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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北,玄武湖畔,鸡鸣寺下,是征西大将军桓温的家:“临贺郡公府”。
父亲早亡,作为长子,桓温十五岁就支撑起整个家庭。十八岁手刃仇人后,得朝廷赏识,娶尚明帝长女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拜驸马都尉,琅琊太守。之后在桓温的赫赫战功下,四个弟弟自然受到朝廷重视,都得到不小的官职,桓温无疑就是桓氏一门的家主。
大年三十晚,桓温五兄弟在厅内聚会饮酒,不知不觉,谈及到朝政的敏感话题,机警的桓冲便散退了下人仆役。随即,桓温在年夜饭酒桌上大骂殷浩,抨击朝廷。吓得躲在屏风后吃饭的女眷及晚辈不敢吭声,更有甚者,连筷子都不敢用,怕弄出声响惹怒桓温。
看见桓温怒不可抑,桓云、桓豁、桓秘兄弟又是一顿好劝,结果反被桓温斥骂。桓冲见此,起身言:“大哥息怒,殷浩此次大败而归,朝廷尚未责罚。如此不公,只需上书弹劾,必然使其难以立足。今我兄弟相聚,莫言朝政,只谈家事。兄长们难得齐聚一堂,应使佳节欢颜才是。”
对于桓冲这个最小的弟弟,桓温一直有种愧疚,记得自己十五岁那年,母亲得了重病,需要吃羊肉来医治,但家里穷,买不起羊肉,桓温不得不流着泪把桓冲抵押给了卖羊的老板。这样的骨肉分离才弄到了一些羊肉,救了母亲的命,解了燃眉之急,直到三年以后才接回桓冲。所以,桓温从未对桓冲发过脾气,一直都在想弥补自己以前的亏欠。
桓温发了一顿牢骚,灌了两口酒,再经桓冲劝言,火气稍有消停。此时见四周悄然无声,也知道自己坏了大家兴致。便说:“为兄失态,兄弟们勿怪。这便不论烦心之事,就谈些喜庆之言。”说完,习惯的武将气息,随手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望向几位兄弟。
兄弟几个,被这桓温一个急刹车,再加上大转弯,随着酒杯碰击桌面的声响弄了个不知所措,一时回不过神来,呆呆的你望我我望你。
桓温见如此尴尬境地,不得不想一个喜气话题,希望打破沉寂,于是就对桓冲道:“五弟,今年秋,为兄写信与你,曾谈及与谢家一族联姻之事,不见五弟回信中置与可否,是何缘由?”
看家大哥不再怒火冲天,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桓冲巴不得换个话题,也就迎合着回答:“大哥怎须问及小弟,桓氏一门,如无大哥,怎有今日?玉菇(桓涴乳名)今年虚岁十一,与谢玄年纪倒也相若,如是大哥以为可行,小弟怎会不依。”
桓冲一口答应,把桓温弄得有点尴尬。毕竟嫁女的是自己最看重的弟弟,自己就算再怎么强势,也不能命令弟弟决断家事,于是说道:“涴儿聪颖乖巧,我也很是喜欢。谢家小子谢玄,虽年幼,据说也有几分灵气,不然,也容不得谢安石(谢安)极力夸赞。但儿女婚姻大事,自当由你当父亲的做主,我知此子已到京城,五弟可派人去看看,如是中意,再议也不迟。”
虽然很想以这种方式拉拢谢家关系,但自己也未亲眼见过谢玄,桓温只好留下决定权给弟弟,也免日后埋怨。桓冲一边附和,也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巧妙地转开话题,谈到桓氏一族的子侄辈上,酒宴的气氛渐渐轻松,这时才有劝酒之声。
屏风内摆有三桌酒席,在此用餐的女眷们听了桓温和桓冲的话后,眼光齐刷刷的看向桓涴。靠窗一桌的末座上,一个看上去十二、三的姑娘桓涴。听见大厅内的对话,原本粉嘟嘟的小圆俏脸,此时已经羞得绯红。再看见婶娘及姐妹们的目光,更是不知所措。
