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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一过了四月,响马县的花就开了一大半。今年有些反常,大概是从茫山吹来的风迟到了的缘故,该热的天气没能热起来,该开的花也没能开。
就在这乍暖还寒的时候,一个数十人的越山国商队住进了响马县里最好的盛景客栈。
没过一个时辰,就有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说商队的领队是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一双眼睛勾魂夺魄,简直要人的命。
要是在二十年前,响马县里的响马们非得把客栈围个水泄不通,为抢夺这女子闹出人命。
但今时不同往日,响马县里早就没有了响马。那些好勇斗狠的强盗大王们已经死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这个名不副实的“响马”二字作为县名。
就像孩子取个贱名容易养活一般,没了响马的响马县的治安节节攀升。过去五年的稽考,响马县在民治这一项都得了高分,被评为戍州“良善之乡”。
太阳还没落山,盛景客栈里慕名而来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没了山大王并不影响普通人对美人的向往。那些富家子弟、风流才俊都期望着一睹越山美女的芳容。
最高兴的是客栈的吴掌柜,来的都是县里有头面的人物,不点几个好菜都不好意思在客栈里待着。几桌菜点完,吴掌柜笑得嘴都合不拢,不住催促厨房快点出菜,别让客人等急了退菜。
夜晚如约而至,响马县的名流们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所有人都留了一只眼睛盯着内院到大堂的门,期望着传说中的越山美女露面。
酒过三巡,内院毫无动静,酒量浅的早已醉倒,还没醉的喝到嘴里的酒似乎也变得有些乏味。
跟吴掌柜熟识的客人开始拉着他抱怨今天白来一趟,吴掌柜发挥自己擅长的太极功夫,不住描述那越山女子的姿色如何万里挑一,难得一见,继续把众人的期望抬高。
吴掌柜早就看见内院里有生火做饭的炊烟,越山人多半是不会出来了。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反正酒菜吃下了肚后该结账就得结账,看不看得到越山美女跟他吴掌柜又有何关系呢?
就在许多人以为今夜要抱憾而归的时候,三男一女四个越山人从内院来到大堂,找店小二拿几桶清水一些木柴。这女子相貌相当不俗,有如一块磁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大堂之中随即起了许多悄声评价之语,有的醉眼看花花更美,有的却说吴掌柜言过其实,女子虽美却没到惊艳的地步。
越山女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身处无人之境,拿到东西后与三个男子一起返回内院。这时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什么,堂内响起一阵哄笑之声。
要说这些人相聚一堂就为了看一眼美女,岂不无聊?可如今太平年间百姓富足,响马县又地处偏僻,不找点事打发时间岂不更无聊?
世上的事总是难以预料,就在这个荒诞无聊的夜晚,响马县“良善之乡”的招牌就要保不住了。
尸体是挑水工丁老五发现的。
黎明时分天还没透亮,丁老五跟往常一样到北边的清泉挑水送到客栈里来,以供客栈当日餐饮之用。清泉离客栈大约一里多路,丁老五要走五个来回才能把客栈后院的几个大水缸装满。
借着逐渐暗淡的月光,丁老五跳着水呼哧呼哧地走在这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道上,心里想着磨盘乡陈家酒坊只逢初八、二十八才来赶集。今天正好是初八,家里的酒马上就要喝光,必须得去囤点货了。
就在他心心念念的想着陈家老酒时,脚下踢到了一样东西,整个人跌了出去,两桶水洒在了地上。亏得丁老五只有三十来岁,身子健康,不然这一摔要把他也交代在这里。等他缓过劲来爬起来查看,赫然发现有一人裸着上身趴在地上。
丁老五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人,吓得背过气去。等他醒转过来,才想起大声呼救。这一闹便吵醒了半条街的人。
接到报案,从睡梦中惊醒的响马县县令何昌瑞来不及穿戴好官服,只披了件长衫便来到外厅。他上任才一个多月就遇到这种事,心里不由得大叹晦气。
“这可如何是好?”
