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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硕身躯微微一震,口中喃喃道,“华夏?中原?”
老者微微点头,将腰间的葫芦解下来对着常硕摇了几下,见他摆手拒绝,便自顾自的拧开葫芦嘴,轻轻唑了一口。
“华夏?中原?听起来好熟悉……”常硕呆呆的思索着,脑子里就像有个小人举着一块拼图,茫然无措的面对整张空洞无物的白墙,突然几束聚光灯打在墙面上不断游走晃动,吸引着小人举起拼图跟随着慢慢靠过去。
华夏?中原?中原?华夏?
中华?中华!中国!是了!就是中国!就是华夏!
几束聚光灯重叠在一起,小人急忙举起拼图盖了上去。
中国,我来自中国,21世纪的中国!
见常硕虽未答话,但老者看他脸上神情变幻也了然于心,便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与这同伴祖上也是来自中原,自第一代算起,来到这塞外已快三百年,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又是如何来到这西域的?”
“两位救命恩人面前,实在不应有所隐瞒,但在下也确实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只记得头被重物猛击,醒来后便发现身在此处为二位恩人所救了。”
常硕不知道怎么跟面前两人解释自己空难后穿越到古代,只好托辞头部遭遇重击忘记了一切来龙去脉,这也算不得说谎,他确实很多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
老者微微一笑:“无妨,小兄弟若有不便之处,亦可不必多言。老夫只是好奇,匈奴在河西诸郡侵掠已久,小兄弟若是从中原而来,能走到西域这片瀚海大漠实属不易。”
“西域?河西?”
常硕用手摁住太阳穴,脑袋里忽然响起郎朗的读书声:“秦时明月汉时关”、“不破楼兰终不还”、“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出阳关无故人”,千百个声音骤起骤灭、此起彼伏,汇聚在一起幻化成百千妇幼的尖叫求救声、发动机隆隆轰鸣声、
火爆声、呼呼风声,最后千声万响戛然而止,空洞的脑海中回荡着一句甜美的嗓音——“各位旅客,还有半小时旅程我们就要降落至敦煌国际机场……”。
常硕已分不清这是曾经历过的现实还是梦境中的恐怖幻境,只是牢牢的把“敦煌”两个字从脑海中的拼图碎片抠了出来。
“敦煌!我要去敦煌!”常硕抱住头挣扎着吐出这两个字,生怕迟了片刻就会让它溜走。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老者和少女脸色竟忽然变了。
莫依惜翻身望着着常硕,眼神里充满疑惑:“你要去敦煌?”
常硕感觉到气氛突然像绷紧的硬弓,大家都屏住气等待他的答案,他不知道莫依惜为何如此反应,也不知道再说出这两个字会否带来麻烦,所以他决定还是把自己可以告知的事情讲出来。
“被你们搭救前,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告诉我,我很快就能到敦煌了,可就在那时,一阵席卷而来的狂风突然把我刮走,然后我就醒了”
老者与莫依惜闻言面面相觑,他们没料到常硕竟然会这样回答。
“所以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要去敦煌,甚至在你们提到西域、河西之前,我都忘记是否做过这样一个梦,”常硕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向二人解释。
“韩爷爷,你看他是不是得了失魂症?”莫依惜偏头打量着常硕。障蔽沙砾的紫罗帷笠早已取下,她将一头长发梳了一个长马尾高高束起在脑后,一丝没有绾好的头发自然垂下微微摆动着,晃动的火光映在光滑洁白的面孔上,像莹润的白瓷一样笼上一层温润柔和的光芒。
常硕看的微微一愣,这个女孩子以后就是个倾国倾城的主啊,他心里叹着。
“有可能,”韩姓老者答道,望着常硕的眼神悠远深邃,像是一口年代久远、深不见底的古井。
常硕心里一惊,以为心事被看破,转念一想才回过味来,老者并不是在跟他默白搭话。
“如果小兄弟是碰到马贼必然早就身首异处,但他落到现在这个模样只可能是被结伴同行的伙伴害的。一般人没有干粮、饮水、坐骑就在大漠里孤身行走,不出三天就会脱水而死,而且我们发现他时又是那般模样,更活不了多长时间,少则半日,多则一天就会暴晒而亡,所以这小兄弟出门时必定有人同行,然后在附近被打了闷棍丢弃在此处,日后若有官府、家人追索便就可以推给沙暴迷失走丢,”老者沉吟片刻,“丫头,我们从龟兹出来时,前后可有什么行旅商队?”