桓涴赶忙低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细弯的柳眉,深黑的眼眸含着波光灵动流转,娇翘玲珑的鼻子下,洁白的贝齿轻咬着柔软的小嘴唇,娇羞难耐的她轻搓鹅黄夹杂翠色的衣裙,俏媚的脸上嫣红煞白,更显可爱。
桓涴的母亲庾姚走来坐在桓涴身边,看见女儿如此作态,轻轻拍了下小女儿的肩,为了缓和尴尬,轻声说:“涴儿莫要只吃菜蔬,来,为娘给你。”说完夹了一块羊排,放到桓涴的碗里。
桓涴此时哪有心思用餐,淡淡的一句:“母亲,涴儿饭食已足,不想再吃。嗯……今日涴儿贪图玩耍,学业未完,想回房温习去。”
大过年的回房读书,这样的托词,作为母亲的庾姚那会不知女儿心思。大厅前的桓温兄弟们口无遮拦,让桓涴婚配之事众人皆知,作为当事人的女儿怎会好意思继续用饭。随即庾姚也不勉强,任由桓涴离开。
桓涴只觉得浑身被家人的眼光刺得发麻,起身就是一路碎步小跑,一溜烟钻进房间,关上房门,不解衣裙,一头钻进被窝里,捂住脑袋,这时才觉得这个世界稍稍消停。
大厅内,桓氏一家,饮酒用餐后进行祭祀守岁,半夜烧一堆竹子,待燃烧中的竹节爆响过后,忙碌大半夜的众人,在灯火通明的大院内,各自回房休息。
忙完琐事的桓冲一进房间,就被夫人庾姚一顿数落:“女儿婚姻大事,怎能在家宴上陡然商议?大哥今日多有不妥。夫君为人父者,怎会附会言谈女儿终身之事,惹得涴儿无地自容,逃回闺房。这桩婚事,妾身以为:若论家室倒也般配,我家涴儿聪慧俏丽,但不知谢家小子品行才智如何,尚未详查,当慎重行之。”说话间,上前温柔的帮丈夫脱掉雪花轻染的长袍。
“哦?涴儿知羞而逃?”桓冲一边配合庾姚,任其脱下长袍,一边好奇的问到。
庾姚听丈夫如此反问,挂上桓冲外套,转身没好气的嗔怪:“女儿也已懂事,难不成和你一般脸皮厚?”说完轻轻捶了丈夫宽厚的胸膛。
庾姚的一番亲昵的动作,熟女风韵尽显,惹得桓冲上前轻轻将其抱起,疾走几步把庾姚放在床上,逗得庾姚嘤咛几声,随即笑嗔不已。桓冲急色的伸手解庾姚衣裙,庾姚被挠到痒处,赶忙用手掌轻轻拍开:“哎呀!如此色急,女儿之事,夫君究竟如何决断?”
“只凭夫人一手操持,你夫君我依言便是。”说完再度出手,庾姚被挠的咯咯吱吱,随即鼻息渐重……
过年自然是要相互拜年的,正月初三,桓温府上就迎来了庾冰的儿子庾希、庾友和女儿庾道怜,三兄妹前来给表姐司马兴男,表姐夫桓温,以及堂姐庾姚和堂姐夫桓冲拜年的。
庾姚的已故堂兄庾冰,曾是权倾朝野的车骑将军,庾家一门,多因其权势得以壮大,庾冰对桓氏一门曾经多有照顾,两家多带姻亲关系。桓温的丈母娘庾文君(谥号明穆皇后)是庾冰的妹妹,桓冲的夫人庾姚是庾冰的侄女,因此,桓温几兄弟与其后人一直多有往来。
庾希的提前到来,是因昨日庾姚捎信,欲使堂弟到谢家观察谢玄,也好了却女儿婚配一事。这庾希恰好也有事想求桓温,因此,三兄妹便来至桓府。庾道怜见过了桓温、桓冲夫妇后,径直去桓涴屋子里找表外甥女玩,留下庾希、庾友在厅内用茶。
庾氏一族与司马氏一直有联姻,今日庾希前来,所求的事,是为了庾道怜与散骑常侍、东海王司马奕订婚一事。本来殷浩去年为拉好庾家,巩固自己势力,就已经促成此事,但北伐大败,订婚的事就一直耽搁。这件事皇室早已赞许,只是殷浩现在情况不能出面做媒人,庾家上下,见殷浩倒台,思来想去,希望桓温出来保媒。
门阀之间,为求政治联盟稳固,姻亲关系错综复杂(说实话,笔者为理清这些关系,大伤头脑,四处查阅资料史籍,力求不出差错。但几日里查得头昏脑涨,以后如有失察的地方,希望书友及时指正)。庾家这种行为,使其在朝廷中一直有一席之地。桓温已故的丈母娘庾文君更是成了皇后,桓温也受此殊荣,当上过驸马爷。
庾家与司马皇室联姻,对桓温不是坏事,况且由桓温做保,也和这段姻亲上牵攀关系。对殷浩的取而代之,桓温有种胜利的喜悦,当下自然是乐见其成。
桓家兄弟和庾家哥俩聊得正欢,当事人庾道怜此时正走进桓涴的屋子里。看见桓涴一个人站正在窗前,对着窗外的盛开的腊梅发呆,便悄然走进,大喊一声:“小涴!”
