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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杨秀珠就像一摊烂肉一样躺在床上,精神萎靡不振。各种疼像容嬷嬷用针扎头,嗓子吞刀片儿,电锯锯腰特别痛苦她通通领教过了。她吃止疼的药效果也不明显。阳康之后每天都会心悸和焦虑,一整晚的睡不着觉,白天也神情恍惚。她感觉内心空虚,没有任何力量,每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什么事儿也不想干,非常渴望有一双手能伸过来拉她一把。越是渴望别人给她帮助,她的处境就越困难,她的内心力量也就越弱小。
春节前,外防输入、内防反弹,实施疫情动态清零后,石头寨里打年货的人很多,集贸市场非常拥挤。“你好,请出示你的行程码。”在市场入口,工作人员正在落地检,扫码登记,查验‘两码’并测试体温,督促黛帕和杨见花佩戴好口罩后,直接放行。黛帕矮小的身躯背着的背笼上架着一个豆腐箱子,在市场上缓慢行走,从市场的东边找到西边,又从市场的这一头找到那一头,都没有找到空的摊位,她找遍了整个集市,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小块空地位置,小心翼翼地放下豆腐箱子。杨见花腿脚不便,不管去哪里,黛帕都不忘带上一个小凳子,好让外婆累的时候,腿脚疼得难忍的时候,随时随地就能坐下来休息。杨见花刚坐下来,旁边就走过来一个邋遢男人,怕她挡住了自己的生意,竟然撵她们走,杨见花只好又领着黛帕走开了。她领着黛帕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黛帕累了也饿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糍粑,分一半给外婆吃。“农贸市场人员密集,我们必须严格落实各项防疫措施,这不仅是对自己的防护,也是对大家负责。”穿着制服的市场管理员,走到杨见花的豆腐摊儿前说道:“阿姨你们别在这里吃东西,请戴好口罩。清理地摊儿是我的工作,摆摊卖豆腐又是你生活的依靠,咱们理解一下,我过来了你就走,我过去了你再出来,行吗?”杨见花连忙戴上口罩,感激的说:“行行行,我能做到,可是小兄弟,我在这儿摆地摊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市场管理员看到如此艰辛饱受委屈的婆孙俩,心生怜悯,他要帮助这可怜的婆孙俩,决定把豆腐全部买下,好让婆孙俩早点回家过年。随后他用秤称了豆腐,对黛帕说:“小幺妹,一共十八斤,多少钱一斤?”黛帕说:“外婆让我卖两块钱一斤,你随便给就行。”他拿出来一张五十元钱,对黛帕说,小幺妹给你,不用找了。然后又说,小幺妹,你和嘎婆在这里等我一下。农贸市场内,沿街卖干货、冷冻食品的商户不仅自己戴上口罩,还时刻提醒着客户。不一会儿,他提着一块腊肉,对杨见花说,嘎婆,这块腊肉给你们带回家去,过年吃。杨见花开心的笑了,不断的说,谢谢了。石板街上随处可以看到背着竹背篓的女人,对于她们来说,背篓仿佛承载着生活的全部,无论是柴米油盐,还是襁褓里的孩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沉甸甸的背篓压弯她们的背脊,磨破她们的肩头,却磨不灭她们对家庭的责任和担当。吊脚楼,竹背篓已成为杨见花心中最柔软的记忆。吊脚楼里歌伴酒,竹背篓里梦醉人。而今她的腿脚疼痛之极,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部压在了她身上。
春节那天晚上,杨见花带着黛帕忙忙碌碌,四处奔走送外卖,一直到深夜。黛帕努力的硬挺着,不停地打着哈欠。杨见花的腿脚病又发作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她拖着沉重的双腿四处奔走,一单生意也舍不得落下。春节之后,她找到一家宾馆当起了洗衣工,每天都要把几百床被单背回家,家里没有洗衣机,她就背到家门口的酉水河里一床一床的手洗。洗完晾干,晚上再送回宾馆。游客见了她背这么多床单就说这里的女人好霸蛮。杨见花累得上吐下泻病倒了,也不敢让杨秀珠知道,怕她担心受到刺激。