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兹——”对讲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信号不大好：“秦武阳，你就看看里头的零线火线是不是哪儿挂着了就成，其他的……兹——”回声在工厂的电路管道里头东撞西碰的，震的人耳朵疼。
　　秦武阳挪动这把对讲机拿到距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等这阵儿过去了，这才重新贴近自己。
　　“别吵吵，我这儿没找到呢，等会！”秦武阳一手手电一手对讲机，身后还拖着个工具箱，艰难的在狭窄的管道里头匍匐前进，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八成像是个钻了黑煤窑的。
　　“真是，明明就是找个电工就能轻松搞定的事情，非得要小爷来。”秦武阳心想：“人家肯定比我熟悉这儿上头的布线。”
　　“找到没？你这进去多久了都，就这么大点的厂房的天花板上的管道，你钻哪去咯？你行不行？”对讲机那头不耐烦。
　　“没呢！找到我不出来？呆里头跟在棺材里似的，我脑壳坏咯？”秦武阳也不耐烦，心说你小子怎么就不钻进来的？但还是按耐住脾气对自己同事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话。
　　“你……兹——”对讲机那头声音被突然出现的强烈电流声打断了。
　　“嘶！”秦武阳耳蜗被电流声刺疼忙着捂耳朵，手一滑，手电筒“啪哒”掉了。
　　“兹——兹——”对讲机中的电流声持续不断，又在管道里放大，层层叠加程刺耳的回声，直教人头晕目眩心烦意乱，秦武阳赶紧摸按钮，一下给对讲机关上，瞬间世界安静了。
　　手电筒的光线藏在秦武阳肚子下头，闪动两下，灭了。
　　“操！”秦武阳两眼一抹黑，两手摸手电，心说别是给摔坏了，这说不得还要他赔钱，这结果就是他手上的对讲机也掉了。
　　“倒霉催！”秦武阳总算摸到了刚掉下的两个家伙，头顶着管道上头冰冷的钢板，以一个类俯卧撑分解动作的姿势艰难的拧了半天手电。
　　光线重新出现，秦武阳松口气，没坏。
　　“喂喂！”秦武阳按下刚关掉的键，对着对讲机喊两声，“兹兹”的电流声不断，嘈杂的很，没刚才通话的同事的声音，他低头看一眼对讲机上的指示灯，上头亮着，没问题，八成是信号干扰，通讯中断了。
　　一丝影子滑过对讲机，指示灯的光一暗，电流声也没了。
　　秦武阳以为是对讲机的问题，拿着摇摇，这回手电的光束中一个阴影擦过去。
　　“谁！？”秦武阳来不及多想，手电急忙追着那影子往边上滑过去，一张苍白的融化了的人脸骤然放大，和他鼻子对鼻子！
　　“啊啊啊！”秦武阳大叫一声，身子一歪就往边上滚，结果背重重的撞在另外一侧的管道上，手电光一阵乱晃，跟着翻转过去，余光中自己居然又贴上了一张苍白扭曲的人脸！
　　秦武阳砸在钢结构管道里头的声音颇响，但诡异的是下头的厂房里头居然没半个人声问一句“上头怎么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秦武阳死狗一样摊着，想逃走但自己已经手脚发软，只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血液瞬间冲到头上。
　　吓过头了，秦武阳没退路反倒是冷静下来，定睛再瞧过去，这才看清楚，那是自己的脸映在光面不锈钢上头反射出来的倒影，又因为不锈钢管道呈弧面，又将自己脸扭曲了。
　　“呼，日你仙人板板的……”秦武阳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背后冷汗泠泠，擦一把额角的汗，他又奇怪怎么管道这块儿就不布线了？这电路也不知道谁布的，简直了。
　　虚惊一场，秦武阳的心脏慢慢回归正常的运动速率，但是下一秒，秦武阳又觉得不对了——这布线难不成还能半道儿给断开？想到这儿，他慌忙又将手电往上头照过去，费力的仰头，但是上头也没半根线扯出来。
　　这不对头！而且……秦武阳心跳又加速了，而且这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电路管道怎么会用光面不锈钢？
　　也许是后来翻新给换的！这么一来，那也就说得通了，或许翻新部分的电路隐蔽起来了呢！秦武阳胡乱的给自己找借口，把心里的不安压下去，旋即泄愤一般在身侧这不锈钢面子上狠狠敲两把，只听见两声敲在实物上头的“砰砰”声，他一下又愣了。
　　这本来应该架空的管道怎么就能敲出这背后有家伙的声音来?这娘的也是见了鬼了。
　　秦武阳磨磨后槽牙，忍着不去干拆迁的事儿，不断警告自己不要手贱，否则拆了还要装回去，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可没钱赔，于是利落的继续往前爬。
