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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启十五年,春和景明,天朗气清。
凤凰城外三十里地,是一个绿水环绕的小村庄。说是村庄,也不过稀稀落落地坐落着十几户人家。村子名叫“永宁”,家家户户都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甚是祥和。春日芳菲夏日荷,淡写秋意待雪落。用徐师傅的话说,真是一个“妙”字。
在苏牧看来,徐师傅是一个极其古怪的人。因为据村里的人讲,他好像一直都在这里。村里的老人在的时候他在,村里的老人不在了他还在。而徐师傅本人呢,却闭口不提年龄,满口都是说自己“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自恋之词。
“徐兄,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一身朴素青衣,腰间一把桃木剑,袖子里揣着一个酒葫芦的苏牧大摇大摆地推开了村尾的一处柴扉。院子里的陈设甚是简单。一棵巨大的桃花树,树下仅有石桌一座,石凳两把。桌上倒是刻着棋盘,可是七年来,苏牧愣是一局没赢过。此时正是人间三月,满树繁花几乎遮蔽了大半个院落。
“徐兄?徐兄?”苏牧大声唤道。“你要再不出来,这酒我可就自己享用了。”苏牧知道,这所谓的徐兄真要是隐匿起来自己是决计找不到的。
“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差劲,真是差劲。”一袭白衣的男子一挥长袖,拂落几片桃花。向着树下的苏牧袭来,闪身间,已是来到了桌畔。苏牧可是丝毫不敢怀疑这花瓣的杀伤力,足尖轻点,玄之又玄地避了过去。白衣男子嘴角噙着笑意,自顾自的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牧躲避花瓣追杀的狼狈模样。
花瓣带着无上的剑意杀向苏牧,苏牧只得将葫芦挂在腰间,抽剑相迎。花瓣之中,没有狂霸的天地大势,没有凌厉的杀伐之意,有的只是纯粹的剑意,花就是剑。来了,苏牧眼中的花瓣越放越大。剑身微微抖动着,就是现在,此刻,苏牧的眼中只有飞袭而来的花瓣,以及手中之剑。花落,可是苏牧却丝毫没有成功的喜悦。还有两瓣正从身后,耳畔向自己袭杀过来。苏牧心下暗骂,老怪物你玩儿过头了吧。暗运轻功,平地而起。可纵然再快,却仍有一缕发丝被削了下来。苏牧空中无处借力,可两片花瓣却紧随其后。“拼了。”苏牧借着花瓣飞来之力,踏花起势,凝聚剑诀。“风起!”桃木剑瞬间裹挟着一股秋风萧杀之意,将另一片花瓣斩落,随即稳稳落到了地上。
“哦?“徐师傅似乎有点惊诧。一挥衣袖,最后一片花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苏牧落足之处。比之前更加迅捷,剑意也更加饱满。苏牧身形方定,不及反应,只能狼狈跳开。
“姓徐的,你若这么玩儿,可就休要怪我了!”苏牧已经微微有了怒意。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样?”花瓣继续袭杀苏牧。可是苏牧却没有抵挡之意,反而掏出了腰间酒葫芦。只听“噗”的一声,葫芦被击穿,汩汩清流顿时便顺着小孔流了出来。苏牧也被逼退几十步方才站定。
徐师傅显然没想到苏牧还可以这样。暗骂一声暴殄天物,伸手便将还未及落地的仙酿引入口中。随即打个酒嗝,露出来幸福满足的笑容。
苏牧也来到桌畔坐下,此刻的他,心情并不是很好。
“我说你没事跑那么高做什么?”苏牧白了徐师傅一眼。
“孺子不可教也,老夫这是在修行。”
眼前的男子。一头白发,可是偏偏面容上看起来三十岁都没有。眉间秀气宛若清风,眼瞳深邃,仿佛万千星河蕴藏于中。鼻梁坚挺,棱角分明。再配上一袭白衣,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如果,正经的话。自称老夫,却偏偏要自己喊他徐兄。苏牧觉得有些无语。
“你说你在修行,我听说,凡俗武者有七层,七层之上还有七境,你现在是什么境界?“苏牧一直都很好奇,只知道,两年前,北辰的军队开始向南安进发,为首的元帅好像是涅槃境的巨擘人物。可是沐阳城之后,本该去攻打凤凰城的北辰军,却突然改道绕开了。而那几日,徐师傅告诉他自己要出门一趟,让他自己先练习剑法。苏牧隐隐觉得,这两者之间,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而且,有次酒到酣处,徐师傅告诉自己,他并不是南安人,来自东域蓬莱之岛。再要细问时,却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睡着了。
“你小子,修行者之间最忌询问境界。尤其是陌生人之间,谁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祸心呢?”徐师傅说话间,便在苏牧头上狠狠来了一记。
“咱俩谁跟谁啊。”苏牧笑嘻嘻地说着,一边起身帮徐师傅捶起背来。
“嗯,不错,往下一点,再往上一点,哎,好,就是这里。舒服。”徐师傅俊逸的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神情,哪有半点仙人之气。
“那?”苏牧不死心,再次试探地问道。