姚捕头看着这位京城来的年轻长官,言语间十分恭敬,心里却有一丝轻蔑:“大人,您虽然接任不久,但也知道咱们县民风淳朴治安极好,多年没出过命案。就算街上出现了死人,也不见得是被人所杀,万一自己突发恶疾也说不准。一切还待属下与仵作到现场仔细探查再来回报。”
县太爷搓了搓手:“不是命案当然最好,你们快去查探。师爷,把伙计们都喊起来,什么时候了还睡觉!”
姚捕头领了命令,带着仵作和昨日刚来报道的小捕快,顶着蒙蒙亮的天光赶往事发地点。
这小捕快名叫童林,是上个月告老退休的老捕快童力之子。其实他爹跟姚捕头年龄相仿,不过四十来岁,只是患有骨病多年,腰腿使不上力。乘着前任县令高升,心情大好之时求大人准许子承父业,姚捕头也帮着说了不少好话,这事便成了。
童林在家时常听父亲说当捕快最紧要是两件事,第一是多跟街坊四邻厮混,落个好人缘。第二是时时刻刻紧盯县太爷所需,眼疾腿快,不让大人操心。只要做好这两件事,温饱自然无忧,日子十分安稳。
少年人岂会喜欢安稳日子?童林读过几年书,心中有个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念头。他原本想去西镇参军,可等了几年都没到响马县征兵,心也就淡了。
原以为是个混吃等死的差事,没想到昨日刚进县衙今天就来了业务。此刻童林倍感兴奋,他看姚捕头脸上阴晴不定,小声问道:“师父,您可曾办过命案?”
姚捕头随口答道:“那还用说?”
“可我父亲说他从来没遇到过……”
姚童二人一起当差,童力未曾办过命案,老姚又哪有机会呢?
眼看大话被拆穿,姚捕头咳嗽一声:“嚇!我当年在郡府公干时跟着郡里的大人侦办过命案,老童哪里见过!”
响马县不大,三人不一会儿便来到盛景客栈前。客栈吴掌柜将他们带到后院,只见尸体盖着白布放在一张草席上。草席旁围着十来个人,有客栈的工人,也有住在附近的街坊,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他们见官府来人了,自动让出一块空位。
仵作走上前拉开白布,将油灯凑到尸体跟前——这是个长相十分普通的男人,普通到过目即忘,没有什么特点,反倒是死亡的苍白给这张脸增添了几分惊悚的气质。死者身上只穿着内衣裤,从服色上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姚捕头不认识这人。
回头问这些看热闹的人,也都说不认识。姚捕头的心放了一半下来,如果不是本地人,那一时半会苦主就不会找上门。没有苦主,破案就没那么着急了。
趁着仵作验尸这会儿,姚捕头决定先找丁老五问问情况。他四处打量,发现丁老五目光呆滞的坐在后院一块大石头上,似乎惊魂未定。
“老五,这是怎么回事?”
“啊,嗯……我……这”
“别着急,慢慢说,说清楚。”
丁老五嘴巴笨拙,东拉西扯说了好一会儿才将刚才的事说完。姚捕头见他傻乎乎的,心下不由得烦闷,又转头问吴掌柜,可说来说去,也没找出跟此人相关的线索。
童林在旁听了一阵,突然插话道:“昨天客栈不是来了好大一个商队,会不会是他们的人?”
姚捕头瞪了童林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个商队?”
童林心想真是个老古董,昨晚传遍全县的事谁不知道。
不等童林回答,吴掌柜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今早发生这事之后,我就立即去查看了客人。”
姚捕头问:“怎么样?”
“昨天来住店的有三拨客人,其中两拨人都齐整。另外那个商队共有三十二人,把东院八个房间包了。我本想进去,但他们有人拦在院子门口,所以没看成。”
姚捕头一拍双手:“糊涂啊!这么大的事竟然如此疏漏。快带我去看看!”
吴掌柜想拦姚捕头:“姚老哥,这是越山国来的商队,别把人家吓着了。再说若是他们有人不见了,恐怕先就闹起来了,怎么会不声不响呢?”
“我管他哪国的商队,到了我国地界就得遵守我太华的律法!快走快走!”