　　但挪出去几米，身子就不听使唤的往回溜了。
　　这可不是小爷的问题，分明就是你丫的自己来招惹我的好奇心的。
　　秦武阳利落的一抽背带，工具箱“吱”的一声往前一滑，正好停在他手掌下头。
　　加速度，摩擦力估量的分毫不差，秦舞阳心中默默的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左右手同时开工，这个理工男快速将那节不锈钢卸下来，还来不及给自己鼓掌，就“啪叽”一声被折下来的不锈钢面砸了个大马趴。
　　秦武阳默默的把钢板从自己脸上推开，僵硬的将脑袋转向刚拆下来的洞口，看见的居然是一溜压的结结实实的泥土。
　　操，这又是哪门子的鬼?小爷刚还在天空翱翔企图做一回天使，这就给打进十八层地狱了？
　　视线上移，又是呆滞，看见的居然是看不见边界的厚重钢板。
　　秦武阳伸长脑袋往夹缝中看，估摸着这玩意儿是个门，就和现在地下停车场里头的那放火隔断门似得，肯定厚的很，而且那材质，怎么看都像是现代医院里头CT室隔断辐射的那门，上头一溜数字：1101。
　　想起来了！这儿八成是这厂子下头埋着的地下室，现在已经给封了。
　　五六十年前，这儿原本是国民党军阀造出来的的兵工厂，后来那军阀战败往西面逃了，这儿又废弃一阵，那会儿听说有想来偷东西的，无一例外有去无回，邪乎邪乎的，就没人敢来了。新中国成立后派兵过来一通打扫，也没再出什么事儿，于是这就国有了。再后来改革开放，这兵工厂正好迁了，于是留下的原厂就让现在这个机械厂承包了，但是这还是有要求的。
　　第一，下头钢水封死的地下室绝对不允许进入，上头每年都会派人来检查，绝对不含糊，不过也没人去弄，毕竟未里头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违反了国家规定肯定犯不着。
　　第二，这厂子不可以往下挖地基再造其他厂房，地下绝对不可以动，这估摸着应该也和那些被封了的地下室有关系。
　　秦武阳好奇心旺盛的很，想到这些就又想再往里头拆一层，但没等他动手，就听见里头“哐当”一声，就像空旷的地儿砸下来什么重物一样。
　　“不能吧……难不成地震给下头整塌方了？”秦武阳呆了呆。
　　秦武阳正看着那光洁的“镜面”发呆。
　　忽然耳边传来了人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这管道中说话，但人声遥远，又像来自于一个空旷的地方。
　　秦武阳集中注意力听去，那声音就清晰了，就是来自那门后头，接着两个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督军，这烛龙发电厂，建造于清末，是当年一个叫做亚历山大的欧洲伯爵投资建造的，当年的四川总督全力促成，只可惜当时民智未开，老百姓见烟囱高耸，黑烟缭绕，皆以为破坏风水，抗议者甚众。这厂子一路走来，好不艰难。”
　　一个粗豪的声音大笑道：“这欧洲人好大的手笔，没有这发电厂，哪来渝城的万家灯火啊？”
　　秦武阳心想，这俩人说话半文不白的，是在演电视剧吗？
　　他翻检起自己那点可怜的记忆存储，记得他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车间主任想让他代写篇建厂70周年的通讯稿，因此得以进入档案室翻查资料，当时似乎看到，这厂子前身原本是清末时候的一个发电厂，后来在20年代发生了严重的事故，蒸汽锅炉和发电机组都遭到重创，此后又被一个四川的军阀收购了，改做了兵工厂。解放后收归国有，开始组装制造各类发动机。
　　秦武阳正思索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忽然间眼前一变，那扇铁门扭曲起伏，下一刻，秦武阳仿佛整个人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了，就像是灵魂拖出了爬了半天的管道，悬浮到了上空，俯视着整个五一机械厂。
　　一群人从他眼前走过，他尾随着这群人一直往前走。
　　这感觉很怪异，似乎在看一部电影，又像是在玩一款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如果是监控摄像头拍出的画面，那么为何视角可以追随旋转，远近切换？
　　秦武阳来不及思考，下头发生的事情更加令他大吃一惊。
　　那群人打开了一个铁门，那是一个旧式牌坊模样的门楼，瞧着像是五一机械厂废弃的老厂区，那是严禁入内的！
　　秦武阳忍不住大叫：“哎，你们这群人想要干嘛？”
　　他连叫了两声，却发现自己只是张开了嘴，却没半点声音出来，抬手到处摸索一番，他彻底懵了——他这也无法触摸到任何东西。
　　这就见了鬼了，眼下这是鬼压床啊还是鬼打墙啊……