她在河边歇一会儿,爬起来接着洗,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才回到床上休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觉得自己没法活了,去死吧,太累了。知情的邻居妹妹把她紧紧抱住,也是泪水长流地说:“姐姐耶,听妹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是遇到难了。可你幺妹儿才多大,嫩芽芽刚从土里拱出来,路还长得很着呢,你去死啊就没福享了。”酉水河的水至柔,却柔而有骨。杨见花温柔中有压不倒的韧劲儿,就这样她撑起了这个险些垮下去的家。两个人缓慢地走在林间小道上,杨秀珠走在杨见花的后面,看着妈妈行动艰难的模样,那个瞬间她心里特别难受。她突然意识到,她是家里最强的,妈妈和女儿都需要她来依靠,而她却躺平在原地,等待着别人的帮助,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萎靡。
父亲、丈夫和女媳都刚去世不久,杨见花又被查出患有子宫瘤、卵巢囊肿,急需做手术。叫花子命薄,讨着的米又倒泼,她说啥也不肯去治疗。家里已经欠下了沉重的债,欠字压人头,债字分人责,怎能再给杨秀珠增加负担?杨秀珠隐瞒着杨见花四处借钱。然而,人背时,鬼推磨,黄鼠狼搬到鸡窝里坐。由于欠的债还没有还,再去借钱越发困难。杨秀珠拉着黛怕站在门口一声喊,借钱,我又来借钱。有人说婆娘哩你不缺脚不瞎眼,怎么这么懒,便翻着白眼把门关;有的口中你妈那嘎巴子滴骂翻天,借钱借的不要脸,随后就放出大黄狗来驱赶。杨秀珠陪着卑微的笑脸,受尽屈辱,眼中泪花闪闪,到了无人处悄悄地擦一擦眼泪,看一看黛怕那饥饿的脸,望着别人家屋顶的炊烟长叹,几多悲酸。最后她又找到了大舅妈高启慧。高启慧又塞给她一叠钱,说你年纪轻轻就死了伴,你呀你,你还哒借,借哒还,你不嫌麻烦我都烦,舅妈早就告诉过你,我滴钱你不要还,等你们渡过难关,生活好起来了一起还。杨秀珠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呐。高启慧说,行你还你还。你还你就还,你怎么每次都要多还呐。多谢舅妈的钱,我下个月就还。
傍晚时分,刚回到家,她就看到了一幕可怕的场景:杨见花颤抖着手拿一瓶农药,正要往嘴边送。杨秀珠一下子扑了上去,一把夺过了农药,失声哭道:“娘,你这是干啥?”在那个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的夜晚,杨见花险些被残酷的命运击碎。母女俩抱头痛哭。木屋前,杨秀珠亲手栽下的那棵银杏树,仿佛承受不住暴风雨的摧残,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但暴风雨刚刚过去,它又顽强地站立起来。生活不相信眼泪,杨秀珠更不相信自己会被命运压垮。她擦干眼泪,把杨见花搀扶起来说:“娘,爹和张亮不在了,我就是你的靠山。”
老鼠子钻牛角,不死脱层壳,她们三人挤在租来的一间小房子里。杨见花不在家的时候,都是黛帕做饭,她学会了洗菜切菜。拿手菜是青椒炒番茄,粉条炖白菜。杨秀珠发传单,送外卖,做豆腐,每天早出晚归。她们憧憬着把家安在这个舒适安逸的小镇上,日子过得艰苦,又很幸运,这个温暖且包容的小镇,总有很多热心人,在她们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默默关心和帮助她们。邻里们的善意,是支撑她们努力过好生活的最大力量。深深地吸一口气,短促的呼出来,杨秀珠感觉有一股力量在重新回到她的身体。躺平在原地去等待,即使眼前呈现一片海市蜃楼,华丽的空中楼阁,也会成为虚幻的泡影,终将消散得无影无踪。去想着依赖别人的每一分钟都是对生命的浪费。有需要自己去保护的人,自己的肩膀,也可以稳当一点。只有自己才能去面对,去稳定那些曾经让我痛苦,让我逃避的情绪。她们的路就这样,在困难与希望的交织中,一步步走出来了。
2
