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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泉关迎来了一场大雪,淹没了黄沙,风停了,雪野宁静得只听见人的喘息声,人们的仇恨似乎也埋藏在雪下。
陈风绑好马车,用稻草捆住马脚,以此防滑。铁牛往马车上搬着粮食,王四和李秀才则在一旁站立,一众弟子站在后面,私下议论。
老铁换了一身新衣,一出门,便看见雪地里走来三人,不由得神情严肃起来。
李秀才急忙走进步,看清楚来人,惊叹道:“这不是来打刀的女主顾吗,怎么又来了?”
王四跟着上前看了看,猜测道:“难道是上次退了定金之后,要来找麻烦?”
人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正是萧九娘,后面跟着两名丫环,冰雪之中,萧九娘如一枝寒梅傲立,不愧为银舞娇娘,每走一步,都令男人们心跳加快一下。
来到跟前,萧九娘欠身行礼道:“铁前辈,又来打扰了。”
老铁还礼道:“萧小姐有何要事,我正要出门。”
萧九娘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铁前辈身世,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想请教前辈。”
老铁道::“萧小姐尽管直言。”
萧九娘道:“铁前辈可知平安府员外郎段成林一案?”
老铁一怔,即而道:“请到屋里说话。”
提到平安府段成林,为何沉着冷静的老铁,还要把萧九娘当作是客人?
此事,要从梅老先生说起。
闻名天下的如号,当数梅氏,不仅九州有铸房,官家也列为首选,以铸造兵器为名,传闻御林军兵器均出自梅氏,有官家认可,梅氏刀号在各地的生意自然如火如荼,那时候的梅老先生,在梅家排行第六,也叫梅六,对铸铁并无兴趣,相反喜欢诗词歌赋。
平安府是御封之地,段氏世袭爵位,到了段成林之父段孝廉这一代,中了进士,沾着祖宗的宝气,被任命为工部侍郎,因此与梅家有了交集,段成林在年幼时,便与梅家术下亲事,后梅家丫头七岁时病故,婚事这才作废,因梅家女子皆有婚配,两家人无缘再联姻,但交情一直都在。
梅六与段孝廉志同道合,每次段孝廉来,二人总要谈论一番诗词,段孝廉还建议梅六去拜名师参加科举,但梅六一向清高,只醉心于求学,对名利无所求。然而,段孝廉好景不长,四十出头就被弹劾,贬到偏远地方做官,归平安府时,已是六十有余,其子段成林因父亲原因,屡考不中,后在梅六的帮助下,花重金拜名相为师,进入仕途。
那时候的梅六,已经开始掌管梅家生意,开始铸刀,他有过人的天赋,虽晚铸刀几十年,却将刀铸得锋利,选料也特别,在铁中加了一些原料,使兵器更有韧性,他生平只铸了十二把刀,闻名于世,王公贵族千金欲求一兵器或是铁器,均被之婉拒。但梅家收了很多弟子,老铁便是其中之一,他比梅六小二十余岁,梅六六十三岁病故,那时候老铁已经是梅家刀号的大师傅。
段孝廉过世,段成林拜员外郎,却未能继承爵位,虽娶了名将之女,但亲家公谋反,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被关了半年,出狱后妻子已亡,女儿则被堂妹养育,本打算带着女儿离开平安府,不料回家的第二日,就死在了家中。
不知什么原因,梅六死后,梅家开始衰败,刀号易手,再不复天下第一刀号之辉煌,梅老先生遗留于世的兵器,也成了至宝。
老铁离开梅家,曾在平安府开了几年的铁铺,后带着妻女离开。
身为梅家的大师傅,自然知晓一些事情。
虽没见过段成林,但老铁对段孝廉极为敬佩。
关了门,从火炉上拎过开水壶,倒了碗开水,递到萧九娘面前。
“没想到,你竟是段大人之女,为何又成了月影门的人?”