童林得了指令,率先跑向客栈大门,姚捕头大步紧随其后。吴掌柜怕他们得罪了客人,也一溜小跑跟着去了。
三人还没走到大门,就看见一队人马鱼贯而出。吴掌柜三步并作两步走,抢到童林身前边跑边问:“客人这就走了?”
这些人正是昨天入住的越山商队,其中一人回答道:“我们正要出发,掌柜有何吩咐?”
吴掌柜陪笑道:“哪有什么吩咐,只是贵客带的东西不少,还请清点完备,避免遗漏。”
那人也笑呵呵的:“多谢掌柜,东西早已清点好,店钱也已结清。我们着急赶路,这就告辞了!”
商队的人马混杂走出,在店门口站了一片。姚捕头用手肘捅了童林一下,童林大喊一声:“不能走!”
跟吴掌柜对话那人早就留意到这两人是官差。
“请问官爷有什么事?”
姚捕头站到童林身前,清了清嗓子问:“客人怎么称呼?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小人叫合德,与这些同伴都是越山人氏,我们要上京做生意。”所谓上京,是太华周边小国约定俗成的说法,专指去太华京城。
“去京城?那可远着呢。”
“大人说得是,正因为远咱们才着急赶路。”
姚捕头双眼缓缓扫过这群越山人:“赶路虽然要紧,可也要走得明明白白。”
合德愣了一愣:“大人什么意思?”
“你们来了三十二人,怎么只有三十一人出发,余下一人到哪里去了?”
合德回过头仔细数了数同伴,正准备解释,不料姚捕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身旁。
响马县没有响马,也没有军队。县城里一千多户人家,四千余口人丁,只有六个佩刀的捕快和一间放了几把弓弩长枪的小小武库。姚捕头心里盘算过,若是这三十多人非要走,单凭他和童林两人绝对无法阻止,就算是把衙门值守的另外四个兄弟都叫来也无济于事,便想着擒贼先擒王,把领头的控制住余下的人也不会丢下他逃走。
姚捕头力气不小,合德被他捏得哎哟直叫。其余的越山人见是官差动手,都不敢上来帮忙。
“官差大人手下留情,我家伙计可经不起大人的神力。”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客栈里传来,姚童两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衣衫的女子从客栈大门中走出。这个女子并非昨夜到大堂取水那人,但比那人还要美丽十倍。只见她神情自若,并没有特意献媚的意思,但眼角眉梢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明媚气质在流动,把姚捕头和童林都看呆了。
这才是昨天吴掌柜所谓越山美女的正主,昨天住店的一切事情都是合德出面打点的,吴掌柜只在人群中看了她一眼,也是此刻才知道她才是商队的主事。
吴掌柜悄悄推了推姚捕头,低声道:“姚捕头,人家三十二人可都在此,别拦着他们了!”
这个越山商队出手阔绰,吴掌柜想着今后生意常来常往,不愿得罪这样的大主顾。姚捕头回过神来,松开钳住合德的手。算上这两个女子,越山商队正好三十二人,跟昨晚住店的人数相符。
“官差大人为何不许我们离开?”那女子一双大眼睛盯着姚捕头,仿佛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
“你是商队的主事?”姚捕头不敢相信这个商队的主事居然是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
“正是。”
“通关文牒呢?”
不等女子吩咐,合德凑过来递上商队的文书。姚捕头仔细查看,文书印鉴都符合朝廷下发的文样,商队主事一栏填写着一个名字:吉纱。
“昨夜客栈外死了个人,这客栈里外的人不免都得问一问。”
“好像今天清晨确是听见有人呼救。”
“既然知道有事发生,你们为何不闻不问就要走?”
这个叫吉纱的女子微微一笑:“出门做生意的人只能自己管好自己,别人的事可不敢管,省得惹上麻烦。官差大人久经江湖,想必能理解我们的做法。”
这女子一笑,感染得旁人也不自觉有了笑意。童林在一边咧着个嘴附和:“理解理解!”
