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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过去了多久,常硕逐渐恢复了意识,但却同时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身体的任何部分,无论怎样使劲就连眼皮都睁不开。只能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在皮肤上不断游走、若即若离,直到蜿蜒至后颈才盘桓下来,一阵又一阵的麻痒仿佛是情人用舌尖在轻舐他的脖颈。这平常让人垂涎不已的触感此刻却让常硕心里充满颤栗与恐惧。右耳的鼓膜恰此时也突生异感,似乎一股气团正试图从罅隙的耳道中挣扎外挤,“嘶嘶”的气流声从薄细的耳壁直透大脑,让不知所措的常硕愈加慌乱。陡然间,一道刺眼的亮光划破漆黑的视界,一片湛蓝如湖底的天空倏尔出现在眼前。他终于可以睁开眼了。
“我在哪……”常硕艰难的抬起手遮住眩目的阳光,虽然翻身坐起仍然不可能,但逐渐恢复的视力已经可以让他观察周遭的一切。
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从身下延至无边际的远方,放眼望去皆是黄沙堆砌而成的连绵起伏的山丘。一股股旋风将绵细的沙子卷至半空,像平地冒起的笼烟,打着转在沙丘间起起伏伏。
“为什么……?”他蜷缩起身子、紧紧抱住像要炸开的头颅,身体不住的战栗,像极了秋风中晃动的枯枝,灼热的阳光直射在赤裸的皮肤上,仿佛被带火的皮鞭狂乱的抽打。
“为什么……我在这里?”
缓缓的,记忆中的某一个角落缓缓的升起一副恐怖的景象,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的厉害。
剧烈的摇晃、刺耳的尖叫、扭曲的面孔、翻腾的浓烟、猛烈的爆炸、自天而降的火球、纷乱下坠的残缺肢体。
“空难……?”他在心里问自己,胸腔里空洞洞的似乎回荡着难以言明的声响,“可,我…我…怎么...还活着?”
常硕弓着身子,呼吸不像刚才那样紧张急促,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重新一点一滴灌注入四肢。他缓缓的爬起身,双手努力的撑着身体,才勉强的坐起来。
他所在的位置正是一个较高沙丘的顶部,四下里沙丘轮廓清晰、层次分明,丘脊线平滑流畅,迎风面沙坡似水,背风面流沙如泻。
简单的复制,枯燥的重复,沙丘一座连着一座,无边无际,让常硕心底升起彻骨的绝望。身无片缕覆体,嘴唇早已干枯发裂,而炙热的气流再也榨不出任何一滴汗液。
还是终逃不了一死吧。
“活下去,就算是做一条狗,也要活下去。”似乎有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在常硕内心深处响起,声音主人的形象模模糊糊,依稀是个正在发怒的老妇人。
是……妈妈么?
他张开双手想要抱住这个影子,还没触到整个人却从丘顶跌下沿着坡面一路滚落。
待常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沙丘背光面底部的平坦处,眼前立着一丛孤零零的不知名植物,满身除了线状长圆形的墨绿小叶就是艳丽的紫色小花儿。
他用劲拍了自己两巴掌,紫色的小花依然像合翅停立枝头的蝴蝶,随着微风在空气中轻轻摆动。
不是幻觉。
有植物就有水,有水就能……活下去。
常硕盯着面前这株救命稻草自言自语道。
他刚伸手准备摘下一朵紫色小花放进嘴里,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咆哮。
“血……我要……。”
陌生的声音阴冷蚀骨,竟让他觉得心下发凉,感觉背后有一条五彩斑斓“哧哧”吐着舌头的毒蛇正盘在腰间伺机而动。这个陌生人是来真的,他是谁?也是空难的幸存者么?
