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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对面的秦将大吼一声,弓弦随之响起,一道白光射向赵括的面门。于此同时,赵括也大吼着,高举起右手,迎着那道白光,猛催战马直冲过去。刹那间,赵括感到一股寒风扑到面前,他两眼一闭,挥手向空中抓去。
当赵括再次睁开双目时,面前一片朦胧的血色。他眯起眼睛,透过满脸的鲜血,看到对面秦将惊愕的眼神。
右手心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才让赵括意识到自己的手中正紧紧攥着一枝羽箭。由于箭速太快,赵括右手的虎口被摩擦迸裂,鲜血溅在脸上。
此时赵括已完全回过神来,他立刻举弓对准迎面而来的秦将。尽管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发箭从未失手,可赵括张弓搭箭的双手还是禁不住微微地颤抖着。为了按奈住心中的狂跳,赵括用尽全力大喊一声:“中!”,然后狠狠地将箭射了出去。
秦将浑身上下都被板形的铠甲裹覆,可赵括这一箭不偏不倚从颈甲的缝隙中射入他的咽喉。鬼脸面具后面的眼睛瞬间失去神采,只听“咕咚”一声,秦将坠于马下。
看见秦军主将被一箭射于马下,双方的将士都被惊得一时不知所措,震天的喊杀声顿时安静下来。
赵括见状对庞援大喊道:“速去夺下白起的将旗!”
话音未落,一股红色的旋风已扑到秦军掌旗手的面前,庞援挥剑将那秦国骑兵砍翻落马,然后探身一把将白起的认旗在空中接住。
庞援策马在阵中狂奔,一边挥动手中将旗,一边高喊:“白起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本阵中的秦兵看见主将的认旗被赵军夺去,立刻失去斗志向两边的山上逃去。
赵括命令手下穷兵莫追,继续向山口外突围。他身后的旗手拼命摆动将旗,要后面的步卒赶紧跟上来。
大队赵国骑兵刚冲到山口,发现前方道路被一道壕沟拦住。壕沟后面有秦军列出长蛇阵,在军阵的最前面是一排倒置的驷马战车,战车上架设着巨型弓弩,形如长矛的弩箭阴森森地对准前方。
此时赵军的士气正旺,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没有半点犹豫就杀向秦军。然而距离敌阵还有二百步时,对面的战车上射来密如黑云般的弩箭。赵军骑兵虽都身披重甲,但对于迎面射来的巨型弩箭毫无防护作用,顿时被射得人仰马翻。后面的赵军不得不勒住战马,退了回去。
正在督战的赵括发现进攻受阻,仔细瞭望后,知道前方是秦军布设的铁叶车阵。他正要命令庞援持白起的将旗去招降秦兵,却听到旁边的山上射出一枝响箭。随即道路两侧的山岭上冒出无数黑色的旌旗,旌旗周围是层层叠叠的秦军弓弩手。
突然被敌军三面包围令赵军立时陷入一片混乱,然而接下来的发生的情景更是把赵国众将士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前面不远的山崖上突然竖起一杆黑色的大纛,迎风展开的旗幡上一个斗大的“白”字历历在目。这不是刚刚被射杀的秦军主将白起的帅旗吗?难道他能起死回生?
众人正在疑惑时,只见大纛下面出现一员秦将,他缓缓地把脸上的鬼脸面具摘下,露出真容。正是武安君白起。
原来为了把赵括诱到埋伏之处,司马靳代替白起指挥秦军本阵,并且故意露出破绽。看到白起的将旗,赵括果然中计,一路追杀过来。见赵括的人马被诱入黄土岭的山口,司马靳本想在阵前单挑敌军主将,不成想反被赵括射杀。赵括以为已将白起射死、突围有望,却不知此时已是自己的最后时刻。
在山崖上的白起对赵括高声说道:“马服子,你身处绝境、插翅难逃,下马投降吧。你和手下袍泽已为国君恪尽职守。本将一向敬重忠义之士,必不会为难尔等。”
“武安君,你怎知胜负已定?待赵括收拢人马,再与你决一死战!”
白起见赵括还不死心,哈哈大笑说:“马服子,你回头看看。赵军已被分隔,不会再有援军为你助战。”
赵括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压压的秦军。虽然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但很明显后面的赵军已被秦军重重阻隔,没有一丝能冲破出来的迹象。
赵括仰天长叹一声,心中终于明白大势已去。他对白起说道:“请武安君稍等片刻,容赵括与众将商议一下。”
白起点头应允:“也好,请马服子尽快。”
赵括回马环视周围的众将,说道:“现在我们已穷途末路,诸位如愿意降秦,赵括绝不阻拦。或许白起能如他所言不会为难你们。”
一旁的庞援立刻回道:“上将军勿言降秦。庞援愿如马服子阵前所说:就在此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然后带着荣耀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祖。”
在场的众将纷纷附和,表示绝不投降,愿与上将军一同赴死。
赵括满眼含泪,向众人拱手称谢:“本将无能,才有长平之败,赵括愧对全军将士。今日能与诸位袍泽一同取义成仁,夫复何求?我们黄泉再会!”