桓涴吓了一跳,“啊!”的惊叫后一抬头,看见是小姨庾道怜。立马嗔怪:“吓死我了!小姨讨厌!何时来的?快快请坐!”桓涴赶紧起身,因为亲戚关系,又同居建康城内,二人自小认识,虽有辈分之分,但两个岁数相当的女孩私下却情同姐妹。
庾道怜今年十二岁,比桓涴大一岁多,已经长得俏丽动人,俏媚的瓜子脸,黛眉入云,玲珑的纤巧的鼻子昭显几分调皮,弯弯的桃花眼如同春水荡漾,浅笑的丹唇婉转欲滴,略薄的唇角轻轻上翘,牵出腮旁两个小小醉人的酒窝。一身淡紫夹着粉色的宫装,轻束着细柳般的身姿。桓涴、庾道怜两女子在一起,一个玉润灵动,一个纤柔妩媚,赚尽人间美色。
庾道怜一边牵着桓涴一同落座,一边问:“小涴在想什么?如此入神,有谁欺负你么?”
听小姨如此一问,桓涴脸上再度飞霞,小声道:“羞死了,今年除夕,家宴之上,父亲与大伯竟然当众谈及涴儿婚配。”
早知此事的庾道怜,此时才忍不住笑起来:“咯咯!这是喜事啊,不知那家公子能得到我们小涴这般美人儿,倒是他的福气。”
桓涴看见小姨取笑,扭捏之态更显羞臊:“哎呀!小姨还这般取笑,不与你多说了。”
庾道怜那里肯饶,明知故问,非要打打闹闹让桓涴说出男方名字。桓涴无奈,只能答道:“说是谢家小子谢玄,也不知这人如何。”
“此人倒也听说过,几岁便随其叔叔谢安求学,一直隐居乡野。想必不是纨绔之人,小涴如此貌美,定会有个好郎君。”庾道怜捉狭成功后,又忍不住取笑起来。
桓涴见庾道怜老是揪着这事,娇羞之余,也机灵地赶忙换个话题,问:“不说这些了,小姨还未告诉我,为何今日忽然至此?”
庾道怜听见问话,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口中却大方说道:“族叔与家兄商议,要我嫁给东海王司马奕,年前族中已促成此事,因逢春岁琐事耽搁时日。太后本欲令殷浩为媒,但其年前兵败,故不能使,族中着急,今匆忙来此,是要请你家大伯父作媒。”
知道了前因后果,这时轮到桓涴取笑:“小姨好福气,以后,小涴须尊称你:‘庾王妃’了。”
庾道怜一脸不屑说:“嫁入王室,算是福气么?如是夫君温柔珍爱,做一小民也知足。”
桓涴瞪着眼睛,若有所悟的看着庾道怜说:“小姨所言甚是,但尚未婚配,怎知其是不是温柔之人?也不知谢玄那小子是否温柔。”
“这……”庾道怜略作思索,望着窗外的腊梅,认真说道:“我听人言:凡温柔男子,定是惜花之人。你我不若攀折腊梅相送,观其如何处置,如是粗鲁浪子,誓死不嫁!”
“小姨好主意!这就便去。”一直没有主意的桓涴,仿佛得到救命丹药,一手拉起庾道怜,出闺房来至腊梅树下。两个少女,虽已怀春,但迷茫于自己的婚姻。腊梅树下,鹅黄、粉紫两个倩影,漫步轻嗅醉人的花香,各自选定攀折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