他慢慢转过身,一个形容枯槁的瘦高男子右臂勉力抵着一根木杖,左手无力的垂在身前,身子则歪歪斜斜的撑在他面前四五米的位置,似乎随时都会一个趔趄扑到在地。
身体缺水、关节受伤、精神失常,对于身处沙漠的空难幸存者而言,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唯一不正常的是:
眼前这人的服饰穿着明显是古代的扮相:交领右衽、上衣下裤,杂乱的长发沾满灰土,一个布兜斜挎在背后。
登机时有这样一个穿汉服的人上机么?常硕试图努力去回忆,回想整个飞机失事事件的前前后后,可一思索便感觉身陷一团诡异的迷雾中,无论走向哪个方向,走的多快,那团迷雾总能恰到好处的将他包裹住,令他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我要血。”阴恻恻的发声又一次响起,气力比方才似乎更充沛些,将常硕从记忆的迷雾中拖回当下。
眼前的这个人撑着腋下的拄杖,拖着折掉的右腿一瘸一拐挪向常硕,扭曲僵硬的面容让人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一个活人。下陷的眼眶内,密集的血丝贯通眼睛瞳孔,正死死的盯着常硕的喉咙。森然的白牙每一颗都像是被磨过的刀子一样又尖又长,喉咙间挤出的嗬嗬声则更显得离奇恐怖。刚才那条在身后游移不定的毒蛇已经变成眼前垂涎欲滴的饿狼了。
本能驱使常硕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不敢再盯着陌生人骇人的眼神,低下眼帘试图转身逃开。但眼神的回避更加刺激到了陌生人,他张开臂膀一声怪叫扑了过来,就像一只草原上忍饥挨饿多时的孤狼扑食一只寻找母羊的羊羔。
常硕不敢想像一个受伤如此严重的人竟然还可以突进得那么快,即便使出浑身力气,仍然没有躲过被这宛若恶鬼附身之人的扑击,右臂“哧”的一声被挥舞的手爪刮中犁出一道深深的血印。
“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陌生人扑进那丛无名植物中,被其中的木刺划的鲜血淋漓、遍体鳞伤,哀嚎声不绝于耳。沙漠中的植物几乎都长着长短不一的硬刺,之前常硕只注意到可以食用的花朵,却没发觉散布在枝干上的木刺。
常硕捂住被划破的伤口,身体不住的微微发抖,心下却稍稍放松:这个令人恐惧至极的陌生人应该不会再有精力发狂了。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陌生人挣扎着一步一步从植物丛中爬出来,在他身后的沙地上留下一道暗红的血印。
“血……,”在不断的低声嘶吼中,暗红的血珠像盛开的蛇莓一样从臂膀、前胸滴滴点点的渗出,然后被他一把抹在手上混着尘沙送入口中舔舐着。
常硕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犹如地狱的景象,双腿不自禁的竟然瘫软在沙地上。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了?
陌生人见到常硕似是放弃了抵抗,竟然摇摇晃晃着再次靠着单手单脚撑起身体,咧开的嘴里尽是被血液浸红的森然白牙。
还没等上前几步,就见陌生人身体忽然一沉,下半个身子毫无征兆的被卷进沙子,上半身重重的拍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响。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还能用的手状如疯魔一样死命的抓向身边的地面,却只能徒劳的在沙子上犁出一道道五指印痕。没过几秒,沙子已经淹过胸部,他像是将要献祭的野兽一样惊恐的嘶吼着,手已经没有挥舞挣扎的空间了,只能绷紧手臂扒住身边没有下陷的沙土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
“我…要……”不待说完,沙子已经没过了脖颈,他的声音一滞,脖子也随之后仰,常硕只能看到他那张失去神魄的眼睛被涌动的沙子迅速无声的掩埋。
常硕大口的喘着气,胸膛急剧的起伏。从遇见这个疯子到他被流沙吞噬,整个过程估计也就一两分钟,可他却觉得是用尽了一生才得以撑过的难关。
身下炙热的黄沙透过赤裸的皮肤将大地积蓄整日的热量一刻不停的灌入虚弱的身躯,那株灌木依旧傲然屹立在毒辣的阳光之下,仿佛对刚才那场惨斗中摇摇欲坠的获胜者不屑一顾。常硕咂了咂干枯开裂的嘴唇,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手足并用的爬了过去。
没爬几步,地上一个敞开的包袱挡在常硕的路上,是刚才那疯子扑击他时丢弃的,从露开的一角可以看到里面尽是些衣物。
常硕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的,但醒后面临飞机失事、疯子攻击这一连串的打击,他根本没机会也没心思考虑是这为什么,看到衣物只是机械性的把他们扯出来,然后有气无力的掀到自己匍匐的背上,希冀能减少一丝丝阳光的伤害。他此刻连穿上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啪!”一件明亮到耀眼的小物件随着掀起的衣物被带出来重重的摔进沙子中。常硕应声瞟了一眼,似是一枚通体洁白无瑕的方形印章,正面刻着一条造型简单、首尾相环的龙纹,底面刻的字简洁明了非常好认:“皮睿缇印”。
是那个疯子的吧,他叫皮睿缇?
常硕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方才活生生吞掉一个人的沙地上方的空气竟似扭动起来,一只白森森的手骨五指迸张竟似从地下不甘的刺向天空。
他体内深处剧烈的鼓荡起来,心跳像一只被倒悬的山羊面对慢慢逼近的屠刀疯狂的踢打面前的巨鼓,隆隆作响的鼓声将心室内的鲜血强劲的推送出去,一路汹涌澎湃的把原先干瘪枯萎的血管充实的强健有力,那一刻,附着在骨骼上的所有肌肉都宛如压抑许久的火山,在喷薄激荡的血流冲击之下燃烧爆发。
在又一次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