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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长帘雪山来客,扫新屋秉烛夜谈。
处于后方的黄静姝,几乎歇斯底里的喊道:“凭什么?”
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红唇抖动:“凭什么你可以替我决定?凭什么?……”
“从小到大,你们有好好管过我吗?你们有真心关心过我吗?”
“你们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管不问,在我想要做些想做的事情时,又对我指指点点!”
“自从爷爷走后,你看看你们都成了什么样子?我不是颗棋子,你们想起来的时候就用用,想不起来的时候,就把我丢在一边,听之任之!”
愤怒使人扭曲疯狂,正如此时的黄静姝,或许是多年的压抑,亦或者是心中的委屈无处释放。
在一刻,终于得到释放,黄静姝几乎扯着嗓子在嘶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双眼通红,对着自己的祖母大声指责。
李老太太没想到黄静姝的反应如此之大,如今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很有些下不来台。
尽量让语气显得和缓,“静姝,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帆这孩子人格品行极佳,无论作为朋友,或者伴侣皆是上选,我们两家渊源颇深,奶奶都是为了你好啊!”
依然在后退的黄静姝,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悲伤的话,两行泪珠顺着脸颊而下,将画好的眼线与粉妆打湿了。
话语中难掩悲意,以及嘶喊后的沙哑:“呵呵!为我好……为我好!……”
“是!从小到大,你们就以这样可笑的理由搪塞我,让我学会所谓的“懂事”,学会“感恩”,你们以高位者自居,哪有真正的为我好过?”
“就连今天给我选择伴侣,也是冠上为我好的理由,真是可笑之极!枉我也是大家千金,却连自主选择终身幸福的权力都没有,可笑,可笑……”
黄静姝粉面带泪,哭的梨花带雨,淡妆早已花了……
愤然转身,向着亭外快步而去,“好!你们想让我懂事,我今天偏偏就要不懂事了!”
李老太太眉头皱起,白面带霜,“你往哪去?给我回来!”
已经步入人群的黄静姝,双手胡乱的抹动脸上的泪水,那淡妆便更花了,真如那可笑的“小丑”一般……
尖利的嗓音传来,“不要你管!”
望着踉踉跄跄跑远的黄静姝,李老太太眼露悲意,那被叫做伤的东西,仿佛就像一把刀,狠狠扎在心头……
陆一帆从初时的惊讶中醒转,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一个字:逃。
趁着老太太恍神间,陆一帆慢慢向着亭外挪动。
“你又想去哪?”老人的双眼饱含悲伤,痛苦,让人不忍直视。
陆一帆有些哑口无言,支支吾吾的指指自己,又指指场外:“我……我……我出去走走!”
老太太开口道:“先别走,把入会仪式走完好吗?”语气里居然能够听出哀求……
陆一帆真恨了今天参加这场宴会了,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把自己搅和进去了?
有样学样的边后退,边摇头道:“李奶奶,今日之事稀里糊涂的,我都还没弄明白,而且你口中所说的入会,入的是什么会?协会的性质如何?我都没有了解过,恕难答应。”
陆一帆也想学着黄静姝,跨出亭子,然后快速逃离。
却听得身后的老人道:“你就不想了解我跟你家的渊源,你心中就没有疑问要问?”
陆一帆愣住,木然转身,点了点头,突然醒转,又快速摇头。
李老太太跨出一步,使得两人的距离近了,循循善诱般的道:“放心,这同好会不吃人,并且还是得到国家扶持的民间组织,加入之后,你不仅没有损失,还会得到助力。”
再加一剂猛药:“只是让你挂个普通会员的身份,完全不影响你的生活,并且,在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来组织寻求帮助,任何请求都可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一帆又是明白“大是大非”的人,也就“半推半就”的承诺下来……
陆一帆几乎木然的走完入会流程,宴会也在不知觉中散了,众多人员开始朝着庄园外散去。
陆一帆虽然不明就里的得到一堆口头承诺,但最终还是得到一实物。
一块纽扣般大小的金属徽章,上面印的是双拳相握,还有一串篆体文字,陆一帆也没细看……
主要那徽章搁置在盒子里,入会仪式繁琐复杂,他也没时间去细瞧。
随着人流,缓缓移动,时不时会有各式人群,向他点头致意,他也一一回过,唯独不见那早早便消失了的董忘川。
不是说,宴会结束,就能解开心中的疑问吗?