姚捕头瞪了童林一眼:“姑娘可否跟我去辨认一下死者,如果能提供点线索也是好的。”
吉纱倒也爽快,示意商队众人在此等候,自己跟着姚捕头前去看看。队中走出两名青年男子跟在吉纱身后,看样子是商队的护卫。姚捕头没有制止他们,默默领头前往后院。
尸体已查验完毕,仵作正等着报告。死者的要害部位没有明显外伤,在后腰有一处细小的红点,像是被什么极尖锐的利器扎过。另外右肩肩头有一处皮肤破损,那也只是皮外伤。到底死因是什么,还要带回义庄开膛破肚进一步检查。
不过仵作也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人被发现时浑身都是泥土,地上却没有挣扎的痕迹,应该是死后被人搬运到这里的。
姚捕头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他满怀希望的示意吉纱辨认尸体,吉纱皱眉捂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最终摇头否认见过这名男子。姚捕头难掩失望,放走了吉纱一行,叫仵作用一辆板车将尸体拖到义馆暂放,自己回衙门给县令复命。
回县衙的路上,童林一脸失魂落魄,姚捕头专心琢磨案子。两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不过一个想的是女人,一个想的是死人。
见到何大人,姚捕头把尸体的情况和自己的调查添油加醋地报告给他。重点突出一个“难”字,认尸难、找原因难,破案便也难了,想要用难来掩盖自己的毫无头绪。
此时何昌瑞已梳洗完毕,官容整齐,没有了刚才的慌张。听了姚捕头的汇报,何昌瑞沉吟许久才说道:“刚才我也抱着一个死者也许是急病而亡的侥幸之念。但现在看来此案疑点颇多。案子已经发生了咱们不能隐瞒,我给你三天时间把事情弄明白,三天之后不管有没有破案,必须得报给州府知道。”
姚捕头挠头道:“大人,这么短的时间找到线索恐怕有点难,能不能长远打算?”
“不行,三日之后我的老对头要到响马县来!”
离开响马县后,越山商队沿着官道向东北方向赶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前后无人的荒郊。商队放缓了脚步,合德张罗着挑工马夫们休息,吉纱带着自己人离开商队往更僻静的地方去了,其中一人像是脚下没力行动不便,被两人架在中间。
绕了好几个弯之后,一行人来到一片小树林之中。吉纱站到被架着那人跟前:“你们男人老是说骨头要硬、嘴巴要严。我是个女人,我不讲究这一套。你杀了人,本该一命抵一命的命,但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你们后续的计划告诉我,我留你一条命再给你一笔钱。”
那人不知道受了伤还是中了毒,自己无法站立,呼吸都弱不可闻。
“被我们抓住,他们肯定以为你会死,拿着钱在太华多待几年,再买个宅子娶个老婆……只要我不说,谁会知道你还活着?”
吉纱说话时脸上一丝表情的波动都没有,既不凶狠,也不讨好,只有上位者惯有的冷淡。两人拿着大铁锹在不远处你一下我一下快速地挖坑。
“你也不用担心我的手下,他们绝不敢乱说一个字。”
“如果你想把秘密带到坟墓里去,那就更省事了。”吉纱指向挖坑的两人:“你的坟墓就在那里。”
“不过死之前我会让你再享受一遍昨晚的待遇。”
被架着的人原本出气比进气多,听到这句话,居然打了寒颤,口中发出“呼呼”的声音,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哲黑,给他喂点水。”
叫哲黑的青年从腰间取下水壶,小心翼翼的在一个木杯中倒出一丁点水。那水红亮红亮的,像果浆似的,少得顶多能润湿喉咙。
这是越山人的秘药,有着提神续命的奇效,但剂量十分关键,给得多了反而容易猝死。哲黑捏着那人的脸颊,将秘药倒进他嘴里。
吉纱正视那人的眼睛,两人在沉默中角力。
一阵风从山坳里吹来,把树木吹得沙沙作响,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林中鸣叫,不知是求偶的欢歌还是饥饿的怨曲。
过了好一阵,吉纱等人从树林中走出,回到商队里,架着那人已不见踪影。合德见主事返回,立刻招呼伙计们起身前行。
吉纱坐在马车里,招来合德商量行程。响马县隶属卫川郡,卫川郡隶属戍州。戍州地域广大,郡县之间相距很远,如果完全按官道的路线前进,有可能赶一整天的路都到不了下一个城镇,那就得准备在野外露营。
