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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璟调了妫、儒、新三州兵马开赴渔阳城外十里安营休整,而他本人于酉时初便已到了渔阳。
彼时耶律卜忠用已负伤。
三州太守得令之后,不敢怠慢,连夜行军,到渔阳时,尚未入第二日的早子时。
应历皇帝耶律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很兴奋,以至于最爱的酒也不喝、觉也不睡。
他枕着右手,想着怎么处理这个弟弟:要是他没有反,无趣是无趣,还是好弟弟;要是反了,嘿嘿,那就把头取下来当球踢好了。
耶律璟磨着牙,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不觉已是五更天。
耶律卜忠用也睡不着。
他差点性命不保。
受了若鼎辉全力一镖,虽有软甲阻拦,却挡不住内劲。伤口虽不深,其实已受了内伤。
他只觉中刀处隐隐作痛,低头看时,见伤口周围有一圈泛青的肿胀,夹着乌紫的瘀血。
他也不知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愤怒,还是庆幸。
若鼎辉刺杀了他两次,无缘无故的。
要按他的脾气,有人想杀他,那他肯定要先把对方做掉。
可他又舍不得。
他一向是爱才惜才的,况且对方是江湖有名的侠客,是那个不屑于给暗器抹毒的袖里飞刀,而非那些下九流的、不择手段的死士。
“若鼎辉呀若鼎辉,你教本王如何是好呢?”
他眯缝了双眼,终于还是下床了。
阿二听见动静,便陪在耶律卜忠用旁边。
辰时,戏德全也起来了。
耶律卜忠用拉着他一起吃了些面食。
戏德全说:“殿下此去渔阳,先找军队为上。”
耶律卜忠用点点头,便和阿二动身了。
阿三则跟在戏德全身边。
那医者所言不虚。耶律卜忠用骑行不过数里,伤口便裂开了,痛得他呲牙咧嘴,低头看时,胸口一片血色。
阿二看得心疼,却是欲言又止。
巳时初,到了渔阳城外,他的上摆已透染血红,嘴唇苍白。
阿二赶紧扶他下马。
耶律卜忠用也不管,先与阿大会合。
见他这模样,阿大心中一紧:“殿下,你……”
“阿大,情况如何?”
“……”阿大顿了顿,把想说的话噎了回去,“陛下昨日已到,却隐匿了行踪。大军屯驻在渔阳城西十里处。今日巳时,有个亲卫出了城,往蓟州去了。”
耶律卜忠用点点头,坐了一会儿,便要往大军驻地赶去。
阿二在途中讲了昨日若鼎辉行刺的事情。
阿大虽然心中恼怒,却不敢在耶律卜忠用面前放肆。
三人策马前往驻地,装作不经意间相遇的样子。
“我乃幽王耶律卜忠用。尔等是何人的部队,为何在此驻扎?”
有人回去传话。
不一会,三州太守一起出来拜见:“回禀殿下,是陛下召我等来的。但不知详情。”
“皇兄?我本要昨日回南京面圣,不料被人行刺,故而缓了一日。皇兄可在南京?”
三人回答:“陛下……”
不待三人继续说,耶律璟便骑马出来了。
“朕在这里。皇弟,别来无恙?”
耶律卜忠用见到耶律璟,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恰逢身子乏力之时,便借势向前瘫倒,身子一歪,就从马背上摔下。
阿大、阿二连忙下马去扶。
耶律璟急忙去问:“贤弟这是?”
一看耶律卜忠用身前血迹晕染,慌忙下马,剥开外衣,见一道拇指长的伤口正淌着血,厉声喝骂两个护卫:“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连个活人都护不住?贤弟要是死了,朕要尔等全族陪葬!”
阿二悲道:“殿下昨日本要回南京面见陛下,不想被人刺杀,故而修养一夜。只是伤口未愈,本不能骑马,可殿下却……”
耶律璟暴睛鼓目,咬牙切齿地问:“可抓到那刺客?”
阿二老实回答:“没有。但知道此人是江湖中有名的‘袖里飞刀’若鼎辉。”
“是何来头?可有人知道?”
