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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关以东五十里峭壁之间有座山口,此处就是人称太行八陉之一的天井陉。一条大道穿过山口,沿着此道一直向北可直通赵国的邯郸,因此天井陉是穿越太行山的咽喉。
此时天井陉已被秦王亲自从野王征募的秦军占据,大路两侧是连绵不绝的秦军营盘。当赵括的几十万人马被白起围困在黄土岭后,赵王曾向长平派出援军。可赵军行到天井陉,发现有秦国的重兵把守,最终只能悻悻而返。
两天前从长平传来消息,秦军获得空前大胜,几十万赵国主力全军覆没。随后秦王带着大部人马回野王去了,但仍留下几千秦兵据守山口,以防零散赵军败兵通过此处逃回赵国。
这天夜里,天井陉山口的道路上篝火通明,几百个秦国士兵正在这里彻夜守卫。一个手举火把的伍长忽然发现有一队骑兵从南边沿着大道向山口奔驰而来。秦军伍长立刻招呼手下来到大路中间,拦住骑兵查问。
那队骑兵径直向山口驰来,直到快要撞到盘查的秦军身上才将战马勒住。秦军伍长见来人都是秦军装束,看领头的服饰还是一个官位不低的都尉,这才按住心中怒火没有发作。
只见那个都尉从腰间摘下一面铜牌,说道:“我是丞相府的信使,奉丞相敕令有紧要之事去赵国。赶快把道路上的鹿砦移开。”
伍长见来人手持丞相府的腰牌不敢怠慢,急忙要和手下一起去搬鹿砦。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厉声喝道:“且慢!是谁下令放行的?”
伍长抬头看去,原来是今夜当值的守将看到有人要过关卡,立刻带着几个亲兵催马前来查问。
信使打量了一下守将,看出此人也是一个都尉,于是拱手一礼,说:“小弟身负丞相重命,要星夜赶赴赵国。请老兄行个方便!”
对面守将也是满腹狐疑地打量着信使,心想:这几人有何事要深更半夜赶着去赵国?自称是使者,却没有看见持有旌节。
守将越想越疑惑,他对信使说道:“不是我不通融。大王回野王时下严旨不能放走一个赵军,职责所在啊!”
“我乃丞相府属吏,又不是赵军。难道这相府腰牌还能是假的?”说着,信使将手中铜牌递给守将。
守将接过腰牌,仔细查验,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守将还是示意手下移开鹿砦、放行。
信使再次拱手称谢,然后对身后的骑兵点了一下头。一声呼哨响过,在黑暗中突然冲出许多骑兵。守将这才惊异地发现,与信使随行的不光是眼前这几个骑兵,后面还有大队人马。
信使好像看出守将的心思,策马上前解释说:“临行前丞相特意派亲兵护送小弟。”
守将没有说什么,但看到那些骑兵足有几百人,越发觉得不对劲了。他转头目光疑惑地看着信使,信使却一脸平静地微笑注视着守将。
“将军快看!”那个伍长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指向正在快速冲过关卡的骑兵,惊恐地喊道。
守将在马上向前探身,一把夺过伍长手中的火把,向前照去。借着火把的亮光,守将发现那些骑兵哪是什么相府亲兵,分明是赵国军士。
守将当即将火把扔到地上,正要拔剑。只见信使猛地催马向前,胯下战马一个跃步就将那个伍长撞倒在地。于此同时守将也被信使挥剑砍翻落马。
两天前,庞援和几百赵国骑兵在黄土岭突出秦军重围。他们夜行日宿,小心避开秦军的堵截,一路向北奔邯郸而去。
这日他们来到天井陉,发现山口有秦国重兵把守。庞援估计仅凭手下几百已疲惫不堪的骑兵实在无法强行闯过在山口的秦军关卡。正在为难之时,庞援记起身上还有一面在探查秦军运粮直道时夺得的腰牌,于是想出假扮秦国相府信使,骗取守关秦军放行的计策。