吉纱在地图上找了半天地名,画出一条曲线,按照这个曲线走,就得脱离官道进入山林之中的小道。从越山到太华京城的路线合德走过许多次,他就是一张活地图。只不过原来他说了算,这一次吉纱说了算。
虽然两人的年龄相差几十岁,但合德一点也不敢轻视吉纱。
合德本是越山国官家的商人,常年在越山与太华之间经商。半年前他从太华回到越山,在越山国都明山城的家中休息了两月,商行备好货物又要出发。
出发前一晚,合德突然被顶头上司叫到商行,说有重要事项交代。进了商行他发现明山都督、禁军都尉两位大员竟然在场,合德以为自己夹带私货的事情败露了,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没想到两位大人根本没想要问他的罪,只是告诉合德本次出国经商由一位女子来负责,要合德听她指挥。
合德什么身份自己最清楚,他的正式官职是通商使,不过是个末流的小官,跟两位大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只是指派商队主事这么一件小事,无论如何也不该由这样的大人物来向他交代。
经商多年,合德把察言观色的本事练得极好。听了两位大人的吩咐,他一句话也没敢问,只回答知道了。
第二天清早即将出发时,两女四男六个人赶着一辆马车加入了商队。合德原本在四个男人里寻找领导者,但当那个女子拉下遮住半边脸庞的斗篷时,合德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个女子气质出众,美貌惊人,一看就是出身于达官显贵之家。跟她一比,另外的四男一女只配当仆从,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支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商队里。女子把携带的通关文牒交给合德,合德当着她的面大声宣读了文书,并嘱咐商队的人不能像往常叫他“合老板”一样呼名唤姓,只能称女子为主事大人。
吉姓是越山国贵族里的一门大姓,但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哪家豪门会把女眷派出来远行千里。
吉纱带来的五个人除了跟着赶路,商队里的事一概不管。多了六个人就多了六张吃饭的嘴,多了六张睡觉的床,他们不做其他人就得多做事,这让商队的老员工们难免有些抱怨,合德也只得耐心劝慰。
至于吉纱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合德也不敢过问。都督大人亲自吩咐下来,自然是有大事,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应该过问的。
以合德的经验,太华这些年治安非常好。从西边关隘到京城的路,这十几年来合德走过几十趟,还从来没遇到劫道的。
可事发突然,昨夜在响马县的客栈里,一个夜里起来给马添料的马夫被人挟持,吉纱负责警戒的随从跟敌人交手,擒住了对方一人,马夫在这场沉默而激烈的厮杀中死亡。吉纱叫随从在客栈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匆匆掩埋死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一切都发生在黑暗中,商队的伙计们都没有察觉,只有合德事后被叫醒。
合德经营商队这么多年,也曾有几个伙计病死在路途中,离越山近的,会雇人将遗体带回去。离得太远的话,至少也会留下骨灰,无论如何都会给家属一个交代。而这个伙计破天荒被人杀死了,却只能一声不响的遮掩过去,合德实在无法理解。
就在合德憋着一肚子怨气时,丁老五的叫声响起了。听到异响,吉纱的人赶在盛景客栈的伙计之前到了后院小路上查看,却来不及再次掩埋尸体。
很明显敌人把尸体挖出来就是想引起太华官府的注意,拖延他们的脚步。吉纱下令合德不要惹客栈的人起疑,早一点叫醒所有伙计,悄无声息的做好准备,天亮之后即刻出发。从遇袭到天亮只有两个时辰,吉纱的人已经把抓住那人审了一遍,没有得到任何信息。离开客栈时那人已经说不出话,也无法独立行走。由吉纱的人将他夹在中间混迹商队之中,阴差阳错在姚捕头数人头时正好补了死者的缺。
合德在心里暗暗决定,这趟去太华京城后得把这些年攒下的钱取出来,从此再也不跑商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