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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招工下来了,只有一个指标,是到省测绘局的。好多人都对这个工作羡慕得不得了,我以为这个名额肯定是符海龙的,说不定还是我的,因为我认为,搞测绘工作一定得会算账,还一定会跟数字打交道,而我这个伙食会计不仅是算账的,也是搞数字的。结果下来以后,我和符海龙都没入围,韩涵填了招工表,大家都不解。据符海龙说是他自己不想去省测绘局的,说这次招工是专门招扛标杆的,他去了是大材小用。我当时想,扛标杆我比较合适,我个头小且视力又好,关键是我通过这一年多的送饭碾面子,腿和肩都练了出来,搞测绘时正好用得着。于是我就去找场长说了自己的想法,场长说:“这个是上面带帽下来的指标,据说韩涵的父母亲原来是高级知识分子,在省测绘局工作,后来到小县城,当了普通工人,又恢复了原来的工作,到省测绘局上班了,还听说她父亲原来在测绘局还是个不小的头头呢,前几天来我们公社一趟,县里领导还亲自陪着呢。”他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正月十五那天场长通知韩涵去公社,说是公社有亲戚来看她,晚上回来时,还是公社派人把她送回来的,自那以后韩涵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言语不多,可始终漾着不细心观察,难以发现的自信与自豪。场长说:“这次是韩涵,下次可能就轮到符海龙了,你嘛,得沉住气,我在心里排了一下,你父亲虽然官也不小,但毕竟已不在人世了,俗话说,有人人情在,无人断往来,说不定啊,你会最后一个离开农场。”听了这话,我心里不服气,凭啥是我最后一个离开农场,可我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再接话,转身走了。
韩涵离开农场的前一天晚上,场里进行了简单的欢送仪式,场长单独召集我们20多个知青开会。会上他把韩涵使劲地赞扬了一番,说她如何如何的表现突出,如何如何的老实听话,服从组织听指挥,如何如何地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平时只知道埋头干活,从来不多说一句话,让我们如何如何地以她为榜样,好好学习,认真锻炼,早点完成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任务,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殷切期望,更好地去建设祖国,建设社会主义。而大家心里都清楚,平时场长最看不上的就是韩涵,说她个性孤僻,性格倔强,家庭不咋样,还装清高,将来连个婆家都难找。这话他也曾在我面前说过,还是我在蚕室那会儿,他向我了解蚕室的几个女知青的情况,我说别人不了解,韩涵和我在一个小组干活,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我就是把韩涵如何工作任劳任怨一天也不说几句话的情况向场长汇报后,他就说了那通话,结果在他的眼里名不见经传的丑小鸭,却在向阳农场第一个变成了金凤凰。不过我还是挺佩服场长因势应变能力和趋上趋好的思维方式。
散会后,场里又搞了个小型欢送宴,参加人员有场长、慎会计、侯队长、符海龙、韩涵还有我。
送行宴开始前,侯队长提议说:“韩涵是个女同志,再找个女同志来陪陪她吧。”场长说:“看找谁合适啊?”我想提议让花子来陪,可看场长的目光盯着我,我心里不知咋的就有些虚,没说出口。慎会计说:“随便找一个吧,能喝点酒的就行了,要不韩涵你自己点吧,感觉谁能跟你合得来,就点谁。”韩涵说:“叫花子来吧。”她脱口而出,我竟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纳闷,我以为她肯定点的是我们知青中的杜莹或者是陆艳,绝想不到她会点花子,因为我平时看她和花子很少接触,我甚至龌龊地想,她是不是在照顾我的情绪,革命化春节以后,我对韩涵有另眼相看的感觉,她对我好像比以前话多了起来,在我跟前夸过花子一次。那还是我给花子包的那20多个素饺子上,那饺子我留到了初五,花子一直没来,我怕时间太长,就在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在给大家烧过水之后,便煮了出来,我刚吃了几个,韩涵进来了,想再要点热水,我说:“热水被我下饺子用了,待会儿我再给你涮锅烧。”她问我:“咋偷偷地开小灶了?”我慌不择语地说:“给花子包的饺子,她一直没来,我怕坏了就煮了。”就让着她也吃几个,她说:“我尝尝吧。”