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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月,莫大声已经能自如的下床走路,便央求陈伯昌带他回去看一看自家的村子。
陈伯昌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在一个天气好的日子,带着莫大声往小坡村走。
陈伯昌也不知道去小坡村的路,不过根据莫大声的陈述,他觉得只要沿着小河走,肯定能去到。
走了近一个时辰,一老一少果然到了小坡村。
临近村子,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村前晒谷子的地坪前,立了个看起来还新的大坟堆,泥土都还没有干透。
不知道是官府还是其他村好心的村民埋的,坟头没有立牌子,莫大声看到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全村人大概都在里面了。
莫大声趴在坟头哭了很久,哭他爹,他老婆,他的大水牛,虽然他知道大水牛不在坟里。
带着陈伯昌回到自家院子。
院子里,满地狼藉,还有一些已经变成白骨的残肢,早已不是当天那新人新居的样子。
应是下过几场雨,地面的血迹大都已经模糊不清,房子里的,却还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破败的房子,蜘蛛已经开始结网。
莫大声心中狂吼。
这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村子啊。
循着记忆,来到那天看到父亲倒地的地方,啥也看不出来了,他只能趴在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黄泥地。
进到新房,房中,红纸剪的喜庆纸花都还历历在目,仿佛在昨天,却只剩下他一人。
摸了摸床上的凌乱的痕迹。
莫大声悲伤过度,头晕目眩的躺到地上。
躺了一会,又钻到自己以前藏刀的床底,在腰上抽出钢刀,塞回床底。
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流下,他想着会不会一切都是一场梦,闭眼再睁开,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可惜,不管他闭眼多少次,再睁开眼,满目都是残垣断壁。
陈伯昌看到莫大声的动作,也不催促,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找了个干净一点的台阶坐下。
看着太阳等他自己闹腾。
一个上午,莫大声的泪水几乎洒满了整个院子。
最后发泄完了,就站在陈伯昌面前,时而抖一下肩膀,啜泣一下。
“贼娃子,你家还有什么亲戚吗?”
陈伯昌想了想问道
莫大声仔细想了想摇头道
“没有了”
陈伯昌又道
“你这媳妇家你要不要去一趟?”
莫大声头摇的像疯狗一样,他不敢也不想去面对这些曾经认识的人。
只因他此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世人嘲笑忍辱偷生的懦夫,虽然他才十三岁。
陈伯昌摇了摇头道
“也罢,就当全死了罢,见了面,不过徒增伤感”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的问道
“贼娃子,你现在怎么打算?是打算在这里住下?还是跟我走?”
莫大声毫不犹豫的道
“陈爷爷,我跟你走”
悲伤刚刚褪去一点点,大中午的,他都能感觉这里阴风阵阵,就算这里死去的人都是他的亲朋好友,他根本不敢在这里住下去。
陈伯昌也是故意逗弄莫大声,他的心还没有狠到把一个孤苦无依又日夜相处两个月的小娃子扔下不管。
他没有子孙,所以没有后顾之忧,想着让个娃子跟着生活也能缓解他的孤独。
两人一路无言,往山中茅屋走回去,陈伯昌忽然开口道
“贼娃子,改个名字吧?把前尘往事忘掉”
莫大声犹豫了,没有应下
陈伯昌又开口
“就叫莫河吧,你从河里漂过来的,就当你在河里出生的吧”
莫大声此时心中有道深深的坎,像一个火炉,他碰都不敢碰一下,正好老者给了他一个理由,便顺水推舟的答道
“好,陈爷爷,以后我就叫莫河了”
陈伯昌想了想,又道
“也别叫陈爷爷了,以后你叫我爷爷,你就是我孙子”
莫河总觉得陈伯昌在骂人,但是还是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爷爷”
陈伯昌嘴角带着调笑
“诶,孙贼”
莫河被他这样戏弄忍不住生气的道
“那你就是贼爷”说着就要追上去跟陈伯昌打闹。
陈伯昌也没有惯着他,快步跑起来,别看他这把老骨头有些生锈,真跑起来时,莫河根本追不上。
爷孙俩吵吵闹闹,回到了山里。
第二天陈伯昌带着莫河去到山里。
查看布置的陷阱有没有抓到一些猎物。
那天以后莫河跟着进山越来越多
慢慢能帮陈伯昌打打下手,做一些事情。
三年时间,悄悄过去
这三年里,头两年,陈伯昌几乎每天都会带着莫河去山里打猎。
去镇上赶集时,白吃白喝心怀愧疚的莫河让陈伯昌买了点稻米种子,莫河负责去开垦农田。
爷孙就这样过着平淡日子。
莫河已经十六岁了,身高接近八尺,比陈伯昌还高了半个头。
陈伯昌的白发更多了,这些日子陈伯昌跟莫河说起了自己的过往,又为何在此打猎为生。
五十年前,不满十八的陈伯昌投身军营,在前朝的青鸟军中当兵。
因为身强体健被青鸟军的一个百夫长看中,选上了亲卫。
这百夫长也算官运亨通,不到三年便累计军功至典武校尉,陈伯昌也累升到了亲卫长。