“行走丝路北线的除了我们并无任何商队,我在出发前已有人向我确认。而且当前匈奴人与中原王朝在河西走廊激战已久,安息、大月氏、康居的商人要回国的早就回去了,但还想进中原发财的恐怕得等到局势尘埃落定才敢走动。”
莫依惜顿了顿,“至于想从龟兹顺着于阗河南下翻过昆仑山再借道西羌进入中原,这条路比现在闯河西走廊还要险上万分,我想没人会这么傻吧。”
老者缓缓点头,“顺于阗河穿梭西域大漠本就不是件易事,从龟兹出发南下的行商,若有歹意早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在沙漠中行进千里都快到于阗才害人,所以不出意外,小兄弟应是与人自于阗城出发沿河北上,在大漠中行了约莫两日便遭人加害弃之荒漠,只是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帮你续了半天命,之后又被我们半路上发现,这才可以得以意外生还”。
莫依惜右手握拳朝左手掌心轻轻一捶,满是讨巧的恭维道:“韩爷爷分析的鞭辟入里、细致入微,我看这个……诶,说了半天,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都还不知道呢……算了,你得了失魂症,问你也是白搭,我看你在弄清身份之前,就先跟我姓吧,我们莫姓在高昌可是名门大户呢……”
“别胡闹,我看这小兄弟气宇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你贸贸然给别人改了姓,若是日后别人家里说起来倒还惹出个麻烦,”韩姓老者横了莫依惜一眼,但莫依惜却熟视无睹,清秀的面庞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似乎还在回味自己方才的突发奇想。
“韩爷爷——,”莫依惜撒娇似的拖长了音,竟也不嫌沙地脏,只是忙不迭的膝行至老者身后,乖巧的开始给老头揉肩捶背,“别生气嘛,你看,我们也不能整日里那个谁那个谁的喊来喊去啊,刚才说让跟我姓是开玩笑的,不算数,但他总得有个称呼吧,……不如就叫莫雨生吧,大漠中遇雨而生,如何?”说完话,少女的脸虽然是绷着的,但眼角藏不住的笑意明白告诉常硕,她的小把戏肯定会得逞。
常硕在两人面前半天没做声。到底缘何变成这样,他是清楚的,可他要说出来事情前因后果更有可能被当成疯症而不是失魂症了吧。不过他佩服面前的这位韩姓老者分析缜密之余,心中也有所疑惑。方才分析半天不会有商队南下,可他们若不是南下的商队,又是什么人,一老一少就敢在大漠中穿行,不在意收留他这个陌生人,也丝毫不顾忌盗匪,胆识必是非同一般。虽然好奇,但他无意冒失询问,一个失魂症的病人,装傻充愣不多事就好,至于后来莫依惜要给他换姓取名,虽然他还记得自己本名,但一个穿越者来到新时空就已经是再世为人了,用不用原名已经毫无意义了,唯一的问题是这个莫雨生听起来实在有股豪门公子身边的贴身僮仆味儿。
“莫雨生,如何?”莫依惜跪在老者身后挺直腰身,朝常硕挥挥手,眼神中满是期盼。
常硕见状心中微有触动,于是伏地叩拜,“俗话讲,大恩不言谢。但莫雨今日遭遇横祸,身贫如洗,没有财物报答两位恩公恩情。受人点滴,自当涌泉相报。二位救了在下一命,岂止是点滴之恩。我现今身无长物,唯有性命一条。从此以后,雨生愿任由两位恩公驱使,就算恩公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在所不惜。”
如果自己想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生存下去,抱上一个即便不够粗的大腿都行,而眼下这身份神秘的一老一少便是最近的救命稻草了。面前的有些疯疯癫癫的美少女想必是在家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而身边的异姓老者则类似于老管家的身份,依这少女胆大顽劣的心性,方才口无遮拦的就要常硕改姓他的家姓,分明就是想找个年龄相近的人逗闷子,所以少女一问他话他便就坡下驴,顺势认可少女取得名字并以报恩为名愿跟随他们左右。
