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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神坛,通神教祭祀圣地。“那种阴森诡秘的地方,你们云天门居然没拆掉它?”齐世泉大奇。
通神教以能沟通天地为名,每当其需要上天出手援助时——譬如绵绵雨季中的阳光,炎炎夏日时的降水,甚或武功瓶颈许久后的突破,便会从教众之中择一不超过双十年华的待字少女,将其绑缚于降神坛上,通过烈火将她焚祭于上苍。这少女在教内身份越尊贵,这援助的目标就越容易实现。通神教称其为“通神之祭”。不过在酒楼茶肆的说书人口中,这仪式又被称作“以神仙之名,行地狱之事”。
宋长海扯着所剩无几的胡须,纠结许久,方才道,“罢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重大秘密。以两位公子实力,打听一番也能知晓此事。”他似乎说服了自己,续道,“通神教甫一战败退出此城,云先祖便派人欲毁了这祭坛。然而前后总共三批人手,全在触碰祭坛后四肢无力,继而腹泻不止,最后发烧眩晕。三天过后他们才逐一醒转,但一身武力却是消失一空。“
“边走边说,边走边说。”乔尚庸抹着额头淌成一线的汗珠,“或者至少先找个屋檐落落脚。”
“那就边走边说。这降神坛名头不小,听说其四周阴风呼啸,如坠冰窟。今天既有机会,那肯定得去见识见识。”齐世泉摆摆手,“带路!”
乔尚庸挥挥手,“哪里都行,只要别在这里杵着继续被太阳晒就成。”
“齐公子说的倒也没错,那里一年四季都有凉风,的确比这儿凉爽许多。”宋长海抿了抿嘴唇,又伸出舌尖润润嘴皮,“这天气的确不太对劲,这才七月就已如此闷热,不知八月会怎样?”他摇摇头走在前方带路,续着之前的话题述说那段尘封的往事,“云先祖换了个法子。他一方面委派几人守住祭坛,警示各路盟友不得靠近降神坛;另一方面遣出几人伪装成通神教残众,混进祭坛周围的百姓群中,怂恿他们偷入祭坛。
“然而,这些进入祭坛的平常百姓却没有任何不适。他们本就没有武功在身,因此也无法得知这祭坛是否会吸收他们的武力。不知是谁带的头,队伍中逐渐传出这么一种说法,说这降神坛受过通神教诅咒,任何对其有不轨行为的人都将受到这种诅咒加身。云先祖压制不住流言传播,只得下令修建围墙封住祭坛。”
“再之后嘛,便是通神教彻底被灭派,云先祖顺势成立云天门。然后就有些不知真假的流言传了出来。”宋长海抓了抓一团乱麻的头发,歉然一笑,重申道,“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云天门建派是在正月,那时已连续不断地下了二十多天雪,积雪已堆积至膝盖以上。一群百姓不堪其苦,抓了个小偷,偷偷进行了‘通神之祭’。不过几个时辰后,雪势渐缓,次日更是彻底停歇。
“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不知真假,但云先祖以云天门建派门主下的第一个命令却是真的。他命令云门天核心下属,想尽办法摧毁降神坛!”宋长海声音渐渐拔高,“这命令却遭到了平民百姓的阻拦。他们用身体组成人海,挡在降神坛外面,阻止我们靠近。云先祖心善,不忍看见无辜百姓被杀,取消了这命令,此事便就此作罢。他更是把祭坛所在区域划成禁区,不允许下属私自靠近。”
