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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哥,醒醒,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啊!”
常硕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狭小的靠背座椅上,周围射来一道道讶异、不满、厌恶的目光,见他苏醒安静下来才纷纷回头不再理睬。身旁一个面容帅气的小伙子正认真而关切的注视着,让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暖流,他拍了拍脑袋,有些记不起这个帅哥是谁了,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是做了噩梦,没事。”
“各位旅客,还有半小时我们就要降落至敦煌国际机场,前面会经过一片气流区,可能会有所颠簸,请您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不要在机舱内随意……”
不待广播说完,客舱内忽然剧烈地震荡了一下,引发了妇女小孩的尖叫哭闹。广播里又适时的响起空姐甜美的声音,“请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只是遇到气流,一会儿就能平安度过。”
然而震荡并没有如愿停止下来,接连几下甚至能将他甩出座位。其他乘客终于按捺不住恐惧开始骚动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充斥整个机舱。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机身的抖动愈加剧烈,绝望的人群发出刺耳的尖叫,一副末世来临时的景象。
“血!我要血!”一阵剧痛袭来,常硕扭过头,旁边的帅小伙面容扭曲,脸上的皮肤快速的脱水变成恐怖的头骨。整个身体翻坐在他大腿上,佝偻着成了一架裹上人皮的骷髅;两只干枯的手臂牢牢的按住常硕的头颅,脖子伸长低头俯视着,布满尖牙的嘴撑开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可以塞下人的头颅,“嗬嗬”的怪声从咽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散发腐臭气息的血污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脸上。
“啊!”常硕猛地惊醒。
全都是梦啊……
???
!!!
不全是梦……
天空中乌云密布,暴烈的日光被狂风席卷而去,被裹挟而起的沙粒翻滚着抽打常硕的身体,身下则传来大地源源不断的余热。像是有几粒清凉入骨的珍珠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身体上摔个粉碎,随之四溅的粉末落入干枯皮肤的沟壑中,带来丝丝清凉畅快。
沙漠,下雨了。
莫依惜端坐在骆驼两块驼峰之间,娇弱的身躯藏在一件火红的披风里,淡粉色的披帛垂过披风下沿随风摆动,背却挺的笔直,帷笠下的方幅紫罗被单手掀起,脖子却伸长了一直向南眺望。雨后洗刷后的天空澄净透明,在视野尽头依稀可以看到不同寻常的金色光芒闪耀。
“韩爷爷,还有多久才能到于阗啊,在沙漠中走了这么多天,人都要闷死啦。”
“看见那个飘在天上的金山了么?看见了就还有两天路程,没有那就还要再走咯,”一位老者背靠着驼峰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小巧的葫芦,在耳畔晃了晃后复又放回原位,宽大的白衣在风中鼓振,像一只准备振翅高飞的云鹤。
“出门第一天就听你喊闷,早就跟你说了,我此行不是游山玩水,你偏吵着要跟来,弄的整个学社鸡飞狗跳,这下知道闷了吧。看你以后还闹不闹!”
莫依惜听了吐吐舌头,然后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起起伏伏的驼背上,“没有看到飘在天上的金山,倒是看见天尽头有处金光在一直闪……”
“那就是金山,”老者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忽然他像不敢相信似得蹂了揉自己的眼睛,伸出一根指头朝前面一侧指指点点,“咦,丫头,你瞅瞅,那面是有个人么?”声音既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疑虑。
“看见啦,韩爷爷,这么大一个人都看不见,那不就眼瞎了嘛。”莫依惜顺着手指稍作分辨就认了出来。
被二人发现的正是常硕。
在被一阵短暂的及时雨浇醒后,饥肠辘辘的常硕迫不及待的将整株的紫色小花采食殆尽才稍微恢复些许精力。方才出现幻觉、失去意识前披在背上蔽光的衣物还压在身下,常硕展开衣服发现样式比较奇怪,上身是没有扣子、也看不见拉链的白地棕条纹毛布短袖上衣,下身是一件蓝色花纹毛布裤,同样看不见用于方便的拉链和结扣。
有比没有强。套上并不合体的衣物后,常硕终于开始思考当前的处境:从睁开眼恢复意识和行动能力到现在,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空难相关的模模糊糊、若隐若现的记忆以外,其他的诸如在哪上学、在哪工作、是否成家立业,家里双亲是否健在等可以帮助自己恢复记忆的信息一概没有印象,就好像自己是凭空出现在世界上。
沙漠中没有食物、水源,不清楚方位、方向,最好的结局应该是临死前没像那个陌生人一样变疯吧。
那个陌生人的包袱!
