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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河又哭了,三年来他时常夜里偷偷流泪,却未曾放声大哭。
这一刻他没有办法稍缓自己的情绪,他感受到的任何地方,思想所及的任何事物都与他分割开来。
一种被彻底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失去父兄亲人时,还有个陈老头陪着他去承受。
现在陈老头也死了,那种失去最后一件珍视的东西的感觉,让人绝望而无力。
他不管不顾的烧了三盆炭火,期望奇迹发生,但是哪怕炭火烧得再热,陈老头还是在慢慢的变得冰凉。
又过了一个时辰,无论莫河怎么呼喊也无济于事,陈伯昌的身体变得僵硬,血色褪去,一种乌青色爬满全身。
莫河就这样不吃不喝,看着陈伯昌的尸身。
恐怕陈伯昌也没想到,莫河到底对他倾注了多少精神的寄托,陈伯昌交代过,让莫河把他埋在屋后的竹林中。
他问莫河会不会害怕,莫河说
“如果是爷爷就不怕”
但是他没有问,如果他死了,莫河会不会难过,他跟莫河做了几年的爷孙,但他觉得莫河也许对他的情感并没有太深。
陈伯昌教了莫河写字为人处事,让他能更好的融入社会,教了莫河打猎采药,让他有在世间生存的本领,教了莫河枪法弓箭,让他有了一丝报仇的本钱。
唯独没有教莫河如何对抗悲伤,他给莫河留了足够富足过完下半生的钱财,也给莫河留下了自己仅存的人脉。
但是莫河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活。
陈伯昌做得已经足够完美,唯独在自己离去的事情上,他无能为力。
莫河又痴傻了三天,直到陈伯昌的尸身开始腐烂了,莫河才按照他的遗愿,将他埋到竹林里。
做完这一切,莫河累得昏死过去,倒在陈伯昌的坟墓边上。
三天没有吃什么像样的东西,又悲伤过度,就这样躺在雪地里。
第二天,莫河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昏昏沉沉的坐了起来,他感觉浑身无力,身体发烫。
他感染了风寒,病痛让他无力,但是更多的,是心里的苦楚。
踉踉跄跄的回到竹屋,莫河烧了一盆碳,用炭火煮了肉干,又在一旁,煮了草药。
喝完肉汤,再吃了药,莫河感觉浑身难受,但是心里的悲苦缓解了一些,仿佛只有折磨自己,他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靠着家里存下的肉干草药,莫河花了三天时间才把病养好了。
病好后,一大早他便起床。
活动了一下,拿出陈伯昌给他买的蒙学书籍看了起来。
一些不熟悉的字还用铁枪在雪地上刻画。
而后又进山打猎,打到的猎物煮了能吃掉的部分,其他挂在炭火上烤成肉干。
一切就像陈伯昌还在的时候一样。
但是,少了一个时而关心他,教导他,甚至和他拌嘴的人。
日子过得很快,陈伯昌的墓已经长出了些许青嫩的草芽,这三个月,莫河每天都会带着吃食来到墓前,也不说话,闷头吃饭。
随着陈伯昌逝去,复仇二字在莫河心里越来越清晰,曾经已经有些淡忘的往事常常会自己冒出来。
甚至还会想起未曾见过正脸的媳妇,想起乡亲的脸庞,甚至狗蛋都会出现在他脑海里,不过他们的表情都带着狰狞。
三个月后的一天,莫河照常进山打猎,回来时除了猎物,还带了一块木板,回到家,莫河先把木板放在门前。
去到一旁的小泉眼打水,把处理好的猎物,放到家里那个布满裂痕却未曾破碎的瓦罐里熬煮肉汤,莫河其实和陈伯昌一样,喜欢吃炙烤的食物。
但是陈伯昌病重后,家里的伙食只有肉汤或者粥饭。
肉汤沸腾,香气飘散开来,莫河咽了咽口水,用一张破布包上,端到了陈伯昌的墓前。
放好后,又去门口拿来木板和一块木炭。
盘坐在陈伯昌的墓前,一笔一画的开始在木板上书写。
“爷爷陈伯昌之墓-孙儿莫河立”
十三个字写了足足一刻钟,字体非常的扭曲,却满含锐利的肃杀之气。
莫河练字从来都是用长枪,银钩铁画的,如何能够中正平和。
木板写完,莫河将它放在一旁,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墓前,磕足了九个头,泥土都粘在了额头上。
磕头后,莫河拿起木板,狠狠的插在坟头前,拿起之前放在墓前的瓦罐。
“爷爷,你老人家去地府幽冥了,这人间的吃食是享受不到了,这肉汤孙儿就一个人吃掉了”
说完,他狼吞虎咽的吃起肉汤,吃得很快,也有种狠厉藏在眼神中。
吃完肉汤,莫河又跪了下去,深深的拜了下去,久久没有起身。
只见匍匐的身影一抖一抖的,几滴水滴,滴落地面。
最后莫河直起身子,对着坟墓道
“爷爷,你前半辈子,杀敌破贼,孙儿想继承您未完的事情,此去不知何时再归,望您可以安息,祝您来世无忧,下辈子咱们就做真爷孙吧”
说完,莫河站起身,回到屋内,一个早就打包好的衣服包裹,里面装了十两银子,二百文钱,和一些杂物。
陈伯昌藏起来的银钱足有八千两之多,各类珠宝没法分辨价值。
陈伯昌大概找人估算过,陌约值个三千两。
莫河将珠宝埋在陈伯昌墓旁边,这些东西他不方便带走,就留着陪伴陈伯昌好了。