宋长海吁出一口气,感叹道,“只是人的好奇心总是无法满足的。私下里也有不少本门人士结伴前去——说来也怪,他们只要没显露出摧毁它的意思,便不会有诅咒降临。这事越传越广,最后传到了云先祖耳里。他于是取消了这条禁令。这才能让我们今天能光明正大的前往。”
说得忒好听,还不就是个行刑台。齐世泉暗忖。不就把平常所用的斩首换成了火刑而已。
“到底还有多远?就不能随便找个地方乘乘凉吗?”乔尚庸抱怨。他头上满是汗水,精心绾成的发髻被他抓散,松垮地垂在一旁,金镶玉簪掉出来大半,似乎下一刻便要掉落在地。
“就到了,就到了。”宋长海赔笑道,“这巷子走到底便是。大概也就两三百丈的距离。”
“那我先行一步。”乔尚庸鲸吸口气,双脚连续点地,眨眼间便已掠至前方。东泽居随从不敢丢下少爷独处,急忙紧跟在后。十余随从之中,能紧跟乔尚庸步伐的不过区区三人而已。
“就这么个德行,还相当东泽居帮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齐世泉鄙夷地说道。
他并未压低声音,身旁两人都听在耳里。方寒凑过身来,语带尴尬地轻声说,“少爷,隔墙有耳。”
宋长海大大咧咧地说道,“齐少爷,您且放心好了。这巷子就这么一条路,没有岔道的,乔公子不会迷路的。”
齐世泉怔了怔,他盯着宋长海,似笑非笑。
越往巷子深处走去,两旁屋舍越显破败。有的房屋甚至只剩下用沙土混合石块垒成的墙壁,木门、铜锁、屋顶的瓦片或者茅草、以及房内的桌椅之类全都消失一空。“由于这里冬天实在太冷,原来住在这地方的人大都已经搬走了。”宋长海解释。
方寒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嘀咕,“这里的确有些怪异。这大热天的,怎的感觉像秋分一样。”
一阵劲风掠过,齐世泉紧了紧长衫。他清早出门时未曾贴身穿戴劲装,此刻已有些后悔。“快些前去,看了降神坛就直接回返吧,快到午时了。”他催促。
“那里即是。”宋长海指着西边,“乔公子已经到达了。”
祭坛用大小不一的石头堆成了五丈见方、离地半丈的四方平台。四周皆有位于正中的石梯直达地面,石梯各九步,想必是取了“无穷无尽”之意。平台正中立有一根九尺长、九寸粗的空心铜管,风吹在上面,发出了凄厉的“呜呜”声。些许炭屑散落在铜管四周,有的甚至已与石块熔在一起,使得平台斑斑驳驳的,看上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秘美感。
或许是此处临近城外护城河,不时有微风拂过祭坛,倒是带走了酷暑之意。头顶虽还是艳阳高照,可却是只余下了刺眼的强光。
“乔公子,不知这里可符合您要求?”宋长海疾走几步赶上乔尚庸,笑着问道。
“还好。”乔尚庸总算合上了绸扇,他抓着它不停拍打手心,“只是这气味——怎么偶尔有股奇怪的气味——。”他骤然止住手中动作,几息之后方才续道,“瞧,又来了。怎么闻上去像是烧焦了的肉味?”
齐世泉皱了皱眉,摸出一方手巾掩住鼻口。
“这就是降神坛的诡异之处了。”宋长海笑容不改,“传闻被它献祭的少女,魂魄无法通过奈何桥去往地府转世轮回。那些魂魄被祭坛封印,混杂在周围的物事——石头、泥土、流水、或者清风之中,以此守护祭坛。”
“那这些味道——?”乔尚庸话还没问完便已反应过来,他五官倏然挤在一块,嘴巴大张,似乎想要干呕却又生生忍住。他长叹,“不会和我所想的一样吧?”