疫情期间,石头寨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居民宅在家里,石头寨静了下来。小南瓜路过时,看见酒癫子杨见云滚在坎脚下,连忙将他护起来说,你这是喝哪样,鸡鸭上宿早,明朝天气好,这么好的天气,不去做农活。现在蔬菜这么紧张,你家的田地却已抛荒。农忙的时节,你在这里打瞌睡,你又喝醉了。你捡到的那个好婆娘呢,有个好婆娘,你怎么还喝醉了,睡到这坎下的草丛里。小南瓜,你吓我一跳,我不可能喝醉了。我们撒把种子能长苗。一颗洋芋一把灰,洋芋结成一大堆。新姑娘纳袜垫,你忙个卵。我今天来了两个朋友,朋友来了不喝酒,一点感情都没有。月母子遇到老情人,宁伤身体不伤感情。小南瓜,你一整天不读书,东游西逛的,屋檐水滴在现水窝,你也不去捡个好婆娘来,漂亮的妹娃也捡来一个呀。酒癫子,哪个是你朋友?如果你涡不起三尺高的尿,只能成为人家的包袱,让人家感到有压力。连兄弟姐妹看你不行,都不愿意和你交往,也想要远离你。胡墼打碎地耱平,庄稼不长不由人。自己没有拿出来的东西,靠别人的那都是个球。兄弟不一定要喝酒才有感情,我觉得你就是想喝酒,一天到晚都在找理由喝酒,我看你真是个烂酒癫子。不应该喊我烂酒癫子,小南瓜,你不懂的。你滚开去,不要在这里打搅我睡瞌睡。你不要管我,我杨见云这辈子,看清世间一切事,清清醒醒梦前程。我捡到的那个婆娘,唠唠叨叨刀子嘴,吵吵闹闹闹瞌睡。
酒癫子,你还喝好不喝醉,你喝成那个鬼样子,寨上人哪个不笑你是个酒癫子。你还是少喝点酒,喝多了白天走路脚酸软,晚上睡觉脚钻筋。你会酒精中毒,你捡到的那个好婆娘,还得送你去医院。小南瓜,不是我吹牛,酒精中毒,那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酒醉,我喝酒从来都是喝好,不喝醉。人们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你这个烂酒癫子,不信但看檐前水,点点滴在现泥坑。我信你扯夸,没得夜饭米。一天只想喝你这两口马尿。天黑了不能在这里睡觉,照这个样子,你早晚都要中风,快起来,回家去。不要整我,小南瓜,给我拿酒来,听到没有。小南瓜说,你只想喝那两个马尿。你莫涎皮寡脸,招弗我臊你皮子。回家去,我倒二两包谷烧给你喝。小南瓜,是你说的,说话要着数,你说倒二两烧酒给我的,听到没,快打酒来,我等着你。狗守猪脑壳,你傻等吧。酒癫子,你干嘛要天天喝酒,你到底是做哪样呢?天气好,农活你不做,就喝你的这个利巴子,你要成龙?还是要成蛇?你想成蛇,就要砖草;想成龙嘛,你就要下海。擒龙下海,打虎上山,你究竟想要活成哪样子嘛?
麻雀子打破蛋,你话特别多,小南瓜,你不要跟我说这些,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马上就来到,我喝酒看天气,看气氛,天气一好,我就心情好,我就想多喝两口酒。忽冷忽热的气候,水酒色清味醇,“拖缸酒”好喝,味更醇厚。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这时节的烧酒兑入甜酒糟,酒味更加醇厚香甜,“倒缸酒”易进口,醉脚不醉头。劳累一天后,不管有菜无菜,总少不了热壶酒。今天我们俩就在家里来喝。快来坐,来家里喝一壶,这种酒你都没喝过,来吧,倒酒啊,你酒碗里都没有酒。杨见云怪酒不怪菜,对酒的眷恋到了痴迷的程度。踏上石头寨的土地,人就醉了。就连石头寨的空气里,都充满了酒分子。杨见云劝酒,堪称一流。酒席宴上,先不劝,随意喝,酒至酣时,便开始劝酒。筛酒不断壶,唱歌不断音;断了酒壶难留客,断了歌声难起音。酒杯饮酒酒杯亲,席上饮酒好开心,妇女楼上爱针线,席上都是爱酒人。杨见云反应快,可以根据不同对象、场合、时令提出不同的劝酒词,让人无法推辞。即使有点醉意,经那甜言蜜语一劝,喝下去还感到很舒服。杨见云也经不起劝,常醉于不知不觉中。酒宴上还有许多酒礼酒规。“见饭酒”、“团圆酒”……领略过酒席上的风情,品尝过酒席上那馨香醉人的风情,都留连忘返。杨见云的酒局一场接着又一场,喝到太阳升起,喝到艳阳高照,又喝到夜幕深沉。
喂,小南瓜,你睡了吗?酒癫子,这大半夜的你打电话来干嘛?小南瓜,我今天喝多了,找不到路回家了,你接我来。这个酒癫子,让我找了一整天,你走到哪里去了,蚊子飞到牛卵包上,有大卵舔。喝你这口马尿,睡在这坎坎下,你早晚要死在酒上哟。小南瓜,你走到这里来干嘛。小南瓜说,来干嘛,搞哪样?你屁股上画眉毛,面子大些啊。我找你一天了,你在这坎下面草丛里睡着。小南瓜,我就在坎下睡着,你找我一天了?我打的这两斤苞谷酒都还没喝完,喝完这酒,我就回家去了。我看你是自家的兄弟,要不是自家的兄弟,我才不管你睡不睡在这里,才不管你死不死在这坎下。你快起来,我送你回家去。