我给她拿了双筷子,她吃了两个,说很鲜美。接着就夸花子如何如何的娴婉淑贞,找了个男人不离不弃的,像她这样长得漂亮可人的女人,一般人家是纳不下的,她就能如此的隐忍,实属不易,她要是落得更好的人家,有健康的男人疼她爱她,她一定会更娇艳,等等。韩涵似乎把她储存起来的赞美之词都掏出来了,听着听着我就觉得她像有意地在我面前夸花子似的,我便顺着她的话说:“花子这人确实不错,身为太子妃,却对咱场里的男女老少都一视同仁的,平时乐于助人,跟谁都能合得来,这不她原先说来参加我们革命化春节活动的,让我帮她包几个饺子,不也知啥原因,现在也没来。”韩涵说:“她肯定是遇到啥特殊情况了,不然的话她绝不会失约的,特别是你给她包了这些饺子,又漂亮又好吃,她肯定不会随便放弃这个机会的。”说完,她便扔下了许多复杂的目光走了。听了韩涵点花子,除了我有点意外之外,场长也愣了一下,说:“不知她回家没有。”之后,他指着我说:“要不你娃去看她在不在,在,就让她来吧,难得省局的同志能看得起咱。”场长想开句玩笑,却没引起大家的笑意。
我起身去找花子。
到了女生宿舍门口,杜莹问:“你有啥事,进来说吧。”我说:“没啥事,场长让我来喊花子。”杜莹说:“哟,还没看过老公公这么疼儿媳妇的,在家还疼不够,在场里有好吃好喝的还忘不了。”“哎呀,你不知道呀,凡是公公疼儿媳妇的,都是想好事的。看来啊,场长还是个扒灰高手呢。”潘金花在一边讽道。我想解释,又觉得一时说不清楚,就问她在不在,她们说她早回家了,现在的花子不是以前的花子喽,不仅变得清高,不爱搭理人,还比过去更顾家了。潘金花说:“想必家里温暖多了呗。”听了她在背后说花子的坏话,我很气愤,但又不好发作,扭头又回来了。
回到场长办公室,便说:“花子不在,已回家了。”场长说:“回家就算了,要不再叫一个吧,你去叫潘金花来吧,她还是有点酒量的。”韩涵说:“不用叫了,我也喝不了几盅酒,感谢场领导的一片盛情。”大家尊重韩涵的意见,再也没叫其他人。
那晚,我又喝了不少酒,一是花子多少天来一直躲着我,心里憋屈着,二来韩涵把主攻方向对准了我,说知青里面她最佩服我,知道帮人,知道疼人。趁着酒性她又提到了饺子的事,说她吃过我包的两次饺子,都别有风味,并且内容丰富,一次饺子里包的是友情,一次饺子里包的是感情。为了纯洁的友情,她敬了我两杯,为了高尚的感情,她又敬了我两杯,别人听了一愣一愣的,还以为我和韩涵谈恋爱呢。符海龙趁此鼓捣着说:“看不出啊,你还人小鬼大呢,和我们农场的大才女黏上了。”韩涵听了一点都不生气,但也不高兴,说:“他不是人小鬼大,他是人小心大,恐怕我这个冒牌才女是不会进入他的视野的。”我怕她给酒劲使的,把不住嘴,就玩笑着说:“韩测绘,你别高抬我了,将来我有本事找对象,能有你一半的样子就满足了。”韩涵说:“我知道你的标准,我除了文化外,其他都进不了你的尺度。”场长说:“你们这些娃都不错,要人有人,要才有才,要家有家,将来都能找到好对象好工作,过上好生活。”我觉得场长这话很像嘱咐语,就提议:“我们举杯,共同敬场长两杯。”一来二去的我的醇度就上去了不少。符海龙半天才想起来说:“我们革命化春节就吃一顿饺子,你们俩咋吃了两顿饺子,你啥时包的第二顿饺子,我咋没看见。”韩涵说:“你当主要领导的,有些小事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过这些小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说是吧?”韩涵看着我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我说:“没有包两次,是一包两吃,那天我看还剩点饺子馅,就多包了几个饺子,放在柜子里边,竟忘了吃了,几天后才发现,我怕坏了可惜,那天晚上就把它煮了,刚想吃点独食,就被韩涵发现了,我就……”下句还不知说啥话好,说给她吃了几个吧,太俗,说她拿了几个去吃吧,更俗。结果韩涵抢道:“是我夺人所爱,又吃了一次。”符海龙说:“啥叫夺人之爱,难道那几个饺子还另有所属啊?”他明显想在场长面前弄出点事来。韩涵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了句:“可惜你不是个女的,是个女的我非和你争不可。”这句话说得大家更瞠目结舌。“不过我劝你在楝花沟不要陷得太深,外面的世界精彩得很。”她好像在很用劲地提醒我,这下我心里淌汗了,生怕把花子给绕出来不好收场,就说:“你放心吧,你先去省里给我侦察侦察,看有没有合适我的工作,等你稳住了,我去扯你的大褂襟,我这边在场里好好表现,到时还请场领导不吝推荐我一下,我就去和你把咱的革命友谊继续进行到底。”韩涵说:“一言为定,我一定等着你。”语言里充满了真诚的期待,目光里满含着无奈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