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才发现，吴有才之前所说的东西，满院子都是。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没人要的破橱柜木箱。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说白了，就是一堆破烂。杂七杂八，堆满墙角。冷不丁闯进来，真以为是进了废品回收站。对此，他还有解释。
　　“这也是没办法，谁叫人家老张头过日子呢！不论谁家有不要的物件，他都全盘照收。也不用帮忙，自己一个人拖个地排车就能搞定。临了，还会帮人家打扫卫生。而且，饭都不用管。有这么个勤快人，东西自然是越攒越多。要不是因为咱们三号库已经被列为拆迁改建范围，院子老早就被清理干净。所以，方科长！您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晚两天，估计都当劈柴烧了！”
　　方志国没去理会谁的絮絮叨叨，还是蛮有兴致地到处翻找一番。要不是手脚冻得发麻，差不多能让他扒拉到天亮。实在冻得不行，这才跟着吴有才去保卫室。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
　　一张陈旧的三抽屉桌，几把还算结实的方凳。一尊高约七十公分的铸铁炉子，算是奢侈品。卧室在里间，只有一张单人床。除这些之外，两间屋子里再没看到别的。
　　如此简陋的摆设，让方志国由衷地叹口气。“咱们这里的条件，也真够艰苦的啊！”
　　“嗨！苦不苦，想想当年红军两万五！”吴有才说着，提起水壶将一只搪瓷缸子里里外外涮上几遍。倒满水，递给方志国。
　　“没茶叶，喝点白开水吧！”
　　“没那么矫情！谢谢！”
　　方志国接过搪瓷缸子，喝口水。然后翻开炉盖，往里面添些干草木柴。他也没让谁帮忙，就直接把炉子给点了起来。
　　吴有才看在眼里，好奇道：“科长也是穷苦人出身！？”
　　方志国没接茬，只管掀开炉盖添炭。等通红的炉火烧旺，这才让原本冰窖一般的屋内现出一丝暖意。
　　“你们这里有露天煤场，而且产量极高。当地已经开始下雪，不用这么过日子吧！？”
　　看看映照在墙壁上的火光，吴有才忍不住咧咧嘴。
　　“科长！你们要是真想找谁，应该去西北局查档的。大老远跑我们这里来，是不是，有点那个啥了...”
　　方志国蹲在脸盆前洗手，回头问道：“听吴干事的口音，老家是东北那旮沓的！？”
　　“不是！不是！”吴有才连连摆手。“俺老家，是山东那边的。嗨！这还不是因为俺们科长满嘴的方言土语，我们都是跟他学的。一来二去，整个保卫科都这么说话。”
　　方志国嗯了一声，开始打量房间。墙壁，都是混凝土结构。别说裂缝，碎纹都不多。要不是怎么说，还是钢筋混凝土结实。不象吴有才之前的宿舍，墙壁上的裂缝已经能让人轻松钻进钻出。如此坚固的结构，不可能存在暗格。如果有，肯定藏不住。遍寻未果，直到目光随后落在窗前的三抽屉桌上。
　　三抽屉桌，就是那种由四根桌腿撑起框架，上面装有三张抽屉的简易桌子。左右两个抽屉没有锁，只有中间抽屉带暗锁。可能与后期的烟熏火燎有关，使得这张三抽屉更显陈旧。一副灰不溜秋的样子，好似玄铁打造。包括中间的暗锁，已经没有半点金属光泽。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方志国目光如电，只看了一眼。“锁，被人动过！为什么！？”
　　吴有才一举手。“锁是我撬的，没钥匙！我已经很小心了，你还能看出来！？”
　　“不重要！”方志国迈步走到桌前，拉开空空如也的抽屉。“里面，没东西吗！？”
　　语气平稳，并不代表此刻的心情。当方志国碰到抽屉的那一刻，手指微微哆嗦几下。吴有才看得清楚，心里明白。眼前这位可是一个常年摸枪，且心理素质过硬的家伙。象他这样的人物，还会手抖！？哼！除非，是碰到足以撼动他心灵的事情！
　　吴有才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科长！外面那些破烂，你刚才也都看到了。老张头就一过日子的主儿，他怎么可能会拉下东西！？开锁的时候，我以为抽屉里面...”
　　方志国一抬手。“吴干事！从咱们见面的那一刻起，你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句话里面有出入，事后肯定是要追究的。至于什么后果，你心里应该清楚。所以，一定要先想明白，再说！”
　　不算严厉的警告，让吴有才如坐针毡。自打搬进三号仓库，确实发生过一些事。为此，还在厂医院住了好几天。直到现在还精神恍惚，心有余悸。只因其过程太过让人匪夷所思，所以他不敢说。正如，钟大明之前的提醒。
　　有些话，不是你想说就能说的。单一个上纲上线，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烂在心里，不要再对任何人提及...
　　“吴干事！吴有才！？”发现有人仍目光呆滞，方志国只得轻轻推了一把。“有才！你没事吧！？”
　　恍惚之间，吴有才打个愣神。“钟科长！哦！方科长！没事，没事！嘿！没事！”
　　十分奇怪的表现，顿时引起方志国的警觉。回头看看身后，随即想到了什么。拿起水壶，往搪瓷缸子里添些水。然后递给吴有才，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完。
　　确认周围的空气恢复平和，方志国这才起身走过去，拍拍吴有才的肩头。“吴干事！有些事情，从来都不是凭一个人的肩膀就能扛得住的。对此，我们都该有足够的认识！我知道，你肯定是遇到过一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事情。没事！我实话告诉你吧！咱们五三七，就是干这个的。只要你能说出来，我都能理解！”
　　有人能当面说出这番话，无疑于是一个快要溺水之人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而这根稻草，就是方志国的胳膊。
　　“真...真的吗！？方科长！你...你可别骗我！”
　　方志国扶扶并不歪斜的眼镜，依旧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当然，是真的！不过...还要看你怎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