夕阳西下,日落胭脂红,非雨便是风。天边卷起层层乌云,一阵猛烈的狂风,掀起尘土在空中飞扬。日落乌云涨,红云变黑云,必有大雨淋。薛二娥赶忙收拾农具,匆匆赶回家来。杨见云又喝醉了,起来呀。你早酒一冲,一天威风,老娘说话你不听,气得老娘火一盆,你把老娘哪里当人,越说越说心脑越恨。每次都是这样,我又要去找人抬你回去。哎,你还去喝酒啊,蚂蚁钻屁眼找屎路,下次还是这样,我就跟你离婚。哎,不用啰嗦,莫妨碍我喝酒。我们讲话要着数,不要顺口打哇哇。明天就跟你离婚,我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想多说了。薛二娥气极之下,终于将“离婚”说出了口,还故意编造了一个用来遮掩自己内心虚弱的理由。我们离婚吧,我已经爱上别人了。杨见云说,啥,离婚?想了好久的?快半年了吧,你见过的,麻将馆的张老板,他这个人特别会关心我的。杨见云说,他很爱你吧,你很爱他吗?是的,不光是爱,他也喜欢打麻将,还非常懂得浪漫。
杨见云说,那好吧,只有你们俩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他现在能给你的,可能就是我十年前给过你的,你就天天没事找事吧。一颗麻子一丘田,十颗麻子当状元,等你哪天疯够了,你就会明白,你只不过是把我们之前的路,重新再去走一遍。“我年轻时没有陪你浪漫过吗?”杨见云对薛二娥说道:“我供养你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让你饿过肚子吗?”薛二娥一时愣住了,然后愤怒的反击,我嫁给你就是为了吃饱肚子吗?薛二娥终于意识到,杨见云从未真正的理解和尊重她,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她做,去外面端个盘子都能吃上两碗饭,我还用得着你养?在他眼里,所谓的饱肚子就是提供每天的饭菜,而这些饭菜还都是薛二娥亲手做的。薛二娥的付出和爱只是一张薄薄的纸,轻轻一戳就破了。
可是你现在已经不像以前了。靠你这个酒癫子,啊呸!吃屎都要掺砂!骂着骂着,把她自己都骂笑了。就这还不过瘾,她又补了一句,你绝对不是个好家伙,你知道不。就是那个稻田里的稗子,你知道不。她捎枪带棒的,可没少骂杨见云。杨见云就往她伤口上撒盐,给她心尖上攮刀。山寨里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睛朝这边踅摸着。薛二娥又把洗脸盆架子也嘭地踢翻了。一盆水哗啦啦泼了一地。薛二娥说:“不怕山高,就怕脚软;不怕人穷,就怕志短。”杨见云说:“我曾经也是十分的爱过去,可是结婚之后,我的角色就变得复杂了。”薛二娥说,你这又是喝了多少呀?你是属人参的吗?必须得在酒缸里泡着,不泡在酒里你凉干了呀?杨见云说,没喝酒,没喝多。薛二娥说,我刚才去接你的时候,那仙气缭绕,雾气糟糟的,走路都打拐脚了,一看就是喝醉了,还在这跟我不承认呢。你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吗?什么白酒一斤半,啤酒随便灌,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你舌头打麻药了?你在这跟我玩酱油不是油,红酒不是酒呗。每次一说你短处,你就有各种理由在等着我。哎,喝成这样,还在那吹牛呢,刚才那一吐差点都没恶心死我。不是我说你,喝了一瓶又一瓶,你干了一碗又一碗,只管喝酒。杨见云说,我们男人就这点快乐,你不能剥夺我的快乐。薛二娥说,这是你多少次,喝多了让我来接你了,每次接走你这头猪,又来了一个猪八戒。
3
偌大的菜市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卖猪肉的一身油腥味儿,手起刀落,切肉动作每天重复不止。大姐,我可以试吃吗?好了,我试一片。火龙果还能去皮切片装盒,小伙子很少买菜,不知道何时菜市场也可以这样子。他拿出一根玉米棒子问道,能剥粒吗?啊,帮我剥一下可以吗?好,谢谢你,杨秀珠真的给剥粒了耶。土豆能单买吗?可以削皮吗?可以帮我切成片吗?小伙子问。杨秀珠热情地回答着,可以,呃,像这样帮忙处理是不收任何手续费的。好,谢谢你,跟大姐买菜也太爽了。给豌豆去皮,大嘴辣椒去蒂,大蒜脖子去皮这些复杂的工序,杨秀珠也帮忙处理。鱼去鳞片,鸡鸭去内脏,鸡爪也能去指甲,猪肉剁成肉末,杨秀珠切头削皮固丁,一气呵成,弄得干干净净,摆的整整齐齐,像军训过一样。这菜市场里,就好像一个海底捞,啥都用不完,啥都给整修去皮,一切都做得十分到位了。