眼看着人群四散,这答案找谁去解?先前极好说话的李老太太,哦!不,如今该改口叫会长了,也是脸色不善的快步离去了。
痴痴傻傻的向着庄园外行走,这时,一位戴着圆腿墨镜,头戴礼帽的老者靠近道:“陆兄弟,会长找你!”
自从加入协会后,所有人都要改口叫兄弟姊妹了,这让陆一帆很是受用,只因为一眼望去,这协会内里,也就他的年纪最小了。
有些疑惑的望着眼前的老者,怎么都晚上了,这老者还戴着个墨镜干什么?是嫌天不够黑吗?
忍住心中腹诽,客气回道:“劳烦兄长带路!”
老者并未回话,径直向着庄园内走去,陆一帆紧随其后。
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幽静的房屋前,老者示意陆一帆停下。
然后上前,举起手掌,轻轻叩动木门,“叩……叩……叩!”三声响后,那老者方才开口:“禀主母,人已带到!”
李老太太独有的和蔼语气,从那房间内传来:“让他进来吧!”
老者示意陆一帆上前,然后立在门边,轻声告诫道:“不得喧哗!”
陆一帆轻轻推开木门,踏入灯火通明的的房间,一眼便看到端坐堂上的李老太太。
“吱呀!”身后木门被掩映上,陆一帆缓步向着厅内前行。
此时的李老太太容光焕发,全然没了早先模样,甚至手边还摆放着一个茶盏,手里捏着份文件,细细品读。
环视厅内,一张书架,几把木桌宽椅,唯独正中墙上那副字帖吸引人,只见上书两个大字:同好!
笔迹挥洒自如,气宇轩昂,就连陆一帆这个“半吊子”,也能看出这幅字帖的绝非凡品。
“坐吧!”堂上的老者,双眼未曾离开手中文件……
这只说了坐,可是却没说要坐哪把交椅,堂下可是左右共摆放六把交椅的。
陆一帆见那老人头也不抬,好似全然没注意他的兴趣。
索性,一屁股坐在右手边上手位置,离主位近了,且是个显眼位置,这样总该被注意到了吧!
可惜,陆一帆紧紧盯着那端坐上位的老人,却没见那老人抬过一次头。
凝视的久了,那老人好似终于察觉,轻轻放下手中文件,端起身边的茶杯饮了一口。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开出花来了?”老太太放下茶杯,盯着陆一帆道。
陆一帆嘴角勾起,回道:“开没开花,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您的脸上,寻不到一丝悲伤!”
老太太皱动下眉头,朗声道:“这样呢?”
陆一帆摇了摇头,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李老太太会意,不再假装皱眉,“好了!你有什么疑问便问出来吧!”
再次端起茶杯,竖起一根手指,提醒道:“一个一个问,但要抓紧时间,夜要深了,你不想影响不好一个老人家的睡眠吧?”
见那老太太慢条斯理的饮茶,陆一帆再次问出心中疑问:“您就不悲伤?”
李老太太摇了摇头道:“悲伤!”
陆一帆顺势而问:“悲从何来!”
李老太太凝望手中茶杯,缓缓道:“悼念为夫!”
陆一帆眼皮垂下,接着问道:“就没有对于您孙女的悲伤?”
老太太想也不想的直接回道:“没有!”
陆一帆点了点头:“果然是假的,那您又演戏给谁看呢?”
老太太轻轻放下茶杯,直率道:“给你,给外人,以及……给别有用心的人!”
陆一帆盯着老太太的双眼:“值得吗?”
老太太重新拿起桌上文件,埋下头去,“依目前来看,很是值得!”
陆一帆摇了摇头,有些执拗的问道:“那对于您孙女,您就没有一丝愧歉吗?”
老太太放下手中文件,终于与陆一帆的目光搭上:“有!很多……”
陆一帆毫不退缩的问道:“那您孙女知道此事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回道:“她不知道!”