果然不出常硕所料,少女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兴致更为高昂,立时发挥出十二成的功力在老者身上软磨硬泡。稍过片刻,老者终于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在高昌我们家招纳仆役帮工事先都要考试一番,需识文断字、精于算术之人方可入府做事,”莫依惜拍了拍身上沙的跳起来,略有得意的说道,“现在咱们身处大漠,你脑子又不好使,所以就一切从简吧,我给你出三道算术题,你若能答对一题,我就准你入府,你若一题都答不对,那我也不能坏了家规,到了于阗帮你找到家人后,就赶你出门,你可听清楚了?”
答题?考试?常硕心里闪过一丝恍惚,耳畔仿佛响起烈日下知了密集而响亮的鸣叫。
“雨生听清楚了,”常硕伏在地上又对着莫依惜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起身时偷眼望去,受他一拜的莫依惜脸上充满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两行洁白的贝齿在纤薄的嘴唇内若隐若现。
“好!那就有劳韩爷爷做个见证,”莫依惜又瞅了瞅一副无可奈何表情的老者,清清嗓子后道:“第一题,二加八等于多少?”
“十。”
虽然明知道莫依惜会有意放水,但常硕还是惊讶于题目的弱智化,他只是失忆,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但并不是白痴诶。
“很好!看来你还不是白痴,既然已经答对一题,就足以胜任在我们家当……临时仆从,”似乎意识到第一题过于弱智,若有他人知道莫家的入府门槛竟是如此之低,恐怕会惹来其他豪门大族的嘲笑,莫依惜硬生生的将溜到嘴边的话又插进“临时”二字。
她左手背后,在常硕面前模仿着老学究的样子来回踱步,右手虎口紧贴住精致削瘦的下颔,食指不断摩挲着白皙光滑的面庞,过了片刻才道:“注意,第二题,从一加二再加三再连续加到一百,其和为多少?”说完题目,她转身面向常硕,笑声中透着掩不住的得意,“这题是我七岁时,爹爹拿来考我的,七岁哟,七岁孩子都能答对的题目哟。”
常硕脱口而出,“五千零五十”。其实没待莫依惜说完整个题目,一个数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万古长夜,瞬起间照亮脑海里所有一切,瞬灭时却只留下这个孤零零的数字。
“你……”莫依惜略有惊讶,眼睛瞪的溜圆。她父亲当年给她出这道题目是为考验他的心算能力,而听到题目后她便心无旁骛的一个个数字累加下去,直到得到最终结果,她爹才将快速算法讲给他听。眼下常硕竟极快便将答案给出,那他要么是心算极快远超他人,要么是知道快速算法甚而早就将此答案烂熟于心,而无论哪种情况,于她而言都匪夷所思,他一个失魂的人,怎么可能?
难道他故意装做得了失魂症?
不,他没理由装病,然后又露出马脚。
“还记得离开高昌前,我给你出的填数游戏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老者突然插话道,眼睛却眯成一条缝仔细端详着常硕,一只手轻轻拍打在膝盖上,“给他试试。”
6,2,8,2,10,18.
“把接下来的数字填出来吧,”莫依惜在沙地上勾出6个数字后凝声说道,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嬉笑神色,“如果你答得对,说不定还有机会考考我们高昌的朝闻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