一道闪电划过常硕的脑海。晕倒之前他在陌生人遗失的包袱内发现了一些衣物,还有一块看起来贵重的白玉印章,说不定能有些帮助。
常硕举目四望,却发现周围空无一物,呼呼的风席卷着热浪贪婪的擢吸着身体里的水分,他抬手微微拂了拂脖颈,一层粘附在皮肤上的盐粒就被风卷走了。太阳依然被天空中滚滚奔流的云层遮遮掩掩,偶有疾风驱驰衔接不上的云缝处便有炽烈的阳光直透而下。
包袱也许是被风刮走了,顺着风的方向走就有机会找到,届时或许可以多捱一刻。那个石头印章或许是随着雨水冲刷沉入沙下了,没了就没了吧。常硕打定主意,顺着风沙席卷的方向向前摸索着。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毒辣的阳光重又降临在广袤的大地上,暴晒之下,常硕觉得全身上下很快就要炼化成油了。
即便能逃过空难,还有这杳无边际的黄沙戈壁,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啊。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眼前隐隐约约浮现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绰约女子,静静的一动不动。常硕看不清她的脸,便又伸出手往前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然而每一步都抽走体内剩余不多的活力,终究他脱力跪在滚烫的沙地上。
上去还是下去呢?不是牛头马面,是个女生,应该是上去吧。念及此,他竟然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最后一头栽倒在莫依惜面前。
“这人只是虚脱昏过去了,咱们先把他救醒……”韩姓老者皱起眉头看着衣衫不整的常硕刚想趋步上前施救,可还没等话说完莫依惜便抢前解下披风盖在他身上,然后扶起常硕下颌,用拇指指尖大力地摁压人中。
随着剧痛的阵阵袭来,常硕似乎感受到自己的指头、手脚像是重新逐渐接回了躯干,而意识也不再朦朦胧胧了,他悠悠的吐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周遭的一切全部映入眼帘。
天穹尽处依然是一抹肚白的蓝,太阳散发着余晖给地平线上了一层淡淡的浅红,空气中流动着雨后尘土的腥香,各式色彩斑斓的不知名植物在雨水滋润下全都齐刷刷冒出头,沿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地延伸到远方,身旁不远处蓄着一潭浅水,三匹骆驼埋首其中鲸吞海饮,附近一丛丛骆驼刺和红柳趴伏在松软的沙地上。当然,还有搭救他的头戴帷笠、身着汉服的少女和老者。
常硕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帷笠垂下的紫色障帘随风摆动,露出两道淡淡的细眉,眼瞳黝黑发亮,像是镶嵌在清澈白皙的玉石一样熠熠生辉;鼻梁笔直尖挺,给光滑洁白的面庞平添了几分英气。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少女的穿着,同方才那个疯子一样,也是古人所穿的交领右衽的汉服。
穿越?
这个念头就像埋入土壤的种子,一旦遇到充足的水分、适宜的温度和足够的氧气,就能萌发成冲破一切桎梏的嫩绿小芽:自己从万米高空坠落竟然没有死,赤身裸体的苏醒在不见人烟的沙漠,连续遇到的人都是古人的装束,这些巧合汇聚在一起都指向了一种解释——穿越。
如果是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时代,那自己恢复记忆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吧,没有父母家人、没有亲戚朋友、没有熟悉的生活场景,自己在那个时代留存的一切痕迹在这个时空都不复存在,我是谁?是谁的儿子?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谁的朋友?这一切或许都不会有答案了。
常硕从心里涌出一股彻骨的冰寒,他想要大声的咆哮,却发现喉咙不听使唤,只能发出“嗬嗬”如野兽低吼般的声音。
“啪”一声脆响,常硕的脸上顿时印出一面鲜红的五指大印,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立时便将他从纷杂欲狂的思绪中拉回眼前,“你!”