宋长海点点头,“云先祖也曾私下请庞大仙来瞧过此处。庞大仙做法用这些气息替代了那些亡魂,亡魂被超度之后,这些气息却被祭坛给锁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气味不见消散,倒是愈发浓郁了。”
“按照庞大仙习惯,要么完全不予理会,要么处理得干干净净,他怎么会留下这些气息不解决呢?”乔尚庸疑惑问道。
“这事发生哪一年?”齐世泉问。他手巾仍盖住口鼻,只在说话时揭开一角让声音传出。
“丁丑年。”
“庞大仙名满天下是四年之后的辛巳年。此时可能还未得到一身奇学吧。”齐世泉想出一种解释。“不过没想到云先祖这时便已与庞大仙有如此之深的私交,倒真是慧眼识人。”
“庞大仙之后还遣人在周遭挖了不少深坑,埋下许多石灰、桃木,说是锁住祭坛的戾气。这诅咒消失不见想来就是他的布置。”
石灰?桃木?怎么听起来像是布阵的材料?齐世泉留了个心眼,再次认真打量祭坛平台。奇形怪状的石块间竟隔三差五地埋有一块块巴掌大小的鹅卵石,它们大都已被炭灰染黑,不仔细甄辩却是瞧不出原样。
齐世泉退至平台角落,整幅场景尽收眼底。这些鹅卵石竟排列成阵法之中最为简单,却也最为深奥的八卦图。乾位和兑位之间零落地埋着三枚特制的——比流通所用大了一圈的铜钱,他虽然不懂其含义,但想来布置此阵的高人在阵法上的造诣并不比三叔父低。
此事得想法告知三叔父,他琢磨,这高人虽然很可能已不在人世,但观摩这种阵法应该也对三叔父的瓶颈有所帮助。齐世泉不动声色地上前,一寸一寸地观察铜管,甚至还用力敲了好几下——不出意外,铜管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叮叮”声。
“这便是祭祀时使用的火刑架?”齐世泉问。
宋长海点点头,指着铜管下方附着的一滩渗有零碎炭屑的浑浊胶装物质,“通神教猖狂之时,这玩意儿据说有两寸厚,这二三十年来才慢慢挥发减少,现如今还有接近一寸厚。”
“这东西有毒,”乔尚庸提醒,“不宜吸入太多。”
“乔公子见多识广,佩服,佩服。”宋长海抱拳,“不过这尸油在阳光下曝晒太久,寻常人触摸也只会头晕目眩、乏力、腹泻三两天而已,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则完全毋需为此担心。”
“希望如此。”乔尚庸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宋长海。
“齐公子、乔公子都在此。就算给小人天大的胆子,小人也不敢欺瞒两位爷。”宋长海躬身,惶急地解释。
乔尚庸冷冷一笑,揭过此事不再提起,“这儿凉快倒是挺凉快,可这周围一片荒凉,连个吃酒的地方都找不着,可啥可玩的?”
“乔公子——”一声大喝陡然传进众人耳朵。声音来势极快,“乔”字从三百丈开外传来,“子”字发出之时应已不到一百丈。
齐世泉大奇,回头望去,只见一人粗布短衫,手持长剑,贴在一匹枣红大马上向他们冲来。
东泽居随从喝停马匹。乔尚庸怒斥,“冯煊,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没学会礼节?奇谷大公子、云天门统领也在此,你吵吵嚷嚷个什么劲儿?”
冯煊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条递给乔尚庸,诚惶诚恐地说道,“这是老爷的吩咐。”
乔尚庸考虑了几息时间,走到东北角,待到四下无人之时打开纸条。
齐世泉漫不经心地看了方寒一眼。方寒心领神会,压低声音说道,“少爷,早上出门前我喝了太多茶水,这会儿我得找个地方去放放水。”
齐世泉点点头。方寒眉头紧皱,双目直视,毫不停留地朝西北角走去。三五息之后,便有一阵急促的“淅沥沥”声传来。
乔尚庸把纸条捏成指甲盖大小,打开钱袋扔了进去。他朝着齐世泉抱拳一拜,“齐公子,我等现有要事急需处理,无法陪你到处玩赏了,还请见谅。”他话虽说得漂亮,但手上召集随从的动作却把他这言语给打了个对折。
“乔公子说笑了,我还得多谢乔公子一起游玩。不然就我这俩人,在这鳞次栉比的房屋、庄园里闲逛,还不得两眼一抹黑——走到哪里算哪里。”齐世泉报以最真诚的微笑。
“说笑了,这可全是宋统领的功劳。”乔尚庸朝宋长海随意地拱拱手,“后会有期——不对,午时再见。”他跟在东泽居随从队伍后面,快速离开了此地。
“齐公子您呢?是要继续逛下去,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宋长海目送乔尚庸走出小巷,转身问道。
“你先回去把,不用管我。”齐世泉挥挥手示意方寒靠近。他努努嘴,问道,“是什么?”
“蛊毒门已至,速归。”方寒用细弱蚊呐地声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