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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计划经济时代,全国一盘棋,地方国营企业都是互通有无,内部消化订单。
红喜乳业是当地乳类企业龙头,不光满足了老百姓日常乳类饮品需求,还是利税大户。
铜山一机厂生产的是民用轻重工机械,像这样的企业,跟一机厂都有业务往来。
等到礼拜一,钟牧阳问厂里要了辆普桑,还配了个司机,他们爷俩直接找上门去。
红喜的总部在主城北郊,门卫看到挡风玻璃上的一机厂标志也不问问,直接放行。
钟牧阳仿佛又回到他当厂长时候的心态了,指点着人家红喜乳液的厂区跟儿子侃大山:“看,这些冷链运输车的封装罐体都是咱们一机厂生产的,人家维护的也不错。”
红喜曾在八十年代末进行过二次扩建,正是钟牧阳在一机厂当家的时候,作为供给方,一机厂专门进行过调研,配套设施的布局和生产,他对人家厂子如数家珍。
司机也对这里熟门熟路,根本不用谁领着,直接就杀到了市场部的行政楼外。
钟惊涛不像他爹,看不出什么门道,倒是钟牧阳很兴奋,活到老学到老嘛,对一些与往日不同的变化看着并思索着,琢磨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又会有什么好的效果。
看着老头精神抖擞的模样,钟惊涛只能无所事事地跟着到处随意看了看。
“哟,钟厂长?嗨,真是您,我说怎么今天满厂子飞喜鹊,是您老要来啊,来来来。”
突然有一堆人从小路上钻出来,至少二三十人,还有人举着相机在拍照,像是领导视察。
钟牧阳背着手循声望去,眯着眼看了看,脸上猛然绽放出令人舒服的笑容,伸手相迎,嘴里客气道:“姚市长,您好,您好,您好,您这是有事吧?不耽误您,不耽误您,您忙。”
“不忙,不忙。”姚市长这人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模样,头发乌黑,但鬓角花白,估计是染了头发。他用两只手抓着钟牧阳的双手,一边握着一边对身边人介绍道:“这位,咱们铜山一机厂的老厂长啊,连续十年优秀企业家,政协副主席,为响应邓老干部年轻化,数次发扬风格拒绝组织干部任用,不然咱铜山还要多一位好县长呢。”
“姚市长过谦了……”
“钟厂长可是我们红喜乳业的老熟人了,咱们厂的生产设备全是一机厂出品,既经济,又耐用,国内一流水平,得以让红喜乳业为家乡人民献一份力,喝上优质安全的放心奶。”
这说话的是红喜乳业的厂长,花花轿子大家抬,本就有交情,连姚市长都主动打招呼,谁能不懂事?把源远流长的关系说出来,管他有没有意义,总不能让话落到地上。
姚福山说是市长不假,但他就是个管产业口的副市长。
钟牧阳都退下来五年多了,还能认识姚福山,你说这姚福山得干多少年副市长了?
今年是他第二届最后一年,趁着这秋高气爽,赶紧把这两届任期里的工作总结下。
为啥?人往高处走,谁不想活动活动啊?
一机厂老厂长突然开着一机厂的公车跑来商业伙伴的厂子,两边还都是当地龙头国企,姚福山按住好奇心,提都没提钟牧阳来这里的目的。
又不知他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就挽着钟牧阳的手,邀请他陪同一起视察一下。
给出的理由是重走长征路,见证下新时代的发展,两厂珠联璧合的辉煌。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领导呢,几句话说的云遮雾罩,可你琢磨琢磨,又觉得说的漂亮。
其实说啥了?好像啥都没说,除非你能猜明白他想干嘛。
钟牧阳十六七岁就跟小鬼子动心眼,能策划几支武工队敌后反围剿,他道行多深了?
既然你葫芦里有药,我就留着肚子等着吃,总归你得拔了塞子倒出来。
钟惊涛可郁闷坏了,心说我请假是来视察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红喜乳业来的?