庞援将秦国守将砍下马去后,带领手下把身旁的秦军全部杀死。此时山口一片混乱,由于事发突然,很多守夜的秦军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举着火把围拢过来,这才发现许多赵国骑兵正在冲过关卡。
有秦兵开始击鼓报警,鼓声惊醒了正在道路两侧营寨里熟睡的秦军。他们纷纷从帐篷中钻了出来,手持兵器冲向山口。当大队秦兵赶到关卡时,庞援他们早已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
当赵军主力在黄土岭全军覆没后,白起率领秦军渡过丹水,进逼丹朱岭石长城。在那里没有遇到残余赵军的抵抗,随即秦军进驻长平关。
在长平关,秦军清点人数,发现秦国投入上党的五十万大军,至此已伤亡过半。白起原本计划马不停蹄拔取上党,然后继续北上兵临邯郸。无奈秦军伤亡惨重且已精疲力竭,只得暂且在长平关休整。可没过几日,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摆在白起面前。
此次长平大战,赵军最终有近二十万人被俘。这二十万人每天都要耗费秦军粮粟数千石。为防止这些赵卒逃跑,秦军还要分出大量人马看守。尤其难以处置的是:这场大战秦军损兵折将,大将王龁、司马靳先后战死,这让秦军将士心中了充满了复仇的怒火。而按照秦国律法,军功以讨取敌人首级的数目计算,这更加刺激了秦国士兵的杀戮之心。几天之内,秦兵虐杀降卒、争夺首级的事情屡有发生。主将白起虽严令各营统领约束部下,怎奈此时的秦军已杀红了眼,大规模的骚乱一触即发。
为了处置赵国降卒,白起思虑再三觉得此事重大,最终还是派王翦去野王向秦王请旨。
在野王行宫,秦王接见了前来请旨的王翦。丞相范睢游说诸国后,奉命来野王赞襄军务,此时也在行宫中。
听了王翦的来意,秦王沉吟片刻,说:“回去告诉武安君,上党战事历时三年,耗费无算。如今国库已空,无力再供养二十万赵国降卒。至于他们押送回秦国,既无兵可派也无地方安置。依本王看……”
秦王正说话间,却被范睢打断。范睢说道:“大王既然已下旨封武安君为上将军,代大王全权执掌上党兵事。如何处置降卒自然应由武安君自行临机决断。”
秦王微微皱起眉头,忽然觉得范睢所言完全是在为自己着想,于是对王翦说道:“丞相所言极是。就按丞相说的办吧。”
回到长平大营,王翦将面见秦王的经过讲述给白起。听完后,白起立时对范睢恨得牙痒,他忿忿地说道:“范睢这个魏国罪臣,逃到秦国骗取了大王的信任,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如今见我在长平立下不世之功,他心中嫉妒,所以不择手段地在大王面前争宠。”
过了许久白起才平静下来,接着问道:“以你看,大王想如何处置这些降卒?”
“既然大王无意将那些赵卒押回秦国安置。我以为大王的意思是……”王翦举手作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白起苦笑一声,说:“大王的意思很明显。范睢却偏要我自行临机决断,这不是要我背负杀降的骂名吗?”
王翦不以为然地说道:“武安君多虑了!古时圣王征伐讨逆,获胜后都会聚集敌人尸体,封土而成高冢,以示武功。此次秦赵大决,武安君一战歼敌四十万。正应该建一座高耸如云的京观,让后人世代铭记秦军空前绝后的武功。”
白起连连摇头说道:“圣王替天讨逆,仅将魁首尸体封土做成京观,以警世人。杀二十万已经投降的赵卒必遭天谴,哪里还有什么武功可示。”
王翦诧异地问道:“这些赵卒既不能押回秦国,也不能就地杀掉。难道武安君打算把他们放回赵国?上党三年苦战,多少袍泽弃尸原野,长平的秦军只剩下二十万能战之士。放了这些降卒,恐怕全军将士都不答应。再说,赵人多反复,上党本已割让给秦国,却被赵军横刀夺去。如二十万赵卒回去后重新与秦国为敌,武安君你还有把握攻取邯郸吗?”