杨秀珠出门时,雨下得越来越大,菜市场停电了,她随着人群往外走,街上的积水已经到了膝盖。有人硬着头皮趟过,杨秀珠犹豫了一下,还是趟着齐大腿深的水过去了,坐上了公交车,以为噩梦结束了。结果公交车刚一出站,前方的水就漫过来了,路上的水已经到了腰部。车外面的水一直在涨,也一直从门缝里往里渗透着。慢慢的,水越来越多,杨秀珠站在座位上,水都到了胸口。她真的害怕了,可是最恐怖的不是水,而是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车上有人向家人开始交代银行卡号,交代家里的事情。杨秀珠想她是不是也要给黛帕交代一下。她想说的事情也很多,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只给杨见花发了一个短信。
“妈妈,我快不行了,我有点害怕。”杨见花回过来电话,杨秀珠也不知道说啥,说一句我们困在公交车里了,就挂断了电话。杨秀珠一直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慢慢的她也因为缺氧而晕倒了。杨秀珠头晕,走不动了,看着一群善良可爱的人。她模糊的眼前,有爸爸消失在熊熊烈火中的身影;有丈夫在病房里救人,然后满脸笑容,离她而去。这是她再次离死亡那么近,真的遇到了,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太多的人没有见,更后悔没有和妈妈,黛帕说一句:“我爱你们”。
手机的铃音和震动唤醒了杨秀珠。杨见花再次打来电话,她说有个消防员联系上了,杨秀珠告诉他缺氧,快不能呼吸了。消防员说消防救援队已经到了,正在想办法。就在这个时候,车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消防员在使劲的砸车厢的玻璃。一下、两下,终于砸开了两扇玻璃,有空气了,杨秀珠的呼吸轻松起来了。车厢里面传来越来越多的声音。真正遇到生死的时刻,才更能体现人性的美好。车厢里,到处可以听见相互安慰的声音,有获救的机会了,每个人都在喊着让小孩和病弱晕倒的人先上消防救援艇。
4
杨见云菜豆腐下酒,一饱二醉,酒劲上来,话还没说完,他的鼾声却响了起来。薛二娥说,这家伙,小南瓜,来来,帮忙抬一下。把这个酒癫子抬到家里去。小南瓜说,这边太重了,我抬不动啊。薛二娥说,那你过来抬这边,把他抬回家再说吧。小南瓜,想办法弄醒他,拿水过来。酒癫子你起不起来,用水泼就没错了。走进山寨里,可感知山水恩怨及水之魔力,岩石一而再三地包容谦让。水滴石穿,无孔不入,不断得寸进尺,取得荣光。沿着每块岩石上的裂纹,侵入岩石,犹如伤疤上撒盐,让叠层石的伤口发炎,久久不能愈合,底线失守,山崩石解。
杨见云被凉水泼醒,花椒抹屁股眼,一下子就麻眼了,他顺手抓起来一个酒瓶,向薛二娥头上扎了过去。就象忽然刮来一阵旋窝风,吹得花瓣落入刺笼一样无情。杨见云东倒西歪地爬起来,追着薛二娥殴打,撕扯。薛二娥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稀烂,受到了惊吓,她疯狂地逃跑,跑累了就坐在路边。往左边一看,没见人烟了;往右边一看,没见人影了。鸡没叫了,乌鸦叫了;狗没吠了,沟边麂子叫了。天不严寒地不冻,人不伤心泪不流,薛二娥抬头看天天在旋,低头看地地在转,天旋地转好心寒。她渴了没水喝,饿了没吃的,独自坐在路边痛哭起来。杨见云仰面拔叉躺在草地上,气喘吁吁,气鼓鼓的,像一头刚跳槽的猪。方才还在打骂薛二娥,现在虽然停手住嘴了,但仍在气头上,还有怒火。他本想恶蛇抵棒,硬抗到底。没有一个家人替他站股岗,一下子就蔫了。他乖乖地爬起来,坐在一块石头上。二嘎婆骂他是被草鬼婆放疵了,胡搅蛮缠,扯糯科。杨见云见了二嘎公,已是心平气和,两手放在双腿上,恭恭敬敬的样子。他并着腿站得直秒秒的,像一个受审时老实交代的犯人。杨见云跟着二嘎公前后往回走,一个像捣蛋的学生,另一个则像巡视纪律的老师。他们的表情都不好,像学生差劲,老师也高兴不起来一样。
