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德，还有人吗？”
　　“路面尚未检测到敌对目标。”
　　桑莱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多疑了。也许只是清道夫看他运走了那么多义体，临时起意，跑过来劫货罢了。
　　火焰拍打空气的声音渐渐远去，世界变得安静，尖锐的嗡鸣在桑莱斯颅内徘徊。
　　不对，
　　“德拉曼，注意上……”
　　不等桑莱斯说完，一阵巨响从上方传来，车顶在一瞬间向下塌陷了半寸。
　　“检测到空中袭击，战术炮塔失去连接，正在尝试同步......”
　　桑莱斯轻轻触碰了一下头顶的天花板，感受到那穿透而来的灼热。
　　袭击者似乎摸透了德拉曼的检测系统、知道平面阵列的弊端，所以选择从天上往下开炮，通过空中精确投送或者定向制导轰炸，直接斩首最具威胁的战术炮塔。
　　刚才的清道夫恐怕只是他们的试探兼炮灰罢了。
　　桑莱斯沉静地思考着，像是在纸面上分析别人的战斗一般。他透过金刚石纳米复合玻璃往外看去，几辆黑色的装甲越野车不怀好意地逼近，天空中武装无人机盘旋而下，与德拉曼的自动机枪激情对射。
　　“老德，这一波敌人数量和能力如何？”
　　“正在评估敌对目标集群，发现武装载具，军用科技魔犬一辆，皇帝620拉格纳三辆，战斗人员十五名，军用科技格里芬无人机八架，军用科技蝎尾狮浮空车一辆，浮空车内人员不明。”
　　德拉曼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像人类喊哑了嗓子，屏幕上条纹隐现，让光头的脸变得明暗不定。
　　“危险指标到达阈值，是否开启临界模式？”
　　“开了会怎么样？”
　　“将以降低载具安全性为代价，最大程度激发载具战斗力。”
　　“开吧，开了咱俩随便乱杀他们。”
　　桑莱斯感到一阵猛烈的推背感，汽车的引擎发出高昂的颤声。车内屏幕上，德拉曼人格形象变得扭曲，背景从漆黑变成了赤红。
　　追击者似乎早有准备，他们与德拉曼同步加速，如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以一种半包围结构再次环绕过来。
　　“垃圾，渣滓，臭虫！去死吧！”
　　看到追击者穷追不舍，德拉曼突然大叫起来，皱纹簇起，神色癫狂。
　　德拉曼开始猛烈地变速，左漂右移、前突后进，悬挂系统也变得弹性十足，如同人类跟腱一样，拉着车子上蹿下跳，腾跃翻飞。
　　德拉曼的动作看起来毫无章法，只是在肆意狂飙，但实际上每一步都暗藏目的。它精准的走位总以毫厘之差避开阻碍、避开车辆、避开路人；却引得追击车辆翻转、失控、相撞、飞下吊桥。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三辆皇帝拉格纳已尽数损毁，只留下最为皮糙肉厚的军用科技魔犬勉强跟在后面。
　　魔犬虽然装甲防御高，但速度是弱势，逐渐有些跟不上德拉曼的节奏。迫不得已，几发追踪导弹从它车顶的发射器中射出。
　　“德拉曼，小心导弹。”
　　桑莱斯看着后视镜提醒道。
　　“来啊！他妈的来炸老子啊！”
　　德拉曼脸上挂着癫狂的笑意，兴奋地嘶吼着。
　　导弹冷漠地划破气流，迅速逼近车尾。
　　德拉曼没有刹车，而是直接降下挡位，强大的后轮扭矩强行让轮胎失去抓地力，进入大角度的回旋漂移状态。只见车尾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轮胎在地面上摩起一大片火花。
　　导弹的传感器无法立即适应车辆急剧的方向变化，被漂移甩开的热信号引导着继续冲向前方。德拉曼在此时迅速升挡，引擎剧烈轰鸣，车辆朝着相反的方向极速猛冲。此时，导弹的追踪系统方才监测到新的目标方位，试图调整轨迹，但它的转向能力有限，反而因急转弯造成动力失控。等到它转向180度，继续追赶德拉曼的时候，却已经被车子甩出了一大截距离。
　　暂时避开导弹之后，德拉曼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继续迎面朝魔犬冲去。
　　随着魔犬在视野里迅速放大，桑莱斯明白了，德拉曼是想卡军用科技的制导系统的bug，诱导魔犬的导弹炸到自己身上。这个想法堪称天才。
　　可惜的是，即使是魔犬自己的导弹也不一定能穿透它那乌龟般的外壳，至少不会像桑莱斯用霰弹枪炸清道夫那般摧枯拉朽。
　　只能给它添把火了。
　　桑莱斯从包里拿出F-GX破片手雷。
　　德拉曼故技重施，在即将被导弹追上，也是即将撞上魔犬的同一瞬间，以一种精妙的转向角度侧漂而过，将火花撒向魔犬。
　　3、2、1……
　　导弹不留情面地击打在魔犬上，与桑莱斯掷出的手雷一起，制造着绵延不绝的爆炸。
　　烟尘中，魔犬车身依然坚挺，只是车内的人却已变得焦糊一片。
　　桑莱斯回过头，看见魔犬硕大的残躯缓缓停下，挡住了路口，光焰冲天，如同城市另类的篝火。
　　街道上已是一团乱麻。喇叭从西边响起，东边落下。人们吱呀呀地叫着，捂住口鼻，像一群老鼠，四处流窜，践踏彼此的身体；有人鼓起掌、喝彩、欢呼、大叫、释放胸口的闷气；带枪的拿起枪，面色森然地戒备着，时不时朝天上打两发，腾出自己周围的活动空间。
　　“NCPD广播，各单位注意，歌舞伎区溪环路发生大规模帮派火拼，请附近人员安排市民疏散，不要介入战斗。”
　　“再重复一遍，不要介入战斗。”
　　桑莱斯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像是在滚筒洗衣机里走了一遭。
　　“老德，这就是你的大愤模式么？简直high翻了。”
　　“在临界模式下，德拉曼会模仿人类情感表征来激发战斗力，从而更好地完成服务。”
　　德拉曼又恢复了平时冷冰冰的模样。
　　“别关临界啊老德，还没打完呢。”
　　桑莱斯看向窗外，无人机仍然像苍蝇一样嗡嗡盘旋。
　　格里芬无人机架构轻盈，火力有限，破不了德拉曼的防，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现在追击的车子都被清空了，这才显露出它们的恼人来。
　　桑莱斯架起自己的机枪“犬戎”，把它抵在前排座椅的上来缓冲后坐力，对着车外一顿猛射。
　　有了桑莱斯的加入，德拉曼火力渐渐形成优势。无人机接连坠落，如断翅的飞鸟。
　　残破的无人机落在街巷里，路人市民纷纷躲避。也有不怕死的，跑到冒着烟的无人机前翻找，想捡点天降的组件，却不幸被流弹打掉手臂，跳着嗷嗷叫起来，又被无人机识别为具有攻击性的威胁，哒哒哒打断了腿，便只好呜噜呜噜地爬走了。
　　“主管，目标即将逃离追踪范围，请求下一步指示。”
　　“放弃活捉，给我炸！不用考虑后果，一切风险由我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