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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掉魂”是的一种。我们今天的读者一定会不满意这样笼统的说法,把精神分裂、歇斯底里、躁郁、癫痫、神经衰弱等许多精神疾病统称为“”,把这些病人都划作一类,似乎是很不尊重他们。
但是本县的医疗水平有限,各种精神疾病又层出不穷,根本没有足够的医生能抽丝剥茧加以细细区分,所以也难怪的说法如此通用。当然还有更惯常的说法,即说某人有“脑病”、“精神病”、“彪了”。
至于病理方面的成因研究,往往也不局限于研究病人的心理和生理状况。另外还要探讨鬼神、风水、星宿、命格对于病人的影响。这便是众大仙的工作范畴,他们在稀缺心理医生的县城替代了心理医生的作用。这样的疗法也并非毫无道理,大仙的话语和行为往往带有强烈的心理暗示因素,繁杂的仪式、凝重的表情还有最后的那句“太好了!好了!好了!”皆是暗示。
当然这样的疗法经常不能奏效,倒会让病人更陷入自我暗示的泥潭,这便是我在“大仙叫魂”之后的状态,对有邪崇作祟于我的身体深信不疑。
人们提起,难免觉得这是飞来横祸,如孤身走在大街上,忽然之间头上被别人泼了一桶大粪一样。私底下聊起某人的,又总会说:“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如此这般了?”这也是为了撇清关系,倘若一个人表示自己对患者甚为理解,那么他自己也多少沾点了。
由此患者和正常人之间就有一个明确的身份界限,表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在本县一般以“三院患者”这个身份作为界限。这种看法我并不认同,的引线绑在每个底层人身上,一旦他们脆弱的生活惨遭摧毁。试想一下,命运的嘲弄,亲人的死别,了无生趣的人生,哪一样变故不会顷刻间点燃这引线?把一个旁人眼中的正常人变成患者。
更何况,家族的因素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在本县农村常有的那种家族,家族里倘有一个人常犯,其他成员也有很大几率犯,这或许有遗传学方面的原因,又或许只是环境使然。设若你身边的人常发,您难免也会渐渐相信他描述的幻觉幻听,结果自己也发起。
我听闻本县有一户人家,先是家里的男人进了三院,过两天岳父也进了三院,然后是妻子,然后是大儿子,一家子都在精神病院里走了一遭。男人自然和他的岳父岳母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发作却能够彼此传染。
症状也根据家族特色各有不同,有的家族多愁善感,一般容易患上忧郁症;有的家族暴躁易怒,容易患上躁郁症;哥哥的家族特色属于那一类不太严重的情感障碍。我奶奶曾经形容范家的人都像弹簧,平时羞于表达,实际上是等着一场总爆发。羞于表达是我国底层人民的常态,平常人也可能不会爆发,就如此得过且过。
聿梅,即我的哥哥,曾向我描绘过他的。最开始会有个由头,这个念头会赖在脑子里,赶也赶不走。到后来,除了这个念头,别的什么也不想了,这时梦境和幻听就来了,会不停地做梦,睡觉成了一件苦差事。醒着的时候耳畔也会不断听到各种声音,这声音催逼着他铤而走险。
而我亲历的聿梅的第一次发作就是在“掉魂”事件的末尾。
我仍然躺在床上发着烧,又开始说起胡话,我哥哥终于不能忍受这样的折磨,他冲进我的房间拿起我枕头底下的刺刀,用手挥舞了起来。
他仿佛恍然大悟般如是说。
“我从前不理解你们这些鬼神,装出一副神通广大的样子,不去找真正的恶人,倒来折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们这群懦夫了,你们应该是一类人的化身,这类人伪造出了这些鬼神,然而这些鬼神也只敢欺负弱小。这类人伪造出了天庭,但这玉皇大帝的居所也和人间一样座次分明。
你们如此龌蹉,你们的神也如此龌蹉,你们抽刀向弱者,于是你们的神也抽刀向弱者。
我看出来了,你们这些狗屁伎俩,你们怕有另外的神,尤其怕真正仁慈的神。所以你们用残忍的行径维持你们的权威,你们这样说,‘这是理所应当的惩罚。‘然后再用人本就应得的一夕安寝收买人心。
你们惧怕其他的神,也惧怕更大的权柄,因为你们除了那点神通一无所有,也只能靠这点神通制造恐惧强迫他人信服。对你们来说,一旦这点神通拿来造福于民那可太可怕了。
什么狗屁神?倒像是占了山头的土匪,如此看之那个玉皇大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这些三流货色,难道想让我跟你们斗个不死不休?不错,我不仅现在要和你们不死不休,从此以后我也要与你们的伪神不死不休…”
哥哥就如此骂着,一直到夜幕降临,以至于邻居都来询问情况,这时他也不放弃,仍旧骂骂咧咧,把搬家时候充作仪式的锅、粉条、火柴、灯泡、鱼、斧头、筷子都重重地摔到地上。我可以说,他此时的状况已经完全足够进精神病院住几天了。
我吓坏了,蜷缩在床上发了一身汗,伴随着叫骂声做了几个不安的梦。
不过第二天清晨,我的病好了起来,再没有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