耶律璟问讯左右。
那妫州太守李在钦便一脸谄媚地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曾听过一个坊间传闻,说,当年石敬瑭巡游邺城时,被邺城府的主簿若琦山泄露了行踪,故而安重荣敢起兵讨伐。安重荣兵败之前,那若琦山见势不妙,便趁乱跑了,藏在兖州。若鼎辉与此人应该有些渊源。”
“呵,原来是棵墙头草。不过‘若’这个姓氏应该不多见吧。不管有何关系,一并灭了便是。”耶律璟一声轻笑,吩咐左右,“通知中原的暗子,灭了若家。在钦,你去办吧。”
又亲自将耶律卜忠用抱回帐中,教人唤来随行的太医诊治。
“如何?”耶律璟瞥了太医一眼。
太医吓得冷汗直冒:“回禀陛下,幽王只是失血过多,待臣开一帖补血的方子,静养几天就好。”
“知道了,退下吧。”
不多时,耶律卜忠用苏醒过来,见耶律璟坐在旁边,便挣扎着想要起身。
“贤弟快快躺下。你新伤未愈,不必行礼了。”耶律璟赶忙扶他躺好。
耶律卜忠用便说起了自巴蜀寻宝而归,却在蓟州被人抢夺之事、折损两员高手之事。
耶律璟气得一拳锤向床沿,倒把耶律卜忠用吓了一跳。
“贤弟,若非此人偷窃,你岂会身边无人,教那什么‘锈刀’的恶贼刺杀?朕定要为你出这口气。可知是何人所为?”
“不知。不过我已请离老前辈的长子离金海来了。若查到蛛丝马迹,臣弟,臣弟,咳咳咳……”
耶律璟赶忙为他顺气:“贤弟慢慢说,慢慢说。”
“若有蛛丝马迹,还要请皇兄为我出气。”
耶律璟点点头。
耶律卜忠用见时机已到,哭着说:“皇兄,臣弟本想赴南京请罪的。”
“贤弟莫这样说,莫这样说。”
不待耶律璟接着说,耶律卜忠用紧紧拉着他的手,声泪俱下:
“臣弟,自幼不曾见过父皇,幼时,幼时又失了母妃,臣在这大辽万里山河之内,也就唯独皇兄一个亲人了。这些年,皇兄万事都想着臣弟,可臣弟呢?
“臣弟想献几个宝贝,宝贝让人偷了;想去找皇兄说话,有人就偏要刺杀臣弟;皇兄召臣,臣竟然抗旨不尊。臣弟真是不中用啊……其实皇兄要臣弟死,臣弟,臣弟也心甘情愿呀……”
耶律璟连忙喝骂:“朕岂会杀自己的亲弟弟,何况你平日素有贤名,又时常想着朕这个哥哥,你不负朕,朕岂会杀你?莫说这话!”
耶律卜忠用直摇头:“臣弟,臣弟受这一刀,恐怕命不久矣。”
耶律璟不停念叨:“不会,不会……”
却听得耶律卜忠用万念俱灰地说:“臣弟,也想早些去见父皇、母妃。皇兄,若臣死了,可否许我与母妃同葬?”
言毕,昏厥过去。
“朕不会让你死!不会!来人,太医,太医,赶紧给朕滚过来!”
太医匆匆赶来。
“启禀陛下,幽王殿下只是伤心过度,只需静养一番便好。”
耶律璟打发走太医,又盯着耶律卜忠用看了一会儿,不知想着什么。
他一直期待这个弟弟造反,可这个弟弟从来没想过这个皇帝的位置;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他这时候才发觉,要是耶律卜忠用真的死了,他就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但,帝王,终究是孤独而多疑的。
况且,这又是个颇有些恶趣味的帝王。
一夜无话。
第二日,耶律卜忠用好了些。
兄弟二人久违地聊起了趣事。
突然,耶律璟想起了什么,吩咐左右拿下那日去蓟州传旨的近侍,直接拖到辕门外斩了。又亲自向耶律卜忠用致歉。
吓得耶律卜忠用跪伏在地,不敢妄动。
耶律璟搀起耶律卜忠用,笑着说:“贤弟,我已派了李在钦去兖州,定教若家满门上下鸡犬不留。贤弟可解气?”
耶律卜忠用心中别扭,却只敢委婉劝说:“皇兄疼爱臣弟,臣弟岂有半句微词?只是祸不及家人……”
“天下谁人敢欺负朕的亲弟弟?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耶律卜忠用也只得作罢,但心中总有郁结。
三军各自撤回。
耶律璟拉着耶律卜忠用上了行辕,同回南京;又教人通知涿州太守回师。
于是耶律卜忠用派阿二回蓟州,通知阿三和戏德全。
戏德全留了线索,便动身了。
阿二三人到南京时,已是当日的戌时。
而戏德全从耶律卜忠用口中得知若家之事,面上虽不显露,心中却忧思重重,可又一时脱不得身,于是不经意间便面带忧色。
耶律卜忠用见他如此,问道:“德全,可有什么心事?”
戏德全吓了一跳,脑中神思飞转,顺口答道:“只是为陛下担心,此事一出,恐要为文人非议,留个不好的名声。”
耶律卜忠用却不接话。
良久,感叹道:“罢了,罢了。教我一人静一静罢。”
戏德全连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