后来,一次西行平叛中,校尉被流矢射杀,陈伯昌因保护不利,被贬为什长。
五年后,又因履历军功,升至千人长。
而后青鸟军因主帅谋逆,被朝廷解散,陈伯昌因身有军功,被调任泉台县做县尉。
泉台县其实就是现在他们所在枫台县的前身。
二十年前,大德朝皇帝穆奇波起兵造反,灭了前朝,泉台就此改名枫台。
且说陈伯昌的手,便是做县尉时断的。
陈伯昌时常感叹,身经百战尚且能四肢健全,方才做了三年的县尉,便丢了一只手。
只剩一只手,手上功夫便算是丢了大半,心灰意懒的陈伯昌便向朝廷辞官,隐居到这山里不问世事。
莫河也曾追问他,是何人断了他的手,他从来不说,只是让他别问。
陈伯昌今年已经六十有八。
近一年来身体健康愈发每况日下,莫河接过了射杀猎物的活。
可惜准头极差,陈伯昌笑他这辈子也当不了兵。
莫河也不恼,反正加上陷阱所得,两个人是足够吃食的。
到了今年,每个月,陈伯昌总有几天,腰酸背痛没法进山打猎。
这时莫河就会自己一个人进山。
莫河的钢刀总别在腰间,有一次遇到了一头花豹,莫河居然拿刀把花豹砍跑。
随着深秋转初冬,陈伯昌开始咳嗽,有时莫河打了些肉食回来,做给他,他都吃不下。
莫河只得用肉食来熬汤喂给陈伯昌喝。
陈伯昌总是嫌弃不已,但是每次都喝得干干净净的。
到了初冬下雪时,陈伯昌有时还会陷入昏迷,整个人都糊涂掉。
莫河总会再进山前,烧好一盆热碳,放到他的床底下,竹屋四处漏风,倒也不怕中了碳毒。
看着陈伯昌的身体越来越差,莫河的心里总感觉一揪一揪的,这三年他已经把陈伯昌当做亲爷爷一样了。
他也壮着胆子去县城的药铺给陈伯昌抓了滋补药补身体,药喝了不少,也没有太多的功效。
直到他一天上山打猎时,挖到了一株野山参,切片后跟猎物一起煮汤给陈伯昌喝,陈伯昌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有的时候下雪天,也能出门溜达一圈。
也许是常常能出门溜达心情好,陈伯昌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
一日雪晴,积雪没到了脚踝,莫河已经进山打猎,陈伯昌起身,烧水煮饭,弄好后,百无聊赖的拿起竹枝捆成的扫帚在院子扫雪。
扫到后院时,他扫开积雪后停了下来,用手扫了扫浮土,一个带着花纹的长条木箱出现在浮土下面。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杆红椆木做杆的雪花镔铁头大枪。
不知封存了多少年,此刻依然寒芒闪烁没有一点锈蚀。
陈伯昌吃力的用左手拿起大枪,右手环抱,才将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立在地上,小心的吹去不存在的灰尘。
而后就要放回去,转身看向黝黑的裂缝出入口,陈伯昌将盒子合上,大枪靠在竹屋的门旁边。
进屋烤火。
到了下午,莫河拎着两只被箭射死的竹鼠进了屋。
“爷爷,门口那杆枪是你的?”
陈伯昌哈哈一笑
“孙贼,怎么样,爷爷的大枪是不是很漂亮”
莫河无语道
“武器是能用漂亮来形容的吗?”
陈伯昌不屑的道
“你没听说过,自古宝剑如美人吗?”
莫河挠了挠头
“爷爷你上次跟我说的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陈伯昌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总之不许人间见白头,不管是美人,还是名将,亦或是宝剑,不能老去,但是可以死去”
陈伯昌站了起来,对莫河招了招手道
“来,跟爷爷来,爷爷今天教你甩大枪”
院子已经被陈伯昌扫过一次了,没什么厚积雪,只见他左手抓杆,脚踢枪尾,呼的一声,长枪就横在身前。
“爷爷没什么气力了,今天先给你演示一次,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枪如蛟龙,最重要的就是走曲线,甩枪重中之重,爷爷的枪法只重三点,第一点,拦”
“枪势浑圆,则延绵不绝,横栏,左攻来,右划圆横栏,右攻来,左划圆,依然是拦”
只见枪身被陈伯昌摇成了曲折,左一划右一划虎虎生风。
“任你如何攻来,我自浑圆如盾牌”
“第二点,是刺,依然是划圆,回身刺,倒身刺,胯下刺,腰马发力,手臂只是引导”
刷刷刷三枪,一枪指向咽喉,一枪指向胸口,还有一枪指向腹部。
“第三点,是撩,木杆韧性十足,稍一抖,便是百十斤力道,下抖则上撩。”
最后,长枪仿佛一朵菊花,陈伯昌已经将自己苦练多年的基础尽数展示。
“孙贼,爷爷的招数来自于军营的教习,并没有什么来历,受上官指点终于悟出了点招式”
“你不必记招,只要记住,枪势浑圆,延绵不绝,前突后刺,反蓄正出,便可”
说完,气喘吁吁的扔下木枪,脚步虚浮,莫河连忙去扶住他。
“爷爷,这…我脑子笨,可能学不会”
陈伯昌摆了摆手道
“无需在意,爷爷只是想着这技法不教给你,万一以后你要用却不会,以防万一”
莫河坚定的道
“爷爷我会好好练的”
陈伯昌又指着地上的长枪道
“这是爷爷从军的时,上官用的一杆长枪,他死后枪归我了他可是一个真正的人物,他跟爷爷说过。
枪,是用来捅人的,跟棍棒完全不同,除了用来刺,其他的招数都华而不实,这句话你更要记住”
而后陈伯昌让莫河扶他坐在台阶上,看着莫河生疏的捡起长枪,艰难的挥动。
长枪重二十三斤,莫河也就是这几年跟陈伯昌进山打猎,打熬了力气,不然此刻,就算是拿起来都费劲。
长枪耍的动,并不代表莫河天赋异禀。
只因他天天吃肉,三年来,几乎每天都能吃上野味,涨了不少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