陆一帆不禁叹息一声:“嗨!那便是果真伤害了她!”
老太太不置可否的道:“在所难免!”
陆一帆的眉头不禁皱起,“真就如同您孙女所说,您当她是枚棋子?”
老太太意味深长的收回目光,再次将目光放在书桌的文件上:“谁又不是枚棋子呢?起码她过得还算舒心,不用管那蝇营狗苟之事!”
陆一帆就注视着那埋头的老人,久久未说一句话。
假意翻看文件的老人,半天未听到问话,便抬头去看,率先发现了那张冷脸。
摇了摇头,老太太不以为意的询问道:“你就不好奇你的身世?以及我们的渊源?”
陆一帆语气冰冷的回道:“你若想说,不用我问,便会说了!”
老太太蹙了蹙眉头,很快便又舒展开来。
饱含暖意的道:“其实,按起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师奶,且是实实在在的关系。”
观察着陆一帆的面部变化,却未有所得,多少有些失落。
“你父亲母亲以及二叔,都是我家老头子的徒弟,三人自小便是孤儿,是我跟你师爷一手带大的。”
陆一帆的眉头终于跳了跳,他并非铁石心肠,也做不来老人们的养气功夫,讲究喜形不露于色。
李老太太扬起头颅,凝望着屋顶,好似在追忆……
“老头子生于乱世,少年在紫霞山修习,学得一身本领。”
“恰逢国难当头,寻常人苟活都成了奢望,老头子奉命下山救难!”
“他的医术高明,又能文能武,在下面的队伍里很受器重,便跟随着队伍,辗转全国各地!”
“老头子长我十二岁,初与他相识,他已然步入中年,但依然孑然一身。”
老太太脸上尽是暖意:“我年少顽劣,没少欺负过他,但他始终温柔以待,使得我对他的倾慕一发不可收拾!”
“国难之时,儿女情长都显得弥足珍贵,家破人亡不再少数。”
凝望着陆一帆好看的眉毛,老太太接着道:“你父亲三人,便是我跟你师公在路上捡得,当时,因各种原因,被遗弃的孩子太多了,那真是令人绝望的画面!”
老人顿住话头,伸出手指,捻动额头,好似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陆一帆的脸色终于跨了,心里思忖:“怪不得从不听父亲,与二叔三人提及祖上之事,原来都是孤儿,如此算来,眼前的老太太不仅没有大仇,并且对他家是有大恩的。”
再去观望那端坐的老太太,眼神不禁温柔许多……
“漂泊许久,我们一家最终定居至京都,老头子凭借早年事迹,在京都谋了份教书的差事,也算过了段安分日子!”
“可惜,时局动荡,早年之事,便不再提了,你父亲因此事,记恨你师公,从此远走天涯,天各一方了!”
“老头子生性倔强,而你父亲尤是,两人就互不认错,直至老头子撒手人寰,两人终究是没能见上一面!”
陆一帆眉头扬起,打断老太太的话语道:“师公是哪一年走的?”
李老太太愣了一下,不知陆一帆为何要有此问。
不用想,仿佛就在嘴边,“老头子05年走的!”
陆一帆点了点头:“那年我八岁,记得夏天的一个晚上,我父亲一夜未归,第二天被村里人在村后黑石坡发现了!”
“跟他一起被找到的,还有我二叔,两人滚得一身泥巴,搞的灰头土脸的,要知道我父亲平生喜欢干净,从没有那么狼狈过,所以我记得特别清。”
“众人询问两人缘由,两人也不多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如此算来,一切都对得上号了!”
老太太听完,忍不住叹息一声:“嗨!造化弄人,老头子晚年搬来正阳市,无非就是想离你父亲三人近点。”
“他嘴上不说,但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可惜,老头子躺倒病床上,无力回天,才念叨出对于三个孩子的愧歉。”
“这事你二叔还从未给我提及过,也算苦了这三个孩子了!”
陆一帆听者有心,眉头扬起:“您的意思是,二叔一直跟您有联系?”
老太太莞尔,“当初你父亲赌气出走,你二叔担心他安危,故意在老头子面前犯错,被老头子也逐了出去!”