随后追来的二嘎婆和小南瓜拉着薛二娥不让她离开,薛二娥只能坐在路边痛哭流涕。她多次离家出走,每次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都被家人们死死拉住,不让她离开。这个丰满的女人此时只得回家,行动摇晃和迟缓,步子和神态都很紧张和慌乱,像是一头猪被送去屠宰的路上。薛二娥无可奈何,盯着墙上那被酒癫子用酒瓶扎出的破洞,多少次她泪流满面,继续忍受着杨见云酒后的疯狂。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薛二娥心如刀绞。没想到这个酒癫子杨见云叫花子吃蛇肉,这么歹毒。他年轻时就开始酗酒,每次喝醉酒回到家里,都会对她实施暴行。杨秀华苦闷着,为啥父母争吵这么多?想一想咱穷苦家庭的生活现实,每一分钱都至关重要,摔破一个碗、一个碟子,就意味着一顿饭的缺失,钱变得异常敏感,经常会变成父母争吵的导火索。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引发了家里的主要矛盾。有时候,杨见云真心想帮杨秀华,但在杨秀华的学习和工作方面却无能为力,他自己的教育水平有限,对现今社会的职业规划一头雾水,转而关注一些他能掌控的小事。一些更复杂的问题,也时常会出现在杨见云身上。薛二娥总爱指手划脚,却总是做出错误的决定。杨见云容易发火,过于敏感,好像总是在寻求别人的承认和支持。穷苦的环境让薛二娥陷入了一种战斗状态,每天都在拼命的干活,为了生存而奋斗,哪有时间去想怎么提升自己,怎么才能赚更多钱?全家人陷入无休止的痛苦中。杨秀华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如何能有一个健康平和的心态呢?与父母保持适当的距离,选择独立生活,去外地发展,不仅是杨秀华的成长所需,也是他救赎整个家庭的唯一办法。
一坡草一样色,一方人一方俗。这里蔚为壮观的峡谷景观,记录了多次的地质构造演化,地质生态与民俗文化完美融合。石头寨多地出露罕见的地质瑰宝叠层石。一个个地质地层剖面、一处处地质遗迹,一块块岩石,藴藏着海量地质信息密码,记忆着石头寨的前世今生。沧海桑田矿化成床,塑造成鬼斧神工般的地质遗迹,将爱与美奉献给世人。台地、峡谷、天坑、溶洞,通过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琢,形成典型丹霞地貌,吸眼球、饱眼福。清晨,杨见云一副要出去打工的样子,在木屋前喊道:“小南瓜,我跟你谈个事情。你看我这样子,看不出来吗,我以后不再喝酒发狂了。我都想通了,我要出去打工两年。”小南瓜说,我看不懂了,还以为你提个桶桶,带着行李,这是要去讨饭呢。原来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酒癫子都想通了,要出去打工去了。你这么想就好了,你要出门闯两年,在外面少喝点酒。小南瓜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杨见云,提高了音调说,出门在外,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好奇害死猫。自己要长点脑壳,不要被别人蒙骗了。小南瓜,你别一直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出门去打工,一两年不在屋里头,就照顾不到你了。你在屋里头把自己照顾好。我出去会注意的,我一定攒劲打工,努力赚钱。
小南瓜说,这样就好,兄弟高兴,我给你一些钱,你好在路上买点东西吃。杨见云说,谢谢小南瓜兄弟,那我走了。深夜,杨见云推开木屋的大门,跌跌撞撞地走进屋来。大声喊道:“小南瓜,你睡了没有?你听我说,小南瓜,出门莫问人,问人去不成。我本来是要出去打工的,今天就让你害到了。”酒癫子,你不是打工去了嘛,怎么又回来了呢。还说我害到你了,你打工去了,我还害得到你了?小南瓜,我们这一辈子,就算有天大的能力,世上的钱也赚不完。人活着就是这么样,偿还不完的是人情,生活中都有烦心的事。我今天拿到你给的那些钱,我拿去打烧酒喝,差点喝醉熄火了。你还说没害到我,只有辛苦地喝醉过,你才懂哟。你这个烂酒癫子,我是好心都给你这坨烂狗屎了。你看你二不挂五的样子,还告化子嫌荞面,肯送你就是好的。你三十夜无酒吃,初一早晨无话讲,还说我害到你了。我给你钱,罗得虱子往脑壳上抠,自找麻烦。让你在路上买东西吃,劝你吃没劝你赌,不是害你。有了钱,你拿去打酒喝,吃多了炮竹草有屁放,敢拿雷管当鞭炮,蠢炸兜了。