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经过了太多的不如意，所以在美好来临的时候格外珍惜。
　　“你要说什么啊，还要交待一下，”小护士望着我，“说的还挺壮烈。”
　　“这也怨不得我吧，”我靠在床上，我知道我现在一定特别憔悴，“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那我肯定得先把事情想好啊。”
　　小护士叹着气，“行，你说吧，我听着。”
　　“把我的东西都埋在山脚，哪座山都行，我很久都没有出去走过了。”我半笑着看着她，我猜我笑的肯定很不好看。
　　小护士突然沉默了，没了刚才凌厉的势头。许久她突然开口，“你有没有现在，当前情况下想要做的事，”她摘下口罩，站在我的床边，“现在就能做到的那种。”
　　我摇头，我懂她什么意思，“没有。”我现在也不想别的了，十多年都被人拎在手里这么过来了，如今这样说不定也不是一件坏事，“那你呢，如果你像我这样你会做什么。”
　　她看着我，摘下了医用手套，从兜里掏出一副耳机，附身轻轻地放在我的耳朵里。她离我非常近，我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但没有任何的多余的想法，因为我的心全被她的那一抹难得的同情填满。
　　耳机里是一首很欢快的纯音乐，每个音符都很跳跃，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我因为四肢无法活动，所以基本没怎么戴过这东西。
　　“我答应你，”小护士应了下来，“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耳机里的声音突然噪了起来，我没听见她后面的话。
　　我看着手上的柳叶刀挑断了缝合线，缝隙因此拉的更开，同时也有更多的血流了出来，甚至溅到了镜子上。但就算如此，手上的动作也并没有停，手术刀向缝隙的更深处划去，在我这里除了剧痛却莫名的有了一丝畅快，这也许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镜子里我的头颅已经呈九十度歪向一边，脖子也分离了一大半。我尽量不去看截面，估计没人受得了这样的东西，更何况是自己的脑袋。但就算如此，这样画面也够震撼了，身体里好像有一个血泵一样，血水好像不要钱一样直直的溅射出来，淋到了我的脸上，滴进了我的眼睛里，流淌进我的嘴里。
　　我一只手扶着脑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更难以忍受。不知为何我还有痛觉，即便这样我还能看得见，就好像是这副身体故意让我这样看着，即使闭上眼也不断地感受着脖颈处难以忍受的疼痛。
　　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我听见了“咕嘟”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脚下的血水里。我睁开眼，才看到我的头颅和身体已经全部分离开了，手里的手术刀也不见了，刚才肯定就是扔掉手术刀的声音。而地上的血水已经漫过腰了，泡在里面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双手捧过自己的头颅，把我的脑袋正了过来，这下我终于不用透过镜子看自己的身体了。脖颈的断面还在不停的涌着鲜血，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血红，断面处还有一截颈骨漏在外面，这或许是手术时留出来的。
　　本来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现在看来还是太把自己当个人看了。我能听见牙齿不断打颤的声音，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甚至感觉不到我是不是在呼吸。
　　周围的红色慢慢向我挤缩过来，我能看见棚顶那个沾满血的白炽灯泡已经快要杵在我的脸上了，可身体还是一动不动。如果这幅身体有一个头颅的话，他肯定一直在望着我，或许还会问一句，为什么这样。
　　灯泡慢慢挤在我的脸上，然后碎裂，再继续带着碎玻璃压在我的脑袋上，刺进我的皮肤里。地上的血水也漫了上来，直接把我淹没其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让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头脑炸裂，但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红色，红色，还是红色。
　　也许这就是命吧，虽然听上去像是一个老人说的话，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们是无法左右的，渺小到只能顺其自然，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吧，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手术台上，我全身上下没了一点知觉。那些不曾相识的人穿着白色的手术服在我周围不停地忙碌着准备着器械，还有一台像是切割机一样的东西，我猜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和我隔着两步远的地方还躺着一个人，但我看不清他张的什么样子。一动不动，他的眼睛被蒙住了，全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电极片和插头，不过倒是能看见他胸口的起伏，心率监测仪上也能看到他的心跳速率，只不过慢的可怕。我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连下巴也无法打开，也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唯独那个人外漏的手臂上，我看到了一条明显的伤疤。
　　“开始了。”一个医生把我的脖子掰正，我从他的眼睛里只有严肃和认真，但没有一丝感情。旁边的一个护士抄起一块白布，一把蒙在了我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