“其实,这也是老头子的安排,只是担心你父亲的安危,将他安插在你父亲身旁,一个可以照顾辅助,另一个也可以充当眼线,提供情报!”
陆一帆纷乱的思绪总算理顺了点,“这么说来,我父亲逼我出山,这都是你们的安排喽?”
老太太也不掩饰,点了点头道:“作为救治你母亲的代价,你父亲同意把你转借给我了!”
陆一帆冷哼了一声,原想着仅仅是被老太太摆了一道,没承想是被连摆几道……
“这么说来!我二叔出山,也不是所谓的去寻战友了,他现在就在周围?”陆一帆有些恨恨的问道。
老太太摇了摇头道:“他有事,下山去了!”
陆一帆想了想,终是说道:“如此听来,师公可是位深明大义的大人物啊!”
老太太笑着问道:“那么,对于他接手他留下的事业,你还有疑虑吗?”
陆一帆定住,脑海翻涌,各种念头电转,最终依然摇头道:“作为初来者,对于协会的一切,我还要观察过后才好评价,所以,您所说的什么接手,那都是无从谈起的。”
老太太也没想过会让陆一帆太快转念,所以也不算太过失望。
眼神温婉,语气温和道:“只要你不抵触,那便一切都好说,你还有其他疑问吗?”
陆一帆想了想,直截了当的道:“您孙女的生日,为何会跟师公他老人家的祭日放在同一天?”
先前还是和蔼温和的李老太太,闻听此言,脸色顿时委顿下来,道:“老头子,拼尽全力也未能多熬过一天,只是因为那一天是他最疼爱的孙女的生日!”
“出于愧歉,老头子遗言要我等正常给静姝过生日,只是不想让小孩子留下遗憾,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已成为了一个定式!”
陆一帆摇头:“老人家初衷,只是不想愧歉孙女,希望趁着人多,好让小孩子也不寂寞。”
“你们老一辈的想法如何,我也无从参考,但是,作为年轻人,我有话要说!”
老太太正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见他一脸严肃,便点头示意他接着讲。
陆一帆迅速接着道:“作为您孙女的朋友,我听到她对于生日宴最多的评价,便是无趣!”
“年轻人的欢乐,您可能不太了解,他们更喜欢简单,更喜欢放松,如此声势浩大又隆重的生日宴,显然是您孙女不喜的!”
“另外,参加宴会者,皆是白天参加完吊唁的长辈,这让年轻人如何放松?况且与会者本意可不都是来庆生的!”
老太太想了想,方才回道:“最近我正想把会内的繁文缛节简化,同好会会众年轻化的趋势是不可避免的!你的提议我会慎重考虑。”
陆一帆脸色敦起,“我说的重点,并不是对于协会礼仪上的改革,我想说的是,您就没考虑过把您孙女的生日提前?让她过公历生日,跟老人的祭日错开,这对于两者都好!”
老太太脸现难色,“自古,长者为大,出于对于长者的尊敬,若有晚辈生日与祭日重叠,便会将两者错开,这是传统,但是,这是老头子的遗嘱,我们也不好去更改!”
陆一帆摇头站起,“怪不得您孙女感觉活得不顺意,你们这些长辈也有不对的地方!”
老太太眉头扬起,“哦?你倒是讲讲哪里不对了?”
陆一帆明白话说偏了,但依然坚持道:“当然,别人家事,我也不好多嘴,但是,你们就没想过当初师公遗言的初衷?他只是不想让孩子留下遗憾,出于对孩子的善意!”
“但若是他老人家看到,待他走后,小女孩过得如此不开心,他会不会有更改遗言的想法?”
老太太在厅堂之上正坐,久久凝视着陆一帆不语。
“这个提议我记下了,你站起来是想要告辞?”
陆一帆连忙点头道:“一刻也不想呆了!”
老太太一愣,不禁笑出声来:“既然你如此不耐,那便退下吧!”
陆一帆弓身行了一礼,转身就走,毫不留念……
老太太突然道:“去后山找下静姝!帮我照看一下!”
陆一帆顿住脚步,反身正看到老太太垂头,眼神重新凝注在书桌文件之上。
陆一帆嘴上弥漫笑意,推开木门,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