你个烂酒癫子,快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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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寨的峡谷台地与瀑布交织成群成诗。大量的水汇聚悬崖峭壁,形成无数个高落差瀑布,从悬崖倾泻而下,犹如多条腾龙同框出镜吐瀑。瀑布轰鸣声闻若雷,烟雨蒙蒙水墨丹青,雄奇磅礴峻险幽深,极具视觉冲击力。雨后晴天,数条彩虹同框。云雾飘摇弥漫,云蒸霞蔚,青山绿水妙不可言。石头寨历史文化底蕴深厚,民族风情浓烈,满满的世外桃源意境。山水人文和地质遗迹融合得天衣无缝,山美水美生态美犹如幽美画卷。名胜名景,名山名水,名河名瀑,古村古寨,古城古镇,石头寨具有一张张极具高含金量的生态历史文化名片。杨见云依恋着这一片山水传情的净土,糜地洋芋赛鸡蛋又光又绵味儿鲜,他宁愿回归山寨美好的生活烧几个洋芋混一天。这个叠层石上的山寨美得让他心痛,蒸钵炉子咕嘎嘎,不愿朝中做驸马,他诗意地栖居何曾想过诗与远方。他不肯走,不愿走,像一艘沉在海底的轮船,深深地扎在石头寨。他铁下心不离开石头寨。劝慰、驱赶,软硬兼施,对他毫无作用。
垅上莺飞草长,田间蛙声一片。懵懵懂懂,惊蛰浸种,雷打惊蛰,放下生意快种田。山寨里的农忙季节,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在春耕劳作。像薛二娥这样年轻漂亮的青壮妇女,大多数都已进城务工,或为景区服务,接待游客去了,没有谁还乐意干这辛苦的农耕劳作。“新打锄头五斤铁,一天拿起挖到黑,手板打起果子泡,前世作嗒什么孽。帮人做活难开交,不是抬来就是挑,虾子爬到犁耙上,晓得几时能伸腰。”杨见云唱着唱着,就不耐烦干辛苦的农活了,他对着薛二娥抱怨道:“这么热的天气,也要干农活。哎呀,这么难做,我要去休息一下。”
“吃饭象条龙,做活象条虫。”薛二娥斜眼看他,说:“你忙完了吗?哪里成哦,还只弄了一少半。你又休息呀,水停百日生虫,人闲百日生病,你已经休息多少次了。”杨见云说:“你继续做农活,我去上个厕所,喝两口水去。”薛二娥看穿了他打屙屎主意的把戏,埋怨地说:“你上个厕所,就打转身,不要尽倒旋。”农活还没干多久,杨见云又开溜了。他一个人跑到河边来饮酒。他嫌弃薛二娥太爱唠叨,一个人来到河边,自由自在地饮酒,他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他从菜园摘了几个茄子和辣椒,生起柴火,待火烧旺,放入茄子和辣椒。时机成熟,取出已经烧熟的茄子和辣椒,然后撕成细条状放入碗中,加上备好的葱末、蒜末、香油、泼辣酱油,搅拌均匀。美味的凉拌茄子下酒,绝对无敌美味,尝一口菜,再喝上几口酒,味道实在是够爽,不知不觉中他又烂醉如泥。薛二娥匀起腰,蹲在老坳边油菜地里,又扯了许多糯米草和鸭脚板,紧紧地扎了垒垒一背篓。背起猪草走到河边,她看见了醉酒的杨见云。哎呀,我又要叫人来抬你回去,这个家伙,现在应该已经不醒人事了。
“没醒啊,你醒了没有。”薛二娥喊道:“快来了,有酒啊!”杨见云一竖爬起来,问道:“在哪里呀,哪里有酒,哪里有酒呀?”没见到酒,他又失落而扫兴地躺了下去。薛二娥摇头,真不想看到你这种人了。睡着的人好喊,装睡的人难醒。还没醒,你醒了没有,我还以为你醒了呢。醉酒的杨见云,抓起河里的一块鹅卵石,砸向了薛二娥的脑袋,砸得她的头鼓起了一个小山包。薛二娥无法忍受了,迅速逃离,她带着满腔怒火、委屈和伤心,逃到了远处的河边。她万万没想到,杨见云竟然追了过来。两个俄疥鬼,在河边那里打翻了叉。杨见云像捕获了猎物的猎人一样,拉起薛二娥的手,却被薛二娥挣脱。薛二娥从小就在山里打柴、做阳春的人,也有一身好手脚,手头子的劲特别大。揪住杨见云,他怎么挣也挣不脱。却乘机一把揪住了薛二娥的头发,于是他揪着薛二娥的头发,像攥着牛鼻子绳一样,用力拽,硬生生地把她拽到了河边。拼命地将她的头按在河水中。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放到水里面,咕咚,咕咚,他要将她淹死在河流之中。窒息的感觉加剧,在冰冷的河水里,薛二娥瞬间晕了过去。小南瓜一抖一抖地飞奔着追来,二嘎公和二嘎婆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几个人揪住杨见云,才救了薛二娥一命。
