位空缺,便更是雍容华贵到了极点。”
老人稍稍顿了顿,崔思远马上殷勤奉茶上前道:“爹,喝茶。”老人抿了口润润嗓子便接着说道:“殿下虽然惊艳绝伦,但同前朝的森罗、今朝的贾临一般。少年得意,出了差错。受命出征,西击随国,破甲3万,拿下敌都,拓土之功。只待候诏回京受封,麾下应是能再出三五个彻候、十数个封君,冠军侯门下势力又将再次大增。
但转瞬巨变异起,先帝病危,神都摇晃,两宫震荡。往日虽多倚重当今,旧时的晋王殿下,但始终未确认君臣名分,入主东宫。
殿下焦虑万分,战时无诏回京,打起保君安民的旗号,带着八千精骑日夜兼程奔袭太安。
大军压城,威慑宵小。
事后诸方博弈,你争我夺,以当今胜出,先帝三子死,一子废为庶人,其余四子尽数出京回藩结束。在这个过程中,多少宫廷贵人乃至外戚彻侯被那时的殿下率着军队从戚里像死狗一样直接拖出。东市人头落地何止上千,血流三日,渭河的水都变红了......
甚至断头台上都没走一遭,直接在暗巷乱刀砍死。多少世家贵胄成了这场权力游戏的失败者。最后昔年之冠军侯,今日之肃王殿下拥当今在未央宫即位,亲自持钺站至左右,诸王不敢有所异动。
不过当今后来是怎么想到也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肃王殿下在事态平缓后长跪先帝灵前,告罪太庙后便再无消息。旧部兵马就地驻扎,等待太安城派遣官吏接管。再后来就是冠军侯门下将领分批召回京城,赐官赏爵,厚养闲置,军伍打散编制,分入各部。
想来后来肃王这个不伦不类的王号未尝没有受此影响。有着不世之才的年轻的冠军候才刚刚在这个世界施展手脚,还未来得及追上前人的丰功。就要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马称也。”讲到这里时,老人不无同情的说道。
崔思远显然被老父口中娓娓道出的国朝往事震撼到了,怔怔而立。
老父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后来若不是出现北牧入关,烽火甘泉,这位殿下怕是要永远被圈禁在太安城中一座孤独的王府了吧?
太一似乎也垂怜这位命途多舛的年轻人,给出了转变命运的机会。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成军于倾覆之际。
一路上整顿武备,收复流民,挥师北复。最后更是力排众议,出塞扫敌。从此漠南无王庭,阔别150年的高阙要塞再度回到中原王朝的怀抱。
事后数位国朝公认的军事大家和退伍将领在太学和武苑复盘这次战役都不敢言道可以做的更好,尤其战争初期烽火甘泉的时候,他们惊恐的发觉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失误都可能会让帝国失去他的首都甚至半个北方!
就是如此惊险的情况,年轻的肃王殿下心细如发又藏巧于拙、避实击虚又一往无前。正奇相合,调兵遣将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也正是因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越。重新掌握军队的年轻殿下借口边境未安,流民未定。又恐北牧有变,请命亲自驻扎,变相拒绝回京受封,太安城的诸公急得干瞪眼,但是谁敢多说一句重话?
陛下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封赏其麾下有功将士,甚至亲自下场笼络亲近。另外命人将太安城乃至整个天下有数的奇珍异宝送至高阙,南海的珊瑚、蓝田的宝玉、荆楚的古砚、闽越的宝剑......
有些甚至是宫中的内库都没有的宝贝,都一股脑的送到高阙。陛下恨不得把整个天下所有好玩的玩意儿都送给殿下。
殿下亦是谦卑恭敬,书信往来除却问候父皇、祖母、母妃身体安康,便是高阙城中事无巨细事事请教,如见陛下批复更是焚香聆听,恭敬而行。
外人看来当真是天家温情,父慈子孝。古之文武亦不过如此吧?
现在你以为府内住在一个怎样的年轻人?你在南国膏梁之地可能感受较浅,但你日后若有机会去关中采风、北地历练,你就知道这个笑意盎然的年轻殿下有着怎样的士气、民心。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年轻的殿下还是国朝首屈一指的军事大家,几可说国朝无人出其右也。掌握士气、民心,如今还再次握紧了枪杆子......
太安城的诸公有的看不清楚,有的装作不知。为父如今远离太安城纠纷,反倒比太安城诸公;比天下诸王;比你那大兄看的清楚。”老人叹气说道。
旧日的恩怨,错综的利益,按自己意愿改变天下的野望......
天下首善的太安城中,除却权势和财富聚集,风暴也在此刻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