“哈哈,韩爷爷,这人可以说话了,我看他形迹可疑,咱们可要好好的审一审,”面前的少女面向老者故作夸张的朝手掌哈着湿气,仿佛这一巴掌倒被常硕城墙般厚的脸皮伤的不轻。
老者见状略有尴尬,后退几步从骆驼鞍下取出一袋水囊递向常硕,这才和颜悦色的开口道,“这位小兄弟请勿着恼,我这同伴性子虽然顽劣,但也非乖戾之人,方才急于出手也是见小兄弟你似要失去神智、祸福难测,一时救人心切,还请勿怪罪。”
常硕接过水囊狠命朝喉咙里倒灌,清凉甘冽的感觉一下子沁入五脏六腑。面前的二人似乎竟不痛惜水就这么被一个言行诡异的陌生人白白喝掉,反而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他,常硕则无暇理会,整囊水就在“咕咚咕咚”声中迅速干瘪下去。
“这……是哪里?”常硕抖了抖悬在唇边的水囊,直到最后一滴水顺着舌尖坠进喉咙,他才不甘心的吐出一口长气。
“你这人真不识礼数,我们把你救了,又分文不取给你一袋水喝,你可连声谢谢都没讲呢,”少女面似不忿,将常硕手中空空如也的水囊夺了回来,“你叫什么名,从哪来,到哪去,家里几口人,做什么营生,为什么到这无边瀚海,怎么就这个样子到的……”少女语速极快,问题连珠炮似得一个接一个,可没待他说完就被老者挥手制止了。
“莫要心急,”老者凝视片刻,见常硕依旧面若死灰,便朝少女轻笑道,“丫头,你再去装一袋水囊来,这小兄弟似是在大漠中受了极大的苦,咱们让他先缓一缓,而且这太阳也要落山了,再加紧赶路也去不到下一座绿洲了,不如就暂且在这水潭旁休息一晚吧,”说着卸下随身衣囊,取出一双缚带黑色皮履递给常硕,“先穿上吧,一会能动了就帮着捡些干枯杨木来生火,把这晚上先对付过去。”说完便取回覆在常硕身上的披风,返身走向正要取水的莫依惜。
当常硕抱着枯木返回时,老少二人已经将火生好了,一缕孤烟袅袅升起,在落日的余晖中分外醒目。莫依惜不耐烦的朝常硕嚷嚷着,“喂,那个谁,你怎么那么慢吞吞啊,再晚来一会,这火可就灭了。”
常硕闻言又是一阵尴尬,将枯枝在火堆旁整齐码好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变幻不定。
老者见常硕把枯枝放下就沉默无言,于是递给他一块干饼和羊皮囊,漫不经心地说:“先吃点喝点吧。你运气也是好,要不是今天在大漠竟然能碰上一阵急雨,我们也不会耽搁下来在这捡到你,更没有多余的水分给你,你要能活着出去,以后一定得去我们高昌城里的城隍庙拜一拜叩谢神明的。”
饼不大,但摊在手上却重而厚实。常硕先咬了一口就着凉水咽了下去,可这饼子干硬的实在难以下咽,不得已又多灌了两口水,才把噎在嗓子眼里的面块冲进胃里。
老头无声的笑了笑:“小兄弟很少大漠上行走吧,这样吃法,有多少水都不够用的。”
常硕有些窘迫,手中的饼再也不敢直接下嘴,只是低头默默将饼子掰碎了再送入口中。一旁的莫依惜看的好生无趣,便从包袱里寻出一个册子翻看。
待将干饼默默食尽,常硕抬起头嘴唇蠕动了片刻,终于轻声道:“谢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老者摆摆手毫不在意,“老夫看小兄弟言语也与我等相通,面貌……唔……绝非这里的蛮夷胡人,那敢问可是来自华夏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