薛二娥蹲在地上,萎缩而低迷,像一棵被砍掉了主干的树根。她蹲在地上,披头散发,一动不动。她此刻虽然一动不动,但看上去却像有一把弯刀,在剜她的心、剔她的骨头。她的心里很难过、痛苦,脸露出的部分都是扭曲的,像是被虫啮的果子。小南瓜站在仍然蹲着的薛二娥跟前,像是树根旁长出的一棵小树。小南瓜没有话对她讲,就像没有水浇活一条曝晒的鱼一样。他就那么干巴巴地站着,默默地陪着她,直到二嘎公出现。杨见云内心消沉时借酒浇愁,眼神迷离,深沉惆怅的眼睛茫然无神。二嘎公看着杨见云的眼神既惊讶又疑惑,他佝偻着背低着头,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扫视着杨见云。杨见云的眼神却不敢与他直视,表情腼腆得像个换了错的小学生。他在一边安静地坐着,给人的直观感受就是缺少一丝生命的鲜活。他害怕看到二嘎公的眼神,一想到二嘎公直视的眼神就会心跳加快,情不自禁地身体颤抖。
石头寨这方山水,孕育辰河高腔,也生长着薛二娥这个野性倔强的女人,性子硬得像石头。薛二娥也是母亲的小背篓背出来的。从她出世满月那天起,阿妈就用小背篓背着,背出一个风情万种的俏阿妹。当姑娘们打着红花伞,在悦耳的唢呐声和热闹非凡的炮竹声里,半羞半喜地迈进杨见云家门槛的时候,便和二嘎婆年轻时一样,结束了少女的无忧无虑,便拥有了这个沉甸甸、掷地有声的“我家女人”称谓。她与杨见云由媒婆说媒撺掇联姻而走到一起,经过那个动人心魄的销魂难忘之夜后,一切都平静得如山窝窝里的溪水一样。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把全家的心都悬到房梁上,无须花钱,无须上医院,横在自家床上,用嘎婆的土法就能接生。她披头散发,牙关紧咬,痛急了就骂天骂地骂狠心的杨见云,汗珠从额头上淌下。哇哇,一声呐喊,这一辈子的依托就在血光里迸出。从此,她全没有了当姑娘的羞涩,即使在集市上也敢掀开衣襟,亮出白晃晃的奶子往娃娃口里塞,也敢用粗俗的话语,回敬粗俗的男人。
薛二娥挂一脸忧伤,涕泪交织在一块,流成一行行小溪。她叹岁月的艰难,哭世间的冷暖,哭别人也哭自己,哭出一片悲惨的氛围,哭出一曲曲深沉悲哀。薛二娥宁可一年不吃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钱,也要给杨秀华盘书,宁可自己衣裤多补几个补丁,也要让杨见云穿着体面地走在人前。
杨秀华高考考完才知道妈妈即将坐火车离开,待他赶到剪票口时,最后一道铃声戛然而止,入口处的栏栅刚刚拉上。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他一边飞身跃过栏栅,径直朝站台奔去。赶到站台,列车已响过气笛声开始徐徐起动。他丢掉书包,哭着喊着拼命追赶绿皮列车。杨秀华一边追,一边喊,一边哭。喊一声妈,杨秀华喊的列车员都流了眼泪。他撕心裂肺的呐喊,道不尽心中的痛。看着他飞奔的身影,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一声哭喊的妈,薛二娥的心都碎了,听得她剜心的痛。这是世界上最强的催泪瓦斯弹。薛二娥的心被扯的支离破碎。面对杨秀华的眼泪,她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和难过。那种无助和失落,她顿感无比的孤独和痛苦,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时,薛二娥居然斗胆地跳下火车车窗,牢牢抓住车门的扶手,隔着玻璃窗向刚刚关上车门的列车员求助,她示意要跳回站台。“隆隆“作响的车轮愈来愈快了。事到临头,当她真的尝试这一风险时,却也免不了心惊肉跳。列车员嘴巴虽凶,但有一副菩萨心肠,最终还是打开了车门,毫无疑问,等待她的是一顿严厉的训斥。薛二娥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尽管过得不如意,但是为了孩子她选择了忍耐。为了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再苦再累再多的磨难,她都忍了,她选择隐忍和面对。尽管他们曾经多次闹翻,吵着要求离婚,可当她看到杨秀华躲起来哭,她的心软了。从此她收起自己的暴脾气,不在孩子面前吵架。薛二娥承受着酒癫子的家暴,也没有选择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