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从鹊山到三尺村，皆为我军中营，按原计划行军，诸位将士分三军，向三路扩张，元帅固守中营，若有军情变动，本将会于三军之中通告。
　　千户之下，每年一月假期，千户之上，只有年节之时，可回中营述职，其余时间不可离军。
　　以一年为期，我清夜军将攻伐天下，群山俯首，诸位将士慢行！”
　　袁超一的话，像是能勾动所有人情绪似的，三尺村废墟的血腥味儿还没散去，三军便已三向而出。
　　将军不在，王癸这里，便是这一袭红袍的姑娘为尊，叶零的身份虽没摆在明显上，但也是同袍尽知，虽然职位不过千户，但依旧感受到了权力的滋味。
　　景仕林也被分到了王癸麾下，这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处事颇有大将风范，武艺也是不错，没多久，便被王癸委以重任。
　　清夜军攻打山脉村落的战争啊，要么是大军压境，以军士人数强压，要么是阵前叫战，两方各派一人对阵，等到一方对阵之人死亡或是认输之后，另一边士气高涨，然后再大军压境。
　　王癸这边，玉楼春对于排兵布阵，也是很有一套，更何况清夜军数量众多，对战上一些村落，伤亡数量怎么都不会太多。
　　若是阵前叫战，各个村子里，能胜过景仕林的人都不多，连王癸都不用出面几次。
　　再加上清夜军的名头越来越响，好些村子一听说军队攻来，便直接举村投降了。
　　时光飞逝，叶零初入袁家时还是晚春，如今已是秋风萧瑟。
　　半年的时间，王癸一军，踏平了数十座村落，大军攻伐还取俘虏，军前叫阵的便是整村尽屠，自身伤亡不多，还新加入了许多人。
　　这半年的时间，已有七八千人的队伍，大部分的时间，还都是用来在山川之间赶路了。
　　只不过，度过一整个盛夏，叶零对于战争，还是懵懵懂懂的。
　　排兵布阵有玉楼春，阵前对战有景仕林与王癸，三人又都是顺着叶零性子的，这半年来，黑剑出鞘的原因，也都是练招而已。
　　甚至从三尺村出来之后，还有一些擅长拍马屁的同袍，搞来了一架大马车，三五匹良驹拉着，专为王癸座驾，叶零自然也入了车中帘幕。
　　整日间巫山云雨，只在停军驻扎时下车，还会被安排到村子里，没被损毁的最好房院内，做饭的还是村子里，专门暂留下一条命的好厨子。
　　说是行军，但这半年叶零的生活，却是此生中最惬意的了。
　　但人一闲着，脑子就会多想，半年前三尺村后山中，那坟头前的一句“你果然还是念着我的”，在叶零心中却愈发清晰了。
　　再加上玉楼春说过的，王癸与袁雾卿之间不简单，更令叶零觉得，王癸之前行为不端。
　　可少年情长，这种心思，叶零也只会埋在心底，一直摧残着自身，并未跟人吐露半句。
　　只是心中有事，又日夜共处，两人之间的口角也愈发频繁，虽说两人总是日渐熟稔，但若非王癸稳重一些，早该分道扬镳才是。
　　这一天，又是一顿口角之后，王癸下车纵马，走到了军列最前沿，叶零也是烦躁难当，在马车里坐不住了。
　　半年的时间，也许是行军劳累，叶零的身形也消瘦了几分，身上披着件黑色罩袍，金线密布，乃是上个村中得到的战利品，胯下白马，也是之前战利品中最优的良驹。
　　兴许是久不见外人，此时黑袍白马的叶零，气质也比之半年多前，更加阴冷了几分。
　　信马由缰地脱离了队伍，也没人敢管，叶零直走到了一条窄河边。
　　翻身下马之后，叶零蹲在河边，捧着河水喝了一口。
　　嘴边，刚长出的胡须绒毛湿了个透，有些冰凉的河水，也总算令叶零的心情舒缓了几分。
　　行军打仗用不到自己，叶零也没什么事，便又捧了一抔水准备饮下，手离嘴巴近了点，这眼睛便自然地要闭了起来。
　　可上下眼皮还没触碰到，叶零便看到身前的河水面上，起了一些涟漪。
　　河面波纹中，好像映着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
　　叶零也不抬头看上一眼，便猛地松开了并着的双手，手中的水还没砸在河面上，那柄黑剑便“仓啷”一声出了鞘，横在了胸前。
　　窄河的对岸，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那人是个云游僧人的打扮，但头发直披散到肩上，还花白一片，略显瘦弱的身材，却握着杆比他高了半头的狼牙棒。
　　这人叶零虽不认得，但也算眼熟，知晓也是清夜军中的同袍。
　　但并非王癸麾下，这会儿却来到了这边。
　　叶零双眼正眯着，还没开口，那人却长笑了一声。
　　“你比之前，可是强不少了，我刚到，你就看见了。”
　　叶零满脸疑惑地盯着他，也不回话，那人却浑不在意似的，依旧语气不变。
　　“也对，你要还是之前那样，可配不上玉英堂琼苞的身份呐。”
　　见那人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叶零猛地震起透过黑剑，剑柄处响起了一声轻吟。
　　“你是谁！”
　　那人脸上，笑意更重。
　　“入会十年，从一开始，就是作为叶零培养的，可是成了叶零，却还没认完别的琼苞。你啊，真是个孩子，也不知道他怎么看上你了。”
　　笑着点评了一句之后，那人便弯了弯腰，在河岸的对面，像是逗孩子似的，拉着尾音说了一句。
　　“你就没一点消息，堂口里派来袁家的琼苞，除了你，还有……”
　　那人拖着长音，好像是专门给叶零思考的时间似的，最后的两个字，也和思考后的叶零，一起讲了出来。
　　“白絮。”
　　见到叶零念出了自己的名字，白絮脸上的笑意更盛。
　　“是谁给你报的信呢，玉楼春？还是钱根？”
　　钱根说过，白絮有意帮钟衣杀自己，这会儿叶零自然不会有什么说什么，只好整以暇地还剑入鞘。
　　“猜的，看来我猜对了。”
　　这话说完，白絮还挑了挑眉毛，有些似信非信地回了一句。
　　“你还长成聪明人啦，成长了，不错。”
　　话还没说完，叶零已翻身上马，一扯缰绳，便原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