众将向赵括拱手回礼,齐声说道:“黄泉再会!”
赵括用手拭去眼泪,然后示意庞援到近前,说:“当前的将士都是世族子弟,绝不会投降受辱。但后面的步卒不一样,身为平民百姓投降未尝不可,也许是条生路。只是我们在长平全军覆没、秦军马上就要兵临邯郸的消息必须尽快传回赵国,让大王早作准备。”
“可眼下两边山上全是秦国的弓弩手,前面山口又被秦军设下的铁叶车阵堵住。如何能突出重围,回赵国送信呢?”
赵括指着前面山口说道:“一会儿我们分兵两部。本将率骁骑营在外,你率肃毅营居中。骁骑营打头阵,你随后寻机攻破铁叶车阵。只要能冲出山口就突围有望了。”
庞援听了赵括的计划,连连摇头说道:“末将决意与众袍泽共生死,绝不偷生。不如让庞援打头阵,上将军设法突出敌阵回邯郸报信……”
赵括猛然挥手打断庞援,决绝地说道:“庞援,你的马快,更有可能突出重围。尽量多带些袍泽回到邯郸,他们都是赵国世族的血脉。”
庞援还想再劝,赵括眼含恳求地说:“此事不要再争!长平一战,几十万将士损失殆尽。赵括如何还能活着回到邯郸,去见国人、去见大王。在此地战死是我最好的归宿。千钧重担卸去,我倍感轻松。”
庞援痛苦地闭上双目,垂头不再多说。
赵括调转马头来到山崖下对白起高声说道:“武安君,赵括与众袍泽决意在此地作最后一战。待我等伏尸原野,武安君可命人持赵括的将旗招降后面的步卒,想必他们会从命。请武安君信守承诺,放他们一条生路。”
白起听后不发一语,默默地回到阵中,随即下令弓弩手向山下的赵军齐射。
山下的赵军也开始变阵,两队骑兵顶着从山上射来的箭雨护住道路两侧,掩护中间的赵军向前方山口发起攻击。
当第一波赵国骑兵刚刚接近山口,立刻遭到秦军铁叶弩车的齐射。成排的赵国骑兵被威力巨大的弩箭射中,坠马扑倒在地。
正当铁叶战车上的秦兵绞动辘轳将弩箭收回时,却发现第二波赵国骑兵已踏过同袍的尸体,继续向前冲击。
随即第二排弩车开始发射,又将对面冲杀而来的骑兵射倒一大片。如此往复,秦国弩兵轮番射杀赵军,但赵国骑兵前仆后继,一步一步地逼近秦军阵线。通向山口的道路上铺满了赵军和战马的尸体。
经过几轮冲锋,赵国骑兵终于杀到壕沟前。他们毫不犹豫地纵马冲下壕沟,由于沟壁陡峭,冲击的速度一下慢了下来。正当赵军费力地骑马跃上对面沟沿时,发现无数杆长矛齐刷刷地刺了过来,这些赵国骑兵连人带马一起又坠落到壕沟里面。
这时赵军的骁骑营只剩下最后一队骑兵了。赵括策马来到在阵后待命的肃毅营前,对统领庞援说道:“我即将率前队出击,你们紧跟在后面。”
庞援正要在马上躬身领命,突然看见赵括从胸前掏出那枝玉笛递了过来。
只听赵括说道:“庞援君,请务必把这玉笛交与家母,将来传给我的孩子。”
看见赵括拿着笛子的右手还在滴淌着鲜血,庞援不忍心再拒绝。他伸手将玉笛接过,小心揣进胸甲之中。
此时赵括因感激眼中再次噙满泪水,他正要回马到阵前,突然转头对庞援喊道:“庞援君,请一定活着回到邯郸,不要辜负在此战死的同袍!”说完,赵括猛挥一鞭,头也不回地向军阵前方飞驰而去。
赵括回到阵前,立刻率领骁骑营最后一队骑兵向山口的秦军发起冲锋。庞援带领肃毅营紧紧跟在后面。
冲在前面的赵国骑兵经过秦军弓弩手的轮番齐射已尸横遍野,但他们的牺牲让后面的赵军得以渐渐逼近秦军防线。当赵括的人马冲到壕沟前时,发现堑壕已被赵军的尸体填平。他们马不停蹄地冲过壕沟,跃马挥剑斩杀正在向后逃去的秦军长矛手。
此时赵国骑兵距离秦军的铁叶车阵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冲在最前面的赵括看见弩车上的秦兵正拼命地绞动辘轳撑开弩机,他大吼一声,猛催坐骑直奔秦军的车阵。
眼见离铁叶战车越来越近,连弩臂张开时发出的“吱哑”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赵括正要举起佩剑,却见前方一团黑云扑来,随即眼前一片光明,耳边的喊杀声消失了,一切都归于寂静。
见一员赵将冲到铁叶车阵跟前,所有已拉满弓弦的弩箭都对准他射了出去。赵括的身体被几枝巨弩贯穿,立时气绝身亡坠于马下。他的坐骑赤焰火狮虽也身中数箭,由于体型高大仍支撑着向前奔跑,最终一头撞到铁叶战车上倒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