王翦的一番话让白起沉默良久,最终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杀降不祥啊!”
随后白起命令中军校尉召集众将商议如何处置赵国降卒。
第二日清晨,大批秦军开进羁押被俘赵卒的营盘。一个秦将向降卒宣布:秦王以仁义治国,对归降的它国战俘一向宽大。秦军主将白起特命,被俘的赵卒只要向天立誓,回赵国后绝不再与秦军为敌,今日就可放行还乡。临行前,秦军将还赠与一天的干粮。
正说着,有秦兵抬来许多锅盔面饼,在营盘门口堆成了小山。虽然只有一天的干粮,远远不够应付回赵国的路程。但赵卒们听到马上就可以回家了,都兴奋不已。众人按照秦兵的指挥排成队,挨个在营门口发誓不与秦国为敌,然后领取干粮。
这些赵卒出了营门,发现外面还有大批虎视眈眈的秦军。秦兵列成密集的两队,将中间围成一条通道。返乡的赵卒相互搀扶着,沿着通道向北方蹒跚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赵卒的队伍来到一个山谷前。从山口望进去,里面的道路越来越狭窄。有熟悉上党地形的赵卒认出这个山谷叫马鞍壑,穿过马鞍壑就到壶关,再向北就是赵国了。知道此路的确是返乡的捷径,大家不再犹豫,陆续进了山谷,沿着崎岖的山路继续前行。
当太阳快要下山时,马鞍壑刮起了大风,似有山雨欲来。白起和王翦带着亲军绕道来到山顶,看见众将早已在此候命。按照事前吩咐,所有人的脖子上都套着一条黑布。
副将王陵上前躬身说道:“参见武安君!末将王陵已奉命将前方三里的垭口用树木山石堵塞。”
紧接着神弩营统领蒙鸢前来禀报:“参见武安君!神弩营所有器具已架设完毕。只等武安君一声令下,就把当前山谷填埋。”
随后蒙鸢引领白起来到悬崖边,只见几十架巨型投石机一字排开,巨石投射的方向正对着脚下的山谷。投石机后面是大批弓弩手,每个人手中的弩机都已张开。
白起向山谷中望去,由于壑壁很深,感觉下面长长的赵卒队伍如同蚂蚁般向前缓缓爬行。
白起对身后的王翦下令说:“山谷中的赵卒今晚必定就在此处宿营。待入夜后,神弩营一动手,你率虎贲军把山口封住,不能放走一个赵卒。”
“请武安君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由于前方道路被堵塞,山谷中的二十万赵卒只能围拢在一起,就地露营。经过一天的行军,筋疲力尽的人们很快就熟睡了。
到了一更时分,风渐渐变小,漆黑的夜空中不时闪过一道闪电,随后隆隆的雷声响起。
突然,山谷一侧的峭壁上亮起无数火把。火光中,秦军主将白起对早已迫不及待的众将说道:“一会儿坑杀赵卒时,让手下兵士都以黑布遮面。免得将来这些赵卒变成冤鬼,前来索命时被认出。”
听白起吩咐,众将纷纷将脖子上的黑布套在脸上。
王翦见唯独白起自己没有黑布遮面,于是将一个虎贲军的鬼脸面具递给白起。
白起接过面具并没有戴上,而是苦笑着说:“头上三尺有神明。躲得了冤鬼,如何能躲过天谴?”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把白起的脸照得惨白。随即一个巨雷炸响,白起被惊得浑身一抖,手中的面具掉在地上。
一个亲兵急忙上前将面具拾起。白起惊恐地接过面具,戴在脸上。然后面向蒙鸢,举起手重重地挥了下去。
这一夜,大雨倾盆,上天仿佛也在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