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66年3月28日，桑莱斯已经五天没有消息了，但是丽贝卡并不在意。
　　在她的小脑袋里，桑莱斯是不可能出问题的，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会如常出现在家门口，可能还会带着惊喜——新的乐队专辑、机械小玩意儿或是酷炫的大枪枪。
　　也许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父亲发生意外消失是一种还未被理解的事情。
　　她十八岁的哥哥却不是这样。这几天里，皮拉尔经常甩着他长长的手臂在房间里踱步，脾气很差，焦躁不安，眼睛里时不时闪着光，也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丽贝卡也想打电话，桑莱斯说等她十二岁就可以装个人通讯了。克里-欧洛迪恩，利琪-薇兹，齐格-Q……到时候她想给谁打就给谁打。
　　“哦吼！贝卡！是老爹！”
　　终于，皮拉尔接到了他想要的电话。丽贝卡觉得他激动的样子讨厌极了，显得桑莱斯真有可能出什么事一样。
　　“嘿，老头，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丽贝卡撬开一瓶汽水，把腿翘到桌子上。
　　“嗯，快了，十天吧，十天能搞定。”
　　“哈？还要十天？”
　　“那五天？你别急，等我回来带你去海滨游乐场坐那个什么，降落什么？”
　　“从天而降。”
　　“对，没错，从天而降，连坐三次怎么样？”
　　“那你说，我这五天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枪吗？跟你哥学组装呗。”
　　“无聊。”
　　“那就去靶场练练，看点书，或者电影，新版的《荒野奇兵》不错，书架上有带子。”
　　“打靶子有什么意思，都一个样。你那老头电影我早看腻了，我能来点超梦吗？”
　　“你还太小了，容易感官失调的。皮拉，别让她碰头环。”
　　“好嘞！”
　　丽贝卡不满地看着皮拉尔，他怎么能跟老爹沆瀣一气？
　　皮拉尔对丽贝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表示他是她这一边的。
　　“好了，孩子们，我先挂了，有事随时联系。”
　　桑莱斯长舒一口气。
　　他可不能带着危险回家，至少在装回定制义体、恢复战斗力之前不能。
　　一旁，助手在派克的电脑上忙活。桑莱斯走到助手背后，看见他在搜寻邮件记录。
　　“你在找什么？”
　　“您一定想知道派克为什么要杀您，”助手微微侧头，像个称职的下属，“而我正在帮您调查。”
　　助手似乎已经从惊慌中恢复，变得机灵谨慎起来。
　　“有什么结果了吗？”
　　“您还是自己看吧。”助手恭敬地让出了位置。
　　屏幕上是派克和一个署名为“M”的人的通讯记录。
　　M：生意找上门了，三万欧，帮我杀个人。
　　派克：你谁啊？找错人了吧，我一个义体医生，杀什么人啊？
　　M：你的顾客桑莱斯，就是那个“日出老爹”，帮我杀了他。
　　派克：我杀他？你开玩笑吗？你咋不让我杀新美国总统啊？
　　M：我这有个芯片，你找机会装他脑袋里，两秒就能送他归西。
　　派克：不，不可能，他是我的老朋友！我怎么可能为了钱杀他呢？
　　M：他身上所有高级义体都归你，如何？你是干这行的，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价值。
　　派克：五万。
　　M：成交。事情做干净点，别让人发现端倪，定金和芯片已经给你寄过去了。
　　接着是派克发过去的几张图片，包含桑莱斯尸体的照片和一张死亡指标监测凭证。
　　派克：已解决，结一下尾款谢谢。
　　M：带着他的尸体，来这个位置，我需要亲自确认，钱现场给你。
　　记录到这里便结束了。
　　“派克去见过这个人了吗？”
　　助手愣了一下，他拿不准桑莱斯是在自言自语还是问他。
　　“啊？对，去过了。三天前去的，他回来之后就开始拆卸……您的身体。”
　　桑莱斯靠在椅子，陷入了回忆——谁想杀他呢？这些年他做了不少委托，得罪的人能从来生排到大鸟转转转。很难从动机判断是谁干的，说不定还是他妈的众筹呢。
　　等下，记得之前有人教过他一个破冰程序，可以通过邮件追踪发件人的身份……嗯，R循环叠加自适应瞬态滤波，复合点位破坏对抗网络……对！没错，运行协议，给我运行！
　　桑莱斯连敲了几下回车，屏幕上数据飞窜。
　　牛逼，成了！
　　噔！
　　伴随着令人心梗的报错声，一个大大的窗口弹出
　　“ERROR——检测到追踪程序，自毁防御已启动。”
　　接着，桑莱斯眼睁睁地看着邮件一封一封被删除，连同发件人信息一起跌入无垠的数据黑洞中。
　　这下坏了，不知是因为桑莱斯依托的黑客技术导致操作失误，还是因为对方的抵御程序过于强大，程序不但没能追踪到发件人的身份，反而触犯了防御协议，导致连仅有的线索也被删了个一干二净。
　　“老爹，”助手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个事，我不知道值不值得讲……”
　　“说。”
　　“当晚，派克去见那个人之后样子很奇怪，像是打了一架一样，谈起那个人的时候也是骂骂咧咧的。按他的说法，那家伙应该是公司里的大人物。”
　　大人物？多大才算大啊？
　　“你还记得什么？他有提到是哪家公司吗？”
　　“这我倒没听他说，但是这公司在夜之城应该有分部，派克提过一嘴。”
　　桑莱斯站起身子，僵硬地在房里踱步，像个巡视的安保机器人。
　　既然找不到更多线索，索性还是先离开为好。万一敌人知道了他还活着，第一个便会找到这里。
　　“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
　　“尼尔拉瓜，先生。尼尔拉瓜-阿蒙。”
　　“尼尔拉……呱，你说你很讨厌你师傅？”
　　“嗯……没错。”
　　“这么说我干掉了你的心头大患喽。想必你心里也是充满感激，不知道怎么谢我了吧。”
　　“啊……对，对。”
　　“那你看，这里这么多义体，我都拿走怎么样？你以后可就是诊所的新主人了，不会在乎这点东西吧。”
　　“行……我是说，当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