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红闭上眼睛竖起大拇指说：“音乐。”
　　安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铁林小姑：“潘奶奶刚才说啥？”
　　“好像说的是‘音乐’。”
　　安康再次问：“潘奶奶你再说一遍？”
　　“放音乐。”
　　“你真跳啊？行。我给你放，我倒要看看你咋跳。”
　　安康从手机里找到已下载下来的视频《快乐的女战士》，点了一下播放……
　　竖琴一声极轻的琶音带出了单簧管的轻柔舒缓，也带出了海南的椰风海韵，接着“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的影片主旋律从手机中飘出……
　　随着音乐渐快渐高，潘红的双手在胸前随音乐舞动，虽然幅度很小，但每个动作都与视频中的动作一致。到了女战士偷了炊事班长烟袋，把烟袋放在嘴边，脑袋一歪一歪地模仿老班长吸烟的姿势时，潘红也把右手放到了腮边，脸上露出笑容……
　　直到音乐放完，潘红一直保持着歪头微笑的姿势，像是……睡着了。
　　牛贵勤站起来拉着安康向外走。
　　走到门口安康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白色的病床幻化升成一团白雾，一个轻盈飘逸的舞灵在白雾上翩翩起舞、渐舞渐远……
　　回到老年公寓牛贵勤瘫到沙发上。
　　安康说：“想躺着去床上。”
　　牛贵勤睁开眼睛：“安康，你陪我回一趟老家吧，我想家了。”
　　“你老家还有啥人呢？”
　　“没人了。”
　　“那回去干啥？”
　　“我就想回去在老家的那块地上走一走。”
　　安康笑：“我五楼还有这么多人，你看我离的开吗？别瞎寻思了，上床上睡一会儿，我找田倩销个假。”
　　安康先去了511。
　　上午走时让李错和李秀清替自己，现在回来了也要告诉人家一声。
　　屋里，李错躺在床上看手机，刘洋衣着整齐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么快回来了？”李错坐起来。
　　“嗯，她坐着你躺着，不了解情况的人看这架式，还以为是她护理你哪。越呆越懒越吃越馋。你没事带她出去走走。”
　　李错不接安康的话：“护理长，我不想在这干了，我想出去找个工作，然后结婚成家，生儿育女。”
　　“你不是说要在这里隐姓埋名的把自己雪藏一阵子吗？这才几天。”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不想干了。”
　　“受啥刺激了？看你的样子刺激还不小。”
　　“刘洋的母亲自杀了。”
　　“啥？啥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在医院旁边的小旅店里，用酒服的药。”
　　“沃——草，你听谁说的？”
　　李错指指发呆的刘洋：“她妈把自己和她的房子全卖了，钱交给了社区和一个律师事务所共同保管。社区的、公证处的、公安的、民政的人都来了，念了她妈留下的遗嘱。还给她录了相。”
　　“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你没回来呢。”
　　“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她爸脑梗，她妈早就得了绝症。她爸的遗嘱是前些天知道刘洋不能恢复正常生活的留下的，说自己死后所有财产归刘洋的母亲。刘洋母亲的遗嘱是在办完刘洋父亲的后事以后，在小旅店里写的。说刘洋父亲得知女儿不能恢复正常后受到刺激，脑梗复发，半身瘫痪。趁头脑还清醒，老两口商量了一下，活着不但照顾不了刘洋还会成为累赘，决定把所有的钱都留给刘洋的后半生。老头不治了，天天喝安眠药让自己睡觉。老太太怕自己死后各路亲戚们吃刘洋的绝户，就把房子卖了把她托付给社区和律师。发送完刘洋她爸就写好遗嘱用酒喝了药。律师第二天按约定的时间到小旅店找她时，人已经没了。这老太太会办事，还特意给小旅店写了封道歉的信，留下五百块搞卫生的钱。”
　　安康听得控制不住地说：“挖草……挖——草……”
　　刘洋妈那张树皮脸，兔子眼，用鸡爪子一样的手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去痛片场景不停的在眼前晃悠。
　　再看和傻子一样刘洋，叹：“不管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她后半生只能在这里过了，连院子都出不去。李错，你可千万不能打她了。”
　　“就那一回，你看她现在不是干干净净的，也不脱裤子了。护理长，我真不想在这和她一起憋着了。以前总觉得老天爷对我不公平，现在一看刘洋这一家遭遇，我那点事算个屁呀。我得出去，找工作谈恋爱，趁我爸妈还身体好，带着他们旅游，有滋有味地活着。”
　　李错这才护理刘洋几天，思想就成熟了这么多。真的是人不遇事不长进。
　　“现在已经入冬了。我建议在这里把这一冬猫过去。过了冬你所谓打病人的事人们忘得差不多了。在这呆着无处花钱，到了来年春天你手里怎么也能存个万八的，手里有钱，找工作也不慌不是。还有，你照顾这傻子一冬天也算是积了阴德，为今后的生活转转运气铺铺路不好吗？”
　　李错眼珠转了转：“真的能转运？”
　　“都这么说，我觉得既做了好事又赚了钱总不是坏事吧。”
　　“我考虑考虑。”
　　“你刚把她喜欢脱裤子的毛病改过来，又让她大小便有了规律，你走了谁知道会遇到啥样的护工？ICU里被抓起来的老何你听说过吧？遇到那样的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
　　“我？我现在是朝不保夕，谁知道老年公寓会怎么处理我？”
　　“那我就为了转转运气呆到春天。”
　　下午，消防大队来了三个人，检查过老年公寓的消防设施后，下达了整改通知和罚款单，罚了多少钱，只有几个院领导知道。
　　庞院长去局里汇报以后，情况说明也在网上公布，算是对东门池发表视频的回复。
　　说明中如实简述韩佩琴被惊吓的过程，定性韩佩琴被惊吓虽然是偶然事件，也与护工工作不扎实、不细致有关。
　　“……目前，老年公寓吸取教训，举一反三，堵塞漏洞。已与所有需要夜间探视的老人及家属重新协商签定探视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