“铁前辈有所不知,父亲遭人陷害,这是家仇,我姑姑将我养到十六岁,许给了一户人家,在一次集会时,我被人下了蒙药,卖到了红楼,后逃了出来,遇上了姬门主,是她收留了我,还替我打探到当年陷害父亲的贼人。”
“看来,你到营中伤于和平,是有缘由的。”
“于和平当年正是帮凶之一,但他不是主谋,因此没杀他。”
“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你可曾查出陷害段大人的凶手?”
“实不相瞒,晚辈查了几年,并无音信。”
“听闻月影门能通天,你们都查不出来,为何来找我?”
“我只想问问前辈,当年梅老先生除了与我祖父要好外,可曾与人结拜,此人后来还买下梅家在平安府的刀号?”
“你说的是高百万?”
“看来,姬门主对我有所隐瞒,她早知高百万与梅家的事。”
“坊间传闻,高百万才是月影门幕后掌舵,如若此事真与高百万有关,姬凤凰瞒着你,自然有她的难处。”
“家仇不能不报,高百万真是段家仇人,自是要寻仇。”
“如今的高百万,早不是三十年前的高百万了,我离开平安府已有二十多年,那个时候,高百万已经买下了梅家的刀号,替梅家还了债,如今想想,梅家如此败落,是有缘由的,事已过往,梅家已无多少后人,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我也奉劝萧小姐,段大人一案,到此为止吧。”
“前辈,我活着的唯一愿望,就是找出杀害我爹娘的凶手,如你知道当年的事,还请出手相助,晚辈定知恩图报,即便白玉轩来月泉关,也不会伤苏云飞半分。”
“是吗,看来你胸有成竹,眼中没有春梅刀。”
“梅老先生自是尊重,但月影门有自己的规矩,只要铁前辈帮我,我自会报答。”
“长江后浪推前浪,原本只是跑在边关,图个清静,没想到这后半辈子,还是逃不脱江湖的恩怨,也罢,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萧小姐……”
梅门之刀扫风雪,王侯将相定春秋。
萧九娘复仇心切,找到梅氏刀号的大师傅老铁,也是曾经名震江湖的铁魂掌,打探段家仇人,然而,梅氏与段氏的没落,背后原因错综复杂,姬凤凰隐瞒了线索,从老铁身上,又能得到什么?
仇恨只会让一个人迷失、愤怒。
铁号的弟子们不惧寒冷,守在屋外,只求再看一眼萧九娘。
美色,也是冬天的一缕阳光,温暖人心。
王四和李秀才站在最前面,他们透过门缝,能看见萧九娘的脸庞,但二人是精明的,将两位丫环请到铁匠铺里烤火,泡了好茶,一番问候。
雪的景色,哪能与美色媲美。
萧九娘一走,便把铁匠们的心带走了,大家无心打铁,围在火炉边上,口沫横飞地谈论。
老铁带着陈风和铁牛出了门,四匹马拉着一车东西,出了关,来到石庙。
铁牛拉着铁花的手关切道:“师妹,可有人欺负你?”
铁花笑道:“牛师兄,怎么会有人欺负我,我在这可好了,每天都有月泉羊吃。”
铁牛顿时有了馋虫:“那今天有没有月泉羊吃?”
巴乌子笑道:“有有有,我这就去杀羊。”
老铁道:“那就劳累了,我去帮忙。”
巴乌子道:“亲家,你能来,就是赏脸,我这别的没有,就只有月泉羊,云飞,你和铁花招呼客人,我和你岳父去杀羊,把锅烧着,好煮羊。”
苏云飞道:“好,我这就去烧火。”
李秀才道:“这江湖上有名的玉门五侠,这会成了烧火佬了。”
“哈哈哈哈……”
屋子里响起笑声,将瓦片上的积雪震动,掉在了地上。
只道是:
雪花一片又一片,梦里亲人来相见;
媚娘绣花花十年,定将仇首带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