他个懒鬼,走路都嫌累,可被钟牧阳瞪了一眼,跟领导随身秘书似的,亦步亦趋。
不过任谁都没想到,这帮大领导都没让红喜乳业的工人兴奋起来,钟惊涛刚一露个面,那场面就轰动了,当年风靡全市的大明星来他们厂了,还跟市长一起视察。
顿时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啊,什么钟惊涛从政了,所以前些年才突然隐退。
那传的是有鼻子有眼,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面目全非。
更有甚者说钟惊涛是现任一机厂副厂长,为红喜乳业提品升级生产线来调研的。
不知哪来的狂热粉丝抱着吉他迎向视察团,身后几十上百人起哄,非要钟惊涛来一首。
钟惊涛都傻眼了,不,是所有市领导和厂领导都傻眼了。
他们以为那个一脸崇拜的工人是想给姚市长献唱赞歌的呢。
就当大家都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钟惊涛被钟牧阳扫过一眼,瞬间如醍醐灌顶,摇身一变成了红喜乳业的工人代表,接过吉他一边偷偷调音一边张嘴信口胡说:“姚市长,我们厂长和书记还有工人为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红喜乳业视察参观,带领我们提高产能,为全市人民生产优质安全的放心奶,让我代表全体红喜人,为您献唱一首……”
钟惊涛脸皮厚着呢,比城墙拐角还厚,舞台经验丰富,也不怯场,管他这首歌唱的如何,被架在火上烤了,他就得搔到领导痒痒肉,歌唱的一般又怎样,至少咱琴弹的好啊。
还有无数歌迷跟着一起合唱,这大庭广众之下,没有麦克风,纯靠嗓子,谁能听得清?
“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
“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做主站起来,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
“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开创未来……”
钟牧阳头一回觉得钟惊涛给他壮脸了,真的,人生头一次,他满面红光,意气奋发。
红喜乳业的厂领导们沸腾了,巴掌拍的通红,发自肺腑地叫好喝彩,这真争面子啊!
这小子是谁?现在是什么职称?必须给他长职称,怎么也得是车间主任级!
姚福山本来还能很矜持的在听,可这歌唱的太棒了,太点时代主题了,在摄像机镜头下,几百工人和领导为他大合唱,这就跟县令告老卸任前,万民食箪浆壶那如出一辙啊。
早搞这一套,他不早产房里传喜讯,早就生了么?晚间新闻一播,这玩意儿太长脸了!
钟惊涛一唱完,把吉他往身后工人手里一塞,挤眉弄眼一阵,再回去和姚市长握握手,等姚市长说几句客气话,他偷偷跟着红喜乳业的工人们溜了。
不能不溜啊,这出戏演完了就得撤,不然就露馅了,可不兴现在解释的……
也亏了钟惊涛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就像个小秘书或者小助理的模样。
而且还不是钟牧阳亲生的,两人站一起就不可能像是爷俩。
钟惊涛擦着一头汗跟一群歌迷躲到一边,拱手作揖道:“兄弟们啊,那是市长,来视察,那都是你们厂领导,你们差点把大家都玩死啊,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得罪市领导那麻烦。”
然后就是歌迷与明星的互动环节,你问我答,说说近况,反正是不敢再唱歌了。
临近中午,领导们去食堂视察工人伙食,随后就进包间吃顿便饭。
钟惊涛脑子缺根筋又不是真傻,随着一起就去了食堂,离着远远的探头探脑。
姚福山显然是有些想法的,一直留着钟牧阳没给他走,一行人去到食堂顶楼包间落座,没一会儿就有人下来寻找钟惊涛,给他带了上去。
能留在这层的都是至少副科级以上干部,进到包间里的都是主要领导。
没了碍眼人,钟牧阳大大方方介绍钟惊涛,却没细说他俩跑来干嘛:“犬子,钟惊涛。”
不论是姚福山还是红喜乳业的厂长,微微愣神,很轻松的接上了话,好似忘了之前事。
在姚福山心里,认定了红喜乳业跟一机厂关系十分紧密,不然能演出那场戏么?
而在红喜乳业看来,钟牧阳来的蹊跷,莫名其妙的演了出戏,像是给姚福山捧场。
钟家爷俩后背隐隐出汗,他俩能好意思说是为了一家米线店铺货这种小事来的么?
三路人马要么不问,要么含糊其辞,要么自以为是,反正各怀心思,却拉近了关系。
姚福山的行程排的很满,一路视察都要留影像资料,中午一再拒绝饮酒。
茶足饭饱,他临登车之际,最后拉着钟牧阳悄声道:“这周末我要去一机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