“不说,打死我也不说。天天来给我捶背我也不说。”
苏牧撇了撇嘴,我能打得过你才怪。
“对了,你姐姐今天怎么没过来,最近新教她的那套落雪剑不知道练的怎么样了?”徐师傅说着,脸上露出了令人玩味的笑容。
“她和我娘去城里了,家里的调料不够了。”苏牧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忽然察觉到了徐师傅猥琐的笑意。顿时怒从心头起。
“姓徐的,你要是敢打我姐的主意,我和你拼命。”说着在徐师傅的背上狠狠捶了下去。
“嗯,不错,这力道正好。苏小弟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苏牧怒喝。
“和我拼命?你拿什么和我拼,拼得过我吗?”徐师傅突然正色起来,又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拼不过也要拼。”苏牧目光如炬。
“好,少年儿郎正当如此!哈哈,好啊!”苏牧翻了翻白眼,也不知道这怪人到底在好什么。
“我这里有玉佩半枚,想请你去趟东域蓬莱,把它交给一个人。”徐师傅的话语突然变得诚恳起来,望向苏牧的眼神竟带着殷切之意。
“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叫易清菡,一个很不好惹的女人。”徐师傅说着,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或许?她还年轻,或许她已经老了。”
“那我该怎么找到她?“苏牧问道。
徐师傅尴尬地搓了搓手,“三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她,是在蓬莱烟云城。后面因为一些变故,我不得不远离蓬莱,甚至一路来到了南安这个小村庄。所以,具体我也不知道。”
“烟云城,好,我去。”徐师傅和自己,一直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其实在心底,很少见过父亲的他,对这个男子,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好,苏小弟。你这份恩情我一定牢牢记着,出去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报我名字。”徐师傅起身郑重地拍了拍苏牧的肩膀。
“报你名字有用吗?“苏牧暗笑,自己都躲在这么一个小地方,报你名字,怕是出去就要被打死。
“没什么用,就是可能会有苍蝇天天追着你要什么口诀啊,心法啊什么的。”
“那还是算了。“苏牧撇撇嘴。
“我再赠你美酒半盏,诗歌半篇。美酒益处立竿见影,至于诗歌,则需要你刻在脑子里,细细体悟,时时琢磨。“
徐师傅言罢神秘一笑,一招手。那桃树根须之处突然飞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还未打开,浓烈的酒香已经散溢了出来。
苏牧嗅了嗅,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比这更好的酒,当年我也……”徐师傅对苏牧的样子很是受用。
“打住,我有个问题,为什么都是半?半枚玉佩,半盏美酒,半篇诗歌?”苏牧看着徐师傅又要吹嘘,急忙叉开话题。
“半枚玉佩,等我哪天心情好了跟你好好讲讲,半杯美酒呢?是因为你喝多了会死。至于半篇诗歌?唔,我这里只有半篇。”徐师傅居然耐心解答了苏牧的三个为什么。
苏牧端起半盏美酒一饮而尽。随即感到胸腔之内烈火焚烧,真气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四处乱窜。于是急忙打坐调息了起来。
“这酒能这么喝吗,真是糟践东西啊。”徐师傅痛心疾首,这个愣头青。看苏牧已经进入了状态,徐师傅腰间白玉长剑弹射而起,引满树繁花,舞绝世之剑。随即引吭高歌:
东游蓬莱访真仙,借问浮生因何叹?
仙人执笔画江山,江山未改人消散。
西去戎夷证道心,黄沙漫天尸骨寒,
今日方知我是我,佛祖拈花吐箴言。
半曲终,剑舞毕。苏牧缓缓睁开了眼睛,显然还没有完全消化方才的体悟。只是觉得,在自己真气乱窜之时,有一个白衣的绝世身影在自己的脑海中舞剑高歌。满树繁花随剑而动,剑舞绝世,花开漫天。可是现在,徐师傅仍然是坐在石凳上看着自己,满树花瓣也依然好好的在树上。
“是幻境?”苏牧有些迟疑,可是却那么真实。夕阳已经染红了天边,原来过去这么久了吗?
徐师傅没有回答。
“回去吧,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和他们打声招呼,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事。你姐姐资质不如你,还得在我身边学习一段时间。”这次,徐师傅很认真的在说。
苏牧远去了,看着青衣少年的背影。徐师傅眼中有欣慰,有赞赏,还有慈爱。
一匹瘦马在古道上慢悠悠地走着,少年躺在马背上,嘴里叼着草根,嘟囔着什么:”仙人执笔画江山,江山未改人消散“之类的话语。
“糟了,忘了要份地图了,这下该往哪儿走?”少年看着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脸顿时耷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