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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朝阳出发,灿烂涌进怀里,阴影甩在身后。顶着太阳奔驰,身边都是碎碎的阳光。抬头在眼前,埋头走半天。为了尽早抵近眼前的目标——在山梁上看到的房屋,从早晨出发到旭日渐斜,水星都没怎么休息。渐渐感觉有上坡出现时才觉越来越接近它了,远处的屋舍也向他慢慢靠近。
风在眼前欢快的举旗摇摆
也在耳边热烈火辣地喝彩
额头的汗珠随风飞到天际
也在歌声驱赶中飞到田里
朝阳像淘气的小孩挥舞双手
雏鹰起飞般向他扑腾来
嘴上的讨厌变成了心里的欢喜
麦田也在跟着风儿起舞
花香顺着麦浪儿起伏
沿着顺畅的道儿
唱着愉快的歌儿
想着心爱的人儿
骑着温驯的马儿
闻着飘香的花儿
想着赞美的词儿
我又是哪个公子哥儿
在追赶自己的心上人儿
…………
想着是这么美,当然非常也希望自己这一程也将这么美,做的梦哪有坏的呢?水星魂已经飞出身外,飘在空中看着这个打扮怪异的家伙:双腿在机械有力地蹬着,轮子呼呼作响;硕大的脑袋木纳又神情坚定,又像傻瓜一样盯着前方,牙齿甚至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即抓着火箭尾巴到前方;胳膊像拉紧玄的弓一样,一头撑在车把上,另一头支着双肩,双肩撑着身躯。再看看前面,车把上挂的什么东西啊!不是小旗子,又不是彩带!左右前后观察半天才看清,原来是洗完的裤衩和袜子T恤,左右分布均匀,色彩搭配强烈。蔓延到天边的金黄色麦子从两边纷纷裹挟而来接着又分开而去,也胁迫着道旁生长茂盛的野草。瓦蓝瓦蓝的天空和深青色的路面上下夹击,鲜艳的红裤衩在一片金黄中画龙点睛般存在,荧光绿的T恤在艳阳下同样也醒目刺眼,活生生一派田里金黄一丢绿,一点红色迎彩霞。后座驮包外袋里上挂着裤子,另一边挂着外套,在骑行带起的风里僵硬且放浪地摆动着,时不时还拍打他,是在抗议吗?
这造型,要是横行于闹市,奔走在街区,高歌于广场,绝对是移动的焦点,漂浮的另类狂。有人说个性,有人说变态,有人说流氓,总之,那些都后话,都是始于他脑袋一厢情愿的胡说八道。走了这么久,我们的独行侠依然在乡村路上奔驰。
上坡龟速迂回前进,下坡风驰电掣一路飞驰。路上没遇到几个人,偶尔路过一个开三崩子的,驶出老远了还回头打量注目这个怪物。行程已逾半月,方如此放肆一回亦在预料之中,情理之内。长途跋涉奔袭,其他的先不考虑啦!
温和绚烂的朝阳已经褪去了羞涩和含蓄,像个疯丫头一样朝他撒子跑来,在热烈的芬芳里似乎还参杂着嘲笑和讥讽,脸上也火辣辣的。即使有面纱遮挡也无用,从心里渗出来的羞涩没什么东西能遮住,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奋力向前。漫漫的长路,悠悠的路途,遥远的目标,这些东西一直在重复(远看在眼前,低头走半天,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经过的地方)。
水星将车自由滑行停于路边,抬起疲惫的头,举目远眺,侧头远望,匍匐凝视。骑行数百米,又跳下车,用电视剧里学到的炮兵测距离的方法:站在路中央,伸直起右臂,竖起大拇指,闭起右眼。右眼或许被身体的疲劳所感染,一时竟然违抗大脑的指挥,尽管表情狰狞,面部扭曲,依然无法闭上左眼,只好用汗涔涔的左手强行按住。无论是从以往骑行经验出发判断还是从数学物理角度出发推论,到前面的塬上,至少还有二十公里!
沮丧的神情通过疲惫的身体的放大,已经快要从浑浊的眼泪中透出来了。想想出发时对兄弟们许下的豪言壮语,瘦小的身躯又再一次装进了这个比这一路的天空还要远大、比这路途还要漫长的牛皮里。不应该沮丧,怎么会沮丧呢?
突然间,故乡小镇上的几万人又一次给了他巨大能量——虽然在这苍茫天地间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滴在花瓣上的蜜蜂屎,但这小小的蜜蜂屎只要滴在家乡的某一处地方,哪怕是一不小心遗落在井里,也会爆发出像铀一般的能量,即使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镇,也绝对不存在不知道他的生命!
影子已经被水星完全踩在了脚下了,像一个身体僵硬的拉磨驴,眨巴着眼睛瞅着远处的小山头越来越清晰。路边孤零零傲视他的谷子苗,在微风中摆动着,似乎在不停地向他招手:快一点,快一点,再加点油,大概还有三千米啦!再加把劲,再加把劲,还剩下两千九百一十五米了啦!再坚持坚持,再咬咬牙,还剩下两千米啦!不对不对,还有四点零一公里啦!再骑一千米,余下的就是连续近百公里的漫漫长下坡,这简直就是骑行人的梦中情路啊!毕竟自行车小,风阻又那么大,刹得住的,不会担心失控的。
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长啊!这样的路在姑娘的喝彩声中顺水而下岂不美哉!不论是荷尔蒙爆表还是肾上腺素飙升,你就尽管地飞吧!明明是一株株孤零零的谷子苗,穗都还没长熟呢,可在疲惫交加的幻觉中却变成了一个个身材火辣拉拉队员。
这下可好,似乎在一阵大喊声中,我们的勇士已经冲杀到了塬上,车却倒在了路边的草丛里,都没听见响;他四仰八叉倒在路上,长着大嘴巴抽着鼻子似乎要把地球上所有的氧气都给吸进肺里补充。清香的空气伴随着微甜的清风以及几乎直面他的阳光让他渐渐的恢复了神志,水星慢慢地坐起来用手掐打着几乎失去知觉如棉花一样的双腿。隐隐约约地瞥见左边山梁处好像有几处屋宇,在阳光和周围狂野的衬托下格外显眼,恍惚中似乎还有一个粉白色的柔柔的点在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