本来陈伯昌对他的嘱咐是把这些珠宝换成银钱,让莫河在适当的时候发挥作用。
但莫河并没有这样做,陈伯昌这些年没花什么钱,反而打到多余的猎物后会拿去换钱。
所以他早年积累的财富一分没动,反而越来越多了。
他做亲卫长时上官赏赐多是战后搜刮的珠宝,做县尉时则多是银钱。
他做了三年县尉,攒下五千多两纹银,再加上这些年的积累,便是这八千多两银钱的由来。
莫河上个月拿出了其中一千多两,在县城的票号存了,换到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又拿钱订了一匹马。
票号是大商号,已经存在百余年了,估摸着再做一百年不成问题。
还换了十颗金珠,银票和金珠全部藏在长枪枪尾的枪墩里,这是陈伯昌告诉他的办法。
枪墩里有一节空心,藏下银票和金珠不成问题。
剩下的钱财,放回了原处。
莫河将长枪装进古旧的木盒中,用一块长布,绑在后背上背了起来,钢刀插在腰间,短弓拿在手上,另一边肩上背着包袱。
本想直接走进裂缝出门,看了一眼地上沾着残羹的瓦罐,他转身拿起瓦罐,去到泉眼处清洗。
洗着洗着,满是裂缝的瓦罐忽然就裂开了,莫河有些呆滞,瓦罐碎片从手边滑落。
莫河苦笑低语道
“连瓦罐也在催我走吗?”
莫河重新来到入门的山石裂缝前,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竹林喊道
“爷爷,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说完等了半晌,慢悠悠的钻进裂缝里。
他多希望身后能传来陈伯昌的笑骂声。
可惜没有。
出了裂缝处,将盖板盖好,枯枝败叶仔细的盖在上面。
莫河不再回头,离开了家,这一刻开始,他变成一个离家的游人。
木屋前的泥地,一大片都是莫河今早练的字,其实来来回回就两个字。
“杀贼!!!”
莫河沿着小河,一直走,双目无神,却脚步坚定。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小坡村,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足七尺的男孩了。
如今的莫河高足八尺,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小的伤口,肌肉条条凸起,仿佛一头蛮牛一般。
村头的坟前,莫河从一旁不知谁家的门前,搬来一块大青石板,从盒子里拿出长枪。
对着青石板一阵挥舞,石屑纷飞,一行字赫然篆刻在石板上。
“誓复仇-小坡村孤儿莫大声”
莫河毫不费力的把大石板搬到了坟前,重重的杵进土里。
对着坟墓朗声说道
“爹,媳妇,兄弟姐妹,各位乡亲,还有狗蛋,我莫大声,要去找那些狗贼了,你们保佑我,如我活着报了仇,再回来给你们磕头”
莫河没有再多说什么。
绕过了坟墓往村外走,也没有再去自家小院看看,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值得他眷恋的东西了。
他只有一个想法,让毁了他一切的人血债血偿。
莫河往县城走,他要去县城立足,要去取自己订的马匹,那马匹花了足足八十五两银子,怀里的马票让他觉得胸膛都在发烫。
直到买马的时候,莫河才知道当年的那一队骑手有多么豪横,也更加恨了,明明如此豪奢,为何要为难自己这些穷苦百姓。
全村的命恐怕也抵不上马匹的贵重。
莫河的打算是去县城,听一听消息,碰碰运气,或者说去试试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走了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枫台县的城门,城门的卫兵还在不知疲倦的收着买路钱。
莫河装作很自然的拿出二十文钱,扔给卫兵,便走了进去,卫兵接住也不恼莫河的随意,笑着放他进城。
莫河此时身强体健的,腰间别着刀,手上拿着弓,毫不讨价的给了买路钱,卫兵才不会犯傻去为难他。
进了城,莫河松了一口气,他来县城不多,随着来的次数越多,他越是从容。
上次带着巨款来的时候,他虽然顺利进了城,但是冷汗湿透了后背,这一次他不过是觉着心里有个根提线悬着。
按照前些日子去马市的路走去,县城的繁华一遍遍的冲击着他的神经,等走到马市时,他脑子都乱了。
马市的一个伙计认出了他,把他带到自家马厩里,指着一匹棕色额头带有白毛的骏马对他说道。
“莫公子,上次您选的马已经打好蹄铁,配好马鞍,就等您来领回去了”
莫河激动的上前两步轻抚马匹的鬃毛,马儿扬起脖子发出一声长嘶。
“希律律”
莫河从怀里拿出马票递给伙计道
“这马儿我就牵走了”
说着莫河解开缰绳,把马儿拉出了马厩,跟伙计抱了抱拳便离开马市。
伙计也抱拳告别。
心中在想,这公子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这么奇怪,买了马也不说试骑一下。
莫河领了马,便往县城里走,他打算在县城立足,就得做个营生,他要好好想想自己要何去何从,以及